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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寬那邊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馬上渡江南下,未必不能保存實力,但如果能一舉消滅賀湛軍隊,帶來的巨大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這讓他一時舉棋不定,一方面讓人準備渡江船隻,將一些不大重要的輜重先運走,另一方面暫不拔營,留意等待敵方破綻。

  賀湛本就讓人不時留意京城消息,長安那邊謠言一起,過了數日,也漸漸傳到這邊。賀湛親近的將領自然群情激奮,有的說要親自回京向陛下陳述冤情,有的懷疑陛下是不是也起了疑心,才放任流言四處傳播。

  但賀湛卻想到了將計就計。

  流言正好給了他一個出兵的藉口——因為生怕皇帝猜忌,所以硬著頭皮出戰——這樣的理由,即使多疑如李寬,也會相信的。

  為了這個陷阱,賀湛做了精心的布局:他先是派出一小部分兵力去干擾李寬,毫無例外肯定都被打退回來,他再慢慢增加兵力,最後“忍不住”親自出兵。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與李寬這隻老狐狸在戰場上的交道打多了,他也漸漸摸清對方的心思,雙方互相試探,彼此周旋,終於到了第五次時,賀湛“按捺不住”,親自帶人,直奔荊門縣。

  聽探子回報,說賀湛親自帶兵,李寬也動了親自上陣,將對方一舉殲滅的心思,只是還有些猶豫不定。

  此時卻傳來消息,說是他的夫人親手放走了女兒李遂安,結果李遂安非但沒有趁機逃跑,反而夥同張澤,又折返回來,把張嵩等人給救走了。

  張嵩這些先帝老臣,又是世家出身,李寬知道,賀融新君登基,巴不得借他之手剷除這些老臣,根本不會花費力氣來救他們,所以他將人囚禁起來,看管並不是很嚴,只等必要的時候再拋出來當籌碼,誰知李遂安這等逆女,卻居然吃裡扒外,夥同外人來對付自己。

  李寬雖早已知道是李遂安放走了裴太后,但當時因著李夫人苦苦哀求,加上對方畢竟是自己親女,又有紀王遺孀的名分,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他就手下留情,誰知這一念之仁,卻換來女兒的背叛,當即氣得火冒三丈,最終促使他下定決心,迎戰賀湛。

  長林與荊門縣之間的一塊丘陵成了兩軍相遇的戰場,賀湛身先士卒,騎著馬沖在前頭,在戰場上他從不惜身,更何況這次存心要誘李寬出來,更是不遺餘力。

  李寬卻騎馬立於半山坡上,居高臨下,指揮若定。

  “你能否一舉she殺賀湛?”他眯著眼看下方在戰場衝殺騰挪的敵軍主帥,問身旁親衛。

  親衛忙道:“距離太遠,恐怕有些困難!”

  李寬笑道:“你們不都是百步穿楊的神she手麼,若是能殺了賀湛,敵軍必然搭亂陣腳,正可一舉將其殲滅,長安那邊,就再也騰不出手來對付我們,說不定我們都不用渡江,就可以趁機北上,把賀融給收拾了。”

  眾人聞言,自然大為心動,都是北方人,誰又願意去cháo濕的南方過下半輩子?

  李寬又道:“若能殺了賀湛,我當奏請陛下,封他侯爵之位,賞金銀美人無數,若能she傷生擒,一個國公爵位,則不在話下!”

  誰都知道,他現在獨攬大權,所謂的奏請,不過也是走過場罷了,大家一時都興奮起來,躍躍欲試,紛紛離了李寬身旁,朝戰場靠近。

  she程太遠,那就走近些,李寬的親衛在一步步接近賀湛,賀湛也在有意識朝李寬靠近,他身邊的人則護著他殺出一條血路,看起來反倒像是賀湛這一方處於劣勢,且戰且退,不敵對方。

  李寬站在高處,將局勢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大為搖頭,心道賀湛還是太沉不住氣,若再經過兩三年曆練,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名將,然而今日卻是要折在這裡了。

  就在此時,他忽然瞥見不遠處一陣反光,還未等他望過去,破空之聲已由遠而近。

  內心驟然浮起一絲對於危險預知的警惕,短短一瞬之間,鋒利箭矢挾著光芒已朝他側面she來。

  李寬來不及想別的,趕緊彎腰跳下馬。

  轉眼馬腹中箭,馬一聲嘶鳴,馬蹄高高抬起,李寬大驚失色,往旁邊翻滾幾圈。

  “救我!”他意識到戰場之中也有人特意盯著他了,趕忙大喊起來。

  親衛們一時跑遠,此時紛紛回身前來救援。

  又是幾支箭矢朝李寬she來,但他反應極快,都躲過去了。

  “李寬!”洪亮的喊聲遙遙傳來,賀湛已騎馬朝他疾馳而來。

  李寬微微變色,一把搶過親衛的馬,將對方推落,自己則翻身上馬,提著刀親自迎戰賀湛。

  一個是沙場上的後起之秀,一個曾是聞名遐邇的老將,狹路相逢勇者勝,李寬冷笑一聲,敏捷躲開對方劈來的一刀,刀鋒飛快朝對方面門掠去。

  這些年,李寬養尊處優,很多人都忘記李家祖上曾因赫赫軍功娶了前朝公主,他的拳腳功夫從未落下,平時雖然溫文爾雅,但換上戰袍提著戰刀時,也頗具威力,就連賀湛一時半會都沒能占得便宜,雙方近身廝殺,身形位置變幻,旁邊的人縱是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賀融不過是將你當作衝鋒陷陣的棋子罷了,你又何必為他效死!”李寬一刀劈過,高聲冷笑道。

  賀湛知道這是對方的攻心之計,也不開口,一心往對方弱點招呼,迫得李寬不得不翻身下馬,賀湛隨即也下馬追擊,二人刀來劍往,鏘鏘之聲未絕,如此數百回合之後,李寬畢竟年紀比賀湛大得多,氣力上逐漸不濟,賀湛看出來了,卻加大攻勢,絕不肯給他喘息的機會。

  李寬步步敗退,賀湛步步進逼,看似已將對方逼到山窮水盡之際,賀湛忽聞後方一聲急喊:“殿下小心!”

  他知道李寬手下的親衛不乏能人,很能覷准機會從背後偷襲。

  但他這一刀如果遞出去,李寬保准沒命。

  是要閃開保命,趁機殺了李寬,還是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讓他的親衛可以帶著他逃跑?

  一瞬之間,賀湛閃過無數念頭,身體卻下意識做出了最誠實的選擇。

  他一刀刺入李寬胸膛,看著對方怒目圓睜,胸口熱血濺了自己一臉,卻毫不猶豫加大力道,將整個刀身都沒入對方身體。

  與此同時,背後那一箭,也she入了賀湛的身體。

  箭上有倒鉤,加上傷了要害,賀湛當即就倒在地上,可他依舊強撐著讓周寓主持戰役,看著李寬死後,敵人群龍無首,陷入混亂,己方占了上風,才放心地徹底陷入昏迷。

  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醒過。

  直到十天之後。

  周寓等人憂心忡忡數日,忙不迭派人一日幾趟快馬加鞭地往京城報信,卻遲遲等不到京城諭旨,更等不到京城的御醫,不由暗自嘀咕,暗自懷疑是不是陛下猜忌興王,故作不知,不肯派人來救。

  “用上最好的馬,又讓人日夜兼程,怎麼都該跑個來回了,怎麼長安到現在卻半點音訊都沒有,殿下啊殿下,你為國盡忠,盡了兄弟情義,就不知道陛下念不念你這份情!”周寓在床邊絮絮叨叨道。

  他每日都會過來說上大半天,侍從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但這次,賀湛卻皺起眉頭,而後竟慢慢睜開眼睛。

  “你能不能……少說一句?”

  聲音斷斷續續,微弱無力,卻讓周寓大喜過望。

  “您可醒了!殿下!”

  現在稍微高一點的聲量都令賀湛雙耳嗡嗡作響,當即臉色更白了一分。

  侍從趕緊出去喊大夫。

  周寓壓低聲音:“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大夫這就來!”

  “還好……”賀湛有氣無力。

  可怎麼會還好?那支利箭堪堪擦過心口,差點就貫穿了賀湛的胸膛,大夫沒有辦法,不得不將箭斷為兩截,再分頭拔出,饒是如此,賀湛的血就流了整整一大盆,若非年輕力壯,又一直用珍貴藥材吊著命,只怕現在早已一命嗚呼。

  若不是將耳朵幾乎貼在賀湛嘴邊,周寓幾乎都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戰況,如何?”賀湛問道。

  周寓飛快道:“殿下放心,一切安好,李寬被您當場殺死之後,敵軍一潰千里,我趁機帶人將他們拿下,張嵩他們也都安置下來了,只等長安使者一到……”

  說到這裡,他又有些忿忿不平:“怎麼長安那邊還沒人來!”

  話音方落,外頭傳來一陣喧譁動靜,腳步聲由遠及近,周寓只當是小兵去找大夫終於回來,不由怒道:“怎的這麼久,不知道殿下傷……”

  一邊說著,他一邊回過頭,聲音卻戛然而止。

  賀湛正昏昏欲睡,冷不防耳根清淨下來,反倒有些詫異,強撐著又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三哥?”賀湛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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