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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進了屋,藥不毒令長孫子鈞與他相對打坐,並叫他入定,自己要入他的識海一窺究竟。

  識海是修士最為隱秘的地方,假若護不住自己的識海,被妖魔輕易闖入,修士輕則走火入魔,重則暴斃而亡。因此所有修士只會對自己最為信任的人打開識海。

  長孫子鈞稍有些猶豫。倒不是他信不過藥不毒,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要害他,那第一個不會背棄他的人是易希辰,第二個就是他們的師父。倘若沒有藥不毒,他如今早已是荒山枯骨了。只是……他自己回憶往事,記憶里除了和易希辰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好像也沒別的什麼事了……別說易希辰,就連他自己都覺得羞恥……

  “怎麼?”藥不毒見他遲遲不入定,不滿道,“難不成你小子還有什麼不能給為師看的東西嗎?”

  長孫子鈞心想平時易希辰流產都是藥不毒替他治的,這點破事也瞞不過師父去,於是便沉下心來打坐,對藥不毒毫不設防地打開了識海。

  藥不毒將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抽出一縷神智進入了他的識海。

  隨著其他神智的侵入,長孫子鈞不由被代入了往昔的回憶之中。

  對於長孫子鈞和易希辰而言,藥不毒是師,也是父。當年長孫子鈞被肖魁等人設局陷害,誤闖入後山禁地。天劍門的後山禁地里據說是一位當世大能的隱居清修之地,因此有諸多兇猛的仙獸守衛,對任何入侵者都是殺無赦。彼時長孫子鈞還是個孩子,即便天賦出眾,也沒有多少修為,如何是那些仙獸的對手?他拼盡全力,終於撐著最後一口氣從禁地逃了出來,已是奇蹟,自然落得滿身傷痕奄奄一息。

  他昏迷了七天七夜,痛醒後旁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他違反了門規,必須被逐出天劍門,從此成妖成魔也好,變作孤魂野鬼也好,都與天劍門無關了。

  在地牢中被關了七日,只有藥閣的長老藥不毒來看他。藥不毒同他說了一些話,而他只說了兩個字,便改變了他之後的命運。

  藥不毒說:孩子,從你第一天入天劍門,我看你的眼神,便知你不是壞孩子。這件事太過蹊蹺,我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是你自己要闖後山禁地的嗎?

  長孫子鈞說了第一個字:不。

  藥不毒又問:那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在天劍門修習劍法嗎?即使不能留在煉劍閣了。

  長孫子鈞說了第二個字:想。

  藥不毒摸了摸他的頭,給了他幾枚治傷的藥丸便離開了。

  他至今都記得那幾枚藥丸的滋味。又苦又澀,苦得令人髮絲打了圈,澀得叫人腸子打了結。

  幾天之後,他就被藥不毒接出去了。聽說藥不毒攬下了全部的罪責,聲稱是自己命令長孫子鈞去後山幫他採藥才致使不熟悉路的長孫子鈞誤入禁地。因他並非故意違背門規,所以自損百年修為當做懲戒,免去了長孫子鈞的一切責罰。從此以後,長孫子鈞就成了藥閣的弟子。

  神智猛地從回憶里跳脫,長孫子鈞破了入定的狀態,回到現實,迷茫地睜開眼:“嗯?”

  藥不毒坐在他的對面,表情古怪:“這狀況,我倒是頭一回見。”

  易希辰急了:“師父,子鈞他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藥不毒摸著山羊鬍道:“我入了他的識海看前塵往事,能看見的,倒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許多地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試著硬闖,卻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境界,仿佛……仿佛……”

  “仿佛什麼?”

  “仿佛不在這九千界之內,而是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個答案讓長孫子鈞和易希辰面面相覷。九千界無邊無際,天地人神妖魔鬼怪全都囊括其中,竟還有能超脫九千界之外的世界嗎?

  “這已經不像是中了瘴氣了。”藥不毒道,“你產生的一些幻覺,或許來自九千界之外的神秘力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藥不毒又問了長孫子鈞一些關於認知的問題。易希辰在一旁盯著,在他的眼刀之下,長孫子鈞不能提他們之間的事,可差異的關鍵偏偏就在於他們之間,避過了這層不談,旁的都成了無關痛癢的小事。

  因此藥不毒問完之後,又摸了摸山羊鬍,道:“你確實是產生了一些妄想,不過你還記得自己是誰,認得大家是誰,看起來問題不算太嚴重。總之,我先給你一些提神醒腦的藥物,你每日按分量吃著,應當漸漸就會有所好轉。”

  一聽要吃藥,長孫子鈞的嘴角又是一抽。

  ——藥不毒在煉製丹藥這件事上也被賦予了奇怪的技能點,凡是他煉出來的丹藥,效果都是一頂一的好,至於味道麼……苦瓜黃連炒蛇膽味的十全大補丹、汗腳穿過的襪子味的補氣丹、十年沒洗澡的人的肚臍味的凝神丹……

  長孫子鈞永生不會忘記,他因私闖禁地被關押在地牢時歷經的苦楚,不是傷痛帶給他的苦,而是藥不毒的藥。

  藥不毒推了兩顆藥丸到長孫子鈞面前:“快吃了。”

  長孫子鈞推託:“我還是回去吃吧……”

  藥不毒瞪眼:“快吃!這藥若是有效,就先吃這個。若不好,我再給你煉別的丹藥。”

  長孫子鈞不能違背師命,只好捏著鼻子一口將兩顆藥丸強吞下去。滑膩的口感滾過喉嚨,不片刻就反上來一股濃郁的滋味,令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了。

  易希辰湊到他耳邊悄悄問道:“今天的藥是什麼味兒的?”

  長孫子鈞板著臉道:“月事味兒。”

  易希辰差點笑噴出聲,強忍笑意:“哎,你咋知道月事是啥味兒的?”

  長孫子鈞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因為你每個月都來啊。”

  易希辰:“……”可以打人嗎?啊?打一架吧!這日子還能過嗎啊?!

  藥不毒期待地問道:“這藥如何?”

  有時候可憐的弟子們都不知道,藥長老到底是真不知道自己煉的藥自帶提神醒腦的效果,還是故意折騰人。他每回煉好了藥,非得要人誇他,誇別的還不行,非得誇他好吃,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回味無窮,只要這麼說,藥不毒立刻就能樂得眉開眼笑。

  長孫子鈞強忍著反胃,違心地誇了幾句,藥不毒果然喜上眉梢,裝了一袋子丹藥塞給易希辰,叮囑他回去之後看著長孫子鈞吃藥,這才將他二人送出藥廬去了。

  折騰了一天,眼下已是黃昏了,眼看天色將晚,弟子們行色匆匆地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長孫子鈞跟在易希辰的身後緩緩往弟子房的方向走,兩人都是沉默。

  “子鈞……”易希辰忽然開口叫他的名字。

  “嗯?”

  “抱歉……”

  易希辰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然而自打他發現長孫子鈞的異樣之後,愧疚、不安等情緒已經在他的心頭縈繞一天了。長孫子鈞這人面冷心熱,他們成了朋友之後,別看每天都是他跟在長孫子鈞屁股後面轉,事實上長孫子鈞付出的比他更多。

  天劍門每月會按理給弟子們發放一些靈石和仙材,然而不同閣的弟子得到的份額也不同。作為藥閣弟子,他們負擔的雜務比旁人多,得到的靈石和仙材卻少的可憐,只能拿到一堆不知能用來幹什麼的奇花異糙,因此易希辰漸漸就走上了旁門左道,研究起各種小術法來。可不管再怎麼節省,修煉也是需要許多仙材輔佐的,弟子們連武器也要自己弄。為了得到更多仙材和法寶,易希辰經常拉著長孫子鈞陪他去山下比賽、賭博或者闖一些比較危險的地方。只要他開口,無論多危險的地方長孫子鈞從來沒有拒絕過。

  以前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合該福禍與共。可如今長孫子鈞出了問題,他卻束手無策,他堅信事情是由於他昨晚拉著長孫子鈞陪他闖瘴子林而起,這種感覺令他羞愧難當。

  “子鈞。”易希辰轉過身,盯著長孫子鈞的雙眼,“不管怎麼樣,我……我都會想辦法把你治好的。”

  長孫子鈞點點頭。老實說陪易希辰去闖瘴子林這種這麼簡單的小事他根本都不記得了,也不覺得這事兒因易希辰而起,不過理想和現實的差距確實讓他至今還懵著。

  “有什麼話你就對我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我會耐心地糾正你。畢竟是我拖累了你……”

  長孫子鈞再點頭。夕陽已經快沉下地平線了,他不想站在風力說話,催促道:“進屋吧。”

  “好……”

  易希辰依依不捨地推開房門,正要跟長孫子鈞道別,一轉頭就看到長孫子鈞跟了進來。

  易希辰:“……你還有話要說?”

  長孫子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脫下外袍丟在床上。

  易希辰:“……”

  在長孫子鈞脫了外衣、脫了鞋襪、就要拆髮髻上床之前,易希辰終於看不下去攔住了他。易希辰不確定地問道:“子鈞,這是我的房間,你今晚要睡在這裡?”

  長孫子鈞一愣:“不然?”

  易希辰深吸一口氣,掰著手指委婉道:“你知道……那個……孩子什麼的……是你的幻覺……所以呢……你明白嗎……我們……就是這樣……”

  長孫子鈞呆了一會兒,突然頓悟了他的意思,如遭雷劈般跳起來:“所以八年前,你不光沒懷孕,處男膜也還沒破嗎?!”

  易希辰差點一頭撞死在床頭。處男膜又他奶奶的是什麼鬼東西啊?!他在長孫子鈞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啊?!他可以收回剛才說的不生氣的話嗎?簡直要炸媽了!!!

  第七章集市

  三天後,易希辰和長孫子鈞走在天劍山下的金戈集市中。

  距離比劍大會只剩下最後幾天的時間了,易希辰想要煉製的道具還差一些仙材,只能到集市里來淘。

  長孫子鈞走在易希辰的身邊,有些蔫蔫的。

  這三天裡易希辰一直在試圖糾正他的世界觀,比如男人是不會懷孕的,比如男人是不會來月事的,比如男人是沒有處男膜的。這些常識性的問題嚴重地刷新了長孫子鈞的世界觀(易希辰表示我特麼才被你嚴重刷新了世界觀呢)!

  長孫子鈞已然知道出問題的人是自己,而且他靜下心來仔細思索,竟覺得如今這個世界更為合理,反倒是自己腦海里的那個世界有很多詭異之處。為了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長孫子鈞不得不接受易希辰的糾正,重新適應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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