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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之前你不是很餓嗎,待會在餐廳晚餐。去不去?”

  “不去!”艾爾寧願餓死也不想再見到德雷,哪怕餐廳這種地方不太可能見到暗帝與民同樂,他也不想走出查克號一步,“我要睡覺,什麼時候能走了再喊我!”

  最後莫斯去照看夜明獸,莫斯去溝通,莫斯去辭行,艾爾只想鎖上門安安靜靜的躺在搖籃里思考人生,就這麼隱蔽的躲在飛船里,直到離開這艘可惡的星艦。

  艾爾的艙室一如既往的整潔,有一個地方卻空曠得令他愣在原地。

  他的搖籃不見了。

  屬於圖蒙提幼崽的、生命之樹細枝製成的搖籃。

  ——不見了。

  第15章

  艾爾沒辦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應該是崩潰的,大腦卻一片茫然,在離開海藍星的日子裡,他失去過很多東西,在現實面前逐漸變得麻木,懂得隱藏和偽裝,因為一味沉浸在悲傷和緬懷之中,除了消磨前進意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

  他認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失去,但在看到搖籃消失時,仍會抑制不住漸漸血氣上涌。莫斯是不會隨便進他的房間的,搖籃擺在那個安全的地方已經很多年,哪怕查克號更新換代,艾爾也沒有想過它會不見蹤影。

  那只是一個看起來如同木製工藝品的小玩意兒,臥室擺件一般不值得任何人多看一眼。但現在,它不見了,就在查克號進入夜瑰,遭到安全搜查之後,不見了。

  簡單的推理能夠讓艾爾找到誰是作案人,他卻無可奈何。艾爾心中生氣和委屈夾雜在一起,想要狠狠撕碎什麼東西。

  搖籃是圖蒙提在成年化形儀式上用第一縷火焰燒毀的東西,代表著他們與幼年的軟弱和依賴告別,重獲新生。

  可他捨不得。

  那是如同父親一般的人親手給他做的,當他還只會傻叫著滿地打滾的時候,就從人類身上感受到的關愛。

  生命短暫,但是充滿溫柔的人類,早就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除了搖籃和記憶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艾爾的成年儀式已經沒有曾經上千圖蒙提共同見證的盛景,他在獨自的成年儀式上,燒毀了一堆枯木,將它偷偷藏了起來。

  現在,它被偷了。被一個顯而易見的人類偷走了。同樣的物種卻有不同的脾性,艾爾在慘重的教訓中已經完全體會過,但是,他沒想到,現實還會如此殘忍的嘲笑著他的幼稚。

  艾爾在這一刻忘記了那些束縛和教導,瞬間化形為白毛幼崽,帶著怒意撲上床去,他炸起尾巴和背脊,壓抑著喉嚨里的低嚎,一爪一爪的瘋狂撕扯著床被,隱藏的利爪、牙齒在這一刻露出最為尖銳的鋒芒,將床被當做德雷這樣可惡的小偷,狠狠地刮在敵人的臉上。

  白糰子一樣的圖蒙提仿佛回到當初肆意宣洩的時光,艾爾抖著毛絨絨的尾巴,氣得揮舞四肢上下撲騰,毫無章法的像野獸一樣亂抓亂咬,枕頭裡的人造羽毛被他颳得滿室飛舞,艾爾咬住枕頭邊角正如咬住德雷的咽喉,低沉的帶著嘶嚎,利齒穿透枕頭伴隨著有力的撕扯,將假想敵置於死地。

  怒火中的發泄將整個室內弄得一團糟,床褥被撕毀得露出大團的絨毛,枕頭已經看不出當初方正渾圓的形狀,完全是一隻破損的羽毛袋子,艾爾把床墊都抓出了幾道深淺不一的爪印,卻無法阻止他的破壞行動。

  委屈,卻不能哭。

  當床上的東西都被撕扯抓咬得破破爛爛之後,艾爾勝利者一般踩在亂糟糟的床上,向著他一片狼藉的戰場發出一聲聲持續的哀嚎,嗚嗚的低鳴仿佛在為搖籃哀悼。然後,他趴了下來。艾爾伏在一片混亂的毛絨、羽毛之中,逐漸平息怒氣,他用大尾巴埋住腦袋,蓬鬆的白毛恢復柔順,緊繃的背脊慢慢放鬆,卻仍是止不住喉嚨的嗚咽。

  艙室安靜,滿地散亂的白色毛絨,趴在床上的白毛糰子終於重新站起來,精神抖擻的狠狠抖了抖毛。他淺棕色的雙眼掃視著室內的狀況,豎瞳閃過懊惱的光芒。

  艾爾跳下床化出人形,蹲在地上認命的一點一點捏起地上的毛絨,將散亂的白色羽毛混雜的垃圾收拾到袋子裡。

  這項事後清潔工作明明可以使用艙室清潔功能,艾爾卻試圖用這種方法強迫自己冷靜。夜明獸、莫斯都在夜瑰上,他不能衝到德雷面前將剛才對枕頭所做的一切重現在這個可惡的人類身上。

  機械重複地撿著地上的絨毛,艾爾已經逐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德雷的試探、搖籃的消失都顯然說明他暴露的事實,他覺得,德雷在等他屈服。而這只是示威的開始。

  艾爾從來不是妥協的性格,如果事態真的變成最糟糕的發展,他一定會讓德雷親身感受圖蒙提的可怕。

  等他收拾好艙室,走出房間的時候,廚房的燈還亮著。

  “晚飯你想吃什麼?”莫斯從廚房探出頭,發現艾爾竟親手拖著垃圾袋,“你打掃了房間,這麼勤快?”

  艾爾將手上大袋子扔進垃圾處理口,皺著眉問道:“你不去餐廳?”

  “不去,我得做飯啊。”艾爾不會使用飛船特殊設備,也不會做飯,肚子餓了寧願塞一肚子香果猛喝涼水也不願意點一下自動煮飯機,只因為嫌棄煮飯機的食物味道太差,口味挑剔得可怕,三天兩頭要求變換新花樣。

  莫斯習以為常的將蔬流糙快速洗好,“你想吃什麼,煎餅、蒸魚、炒青菜?”

  “檸檬蜂蜜魚排、利森秘制串燒、香果燴海鮮。”全是大餐。

  莫斯:……

  “還有,我要換一套新床具。”

  腦子裡還在努力回憶大餐食材、做法的莫斯忽然驚訝的喊住艾爾,“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艾爾的床具除了定期更換之外,很少主動要換新的,莫斯清楚的記得上一次他見到的艙室有多麼糟糕,床被裡的毛絨全都被利爪抽出來滿地都是,枕頭裡的人造羽毛混在裡面,簡直像鳥類與毛絨獸類肉搏後的戰場。當時團成一小團的圖蒙提幼崽,悲傷又痛苦的埋在床單之中,他摸了好久的毛,艾爾才願意出來進食。

  不到悲痛到失控的時候,他的搭檔不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行為,在沒有廣闊天空任由圖蒙提宣洩的時候,化作幼崽與床具作戰,是艾爾在查克號上唯一的發泄途徑。

  雖然莫斯嘗試過變出獸態,希望幫助艾爾進行一場宣洩情緒的友誼架,卻發現,哪怕是幼年圖蒙提,也不是黑甲鼠能夠打得過的對手。

  在莫斯的獸態單方面被一團毛球拱得滿地打滾毫無還手之力之後,他成功被艾爾加入謝絕約架名單。

  現在,艾爾顯然經歷了一場痛苦的折磨,莫斯的視線溢滿了疑惑和擔憂。

  艾爾說:“別問。”他只是一個沉溺於回憶,還未長大的幼稚鬼,搖籃是早就應該丟棄的東西,保留下來也不過是為了像今天一樣面對失去。

  對於圖蒙提來說,告別過去是必經的儀式。他不應該捨不得。

  “什麼都沒發生。”艾爾故作輕鬆的回答道。

  “好吧,那晚餐能夠換一換嗎,你說的那些東西,查克號上的食材都不全。”莫斯善解人意的重提最令人愉快的話題,並且真心希望艾爾點的單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艾爾靠在廚房門邊,任性的說道:“我就要吃檸檬蜂蜜魚排、利森秘制串燒、香果燴海鮮。”

  直到第二天早上,莫斯仍沒有說服動艾爾走出查克號。他先去醫務室看過夜明獸的狀態,再去餐廳點餐,一切都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悠閒得不像是被關在夜瑰上。

  “莫斯先生,您的弟弟呢?”莫斯眼前這位眼角都帶著溫柔的管家,客氣的問道。

  他和管家是不熟的,如果不是待在暗帝的地盤,莫斯可能都不會多看他一眼,“艾爾說不太舒服,大概是昨晚著涼了。”

  “這可真是遺憾,需要醫生去看看嗎?”

  “不用不用。”再讓陌生人上船,艾爾自由散漫的模樣很可能會暴露,莫斯覺得他的情緒並不穩定,說不定會心情抑鬱的化成獸態跑來跑去,“小病而已,吃點藥就好了。”

  “那麼,需要送餐服務嗎?”林斯特客氣得令莫斯驚訝,但這樣親切的態度並沒有獲得他絲毫的好感,反而戒備起來。

  艾爾昨晚的異常,莫斯是清楚的,除了跟暗帝談話、查克號進行過搜索之外,沒有任何的事情能夠引發艾爾如此巨大的憤怒。他渾身散發著強壓的悲傷,即使故作輕鬆,莫斯也能察覺出來。

  總而言之,暗帝的人不可能無辜,都可能是幫凶。

  莫斯放下筷子,看向林斯特的眼神客套疏離,“非常感謝您的關心,飛船上有存糧。”

  他站起來顯然是要結束這場無意義的對話,卻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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