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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呢?”克拉迪婭追問。

  老闆搖搖頭,“帶著財物離開了,只留下了父母雙亡的尤娜。”他轉身去做事,“這年頭,人比妖族也好不了多少。”他喃喃道。

  克拉迪婭突然覺得傷心起來,這種傷心裡卻還混著憤怒。她轉頭對那龍族喊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就算那隊商人傷害過你,她是無辜的啊!還是你冷血到連一個沒有親人的孩子也要報復?!”

  那龍族連表情也沒有變一下,“沒有親人的,不只她一個……”

  克拉迪婭根本沒有聽出他話中的無奈和悲傷,她依舊憤怒道,“那我也告訴你,遭人獵殺,失去一切的,也不只你一個!”她咬著牙,握緊了拳頭,像是隨時會和人拼命。

  “好了,好了。”樹插進了兩人之間。

  “樹,這不關你的事!”克拉迪婭道。

  樹斂起了笑容,“夠了!那些商人已經走了,你何必對他發脾氣!”

  克拉迪婭瞬間安靜了。樹說得對,她並不是想責難那龍族,她只是不能原諒那些拋開尤娜,攜財而逃的商人。又或者,她是不能原諒殘忍卑鄙如妖魔一般的人類,以及同樣身為人類的自己。

  克拉迪婭低著頭,輕聲道:“抱歉。”隨即走上了樓。

  樹嘆口氣,“唉,又遇上麻煩事了。”

  ……

  ******************************************************************************夜已經深了,但克拉迪婭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睡,窗外風攜著雨悽厲地呼喊,讓人打從心底里恐懼起來。風雨中竟還夾雜著“咚咚”的奇怪聲音,仿佛是敲擊聲。

  克拉迪婭猛地從床上坐起,敲門聲近在耳畔。她起身開門,來者竟是尤娜。

  “尤娜……你怎麼來了?”克拉迪婭強打起笑容,道。

  尤娜看著她,道:“小龍是我的!是爸爸媽媽賣給我的禮物!你為什麼要搶走他?”她的眼神里滿是怒氣。

  “我……”克拉迪婭愣住了,她無法應答,因為她不知道要如何向尤娜解釋事情的始末——那不是一個孩子可以了解的事。

  “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尤娜大喊道。

  外面的雷鳴讓克拉迪婭怔了一下,她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狀況。她知道將那個龍族交給尤娜的結果——落入人類手中的龍族下場都差不多。何況他身上還有那個“擒龍鎖”。她不能這麼殘忍,為了尤娜的幸福而犧牲他的幸福。

  “對不起,尤娜……我不能把他交給你……”克拉迪婭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他不能跟你在一起。”

  尤娜的眸中還有未乾的淚,“尤娜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低頭啜泣,“你是壞人!跟叔叔們一樣,搶走尤娜的東西!”她悽厲地咆哮。

  “不是……”克拉迪婭想解釋些什麼,但尤娜突然跪倒在地上,看起來很痛苦。

  克拉迪婭立刻蹲下身子,扶住她的肩,“尤娜?你怎麼了?”

  “我討厭你……”尤娜如著了魔般地囈語,然後她的眼神突然變了,身上透出了詭異的殺氣。『殺了你,小龍就又是我的了!』尤娜的指甲剎那變長,鋒利得有如利刃。她狠狠一揮,克拉迪婭躲閃不及,臉上開出了幾道血口。

  『呵呵呵呵……』尤娜笑得有些瘋狂,『我要殺了你!』克拉迪婭反應不過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她坐在地上,無路可退。她甚至忘了自己還可以自衛。她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是一種本能,她大聲叫了起來。

  『沒有人會來救你的……』尤娜漸漸逼近,『你和我一樣,都是被遺棄不要的,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啊!』克拉迪婭的瞳孔一下子收縮了,被遺棄不要的……她的腦海里突然被莫名的回憶塞滿了,那些讓她痛徹心肺的話一遍遍地迴響在耳邊:“你走吧!留你在這裡我們也會受到牽連啊!”

  “不要連累我們!”

  ……

  是啊,我是被遺棄不要的啊。從一開始,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姐姐——腦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五芒光之盾!”眼看著尤娜的利爪逼近,在最後關頭,克拉迪婭伸手使出了魔法。然後,在尤娜被那光芒刺得張不開眼的時候,她迅速地向門外跑去,然而她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

  “結界?”克拉迪婭道,她不由又想起了在森林裡躲避水妖,而撞在撒伊爾的結界上的事。我怎麼最近老遇上這種情況呢?她欲哭無淚。

  『我說過,沒用的,我已經布下結界,你逃不了的!』尤娜在她背後冷冷道。

  克拉迪婭猛地轉身,“別這樣,尤娜。”我不想傷害你啊!她握著雙拳,控制著自己。

  『呵呵……』交涉失敗。克拉迪婭皺著眉,進退兩難。

  這時,尤娜突然又倒了下去,結界一下子消失了。

  『滾開,別妨礙我!』尤娜自語著。

  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嗎?克拉迪婭不再想下去,她轉身跑出門外,向樓下狂奔。

  『別想跑!』尤娜又站了起來,她的身體突然變化成了恐怖醜陋的妖獸。

  “妖獸!”克拉迪婭驚道。難道?她突然想起了在山谷中被樹擊敗的那個“聖騎士”,是會附身的妖族!難道尤娜她……思索中,克拉迪婭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啊——”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摔倒,有人及時地接住了她。

  克拉迪婭看著那個龍族,思維有些停頓。

  『小……小龍?』妖獸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已經死了……”那個龍族開口,雖然眼睛看著妖獸,但話卻是對克拉迪婭說的,“在山谷里,遭到襲擊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克拉迪婭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尤娜那麼粗暴,“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那個龍族沉默了一會兒,“……我希望她還活著……”

  克拉迪婭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讓她的雙眼濕潤起來。說出事實的話,尤娜一定會被當成妖魔殺死的。他是那樣矛盾著的嗎?無法原諒人類,卻又那麼溫柔地想要保護他們。寧可自己被誤解,寧可自己口是心非地拼命掙扎,也要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情嗎?龍族,都是那樣善良的嗎?

  『可惡!不要再出來了!』那妖獸恢復過來,又一次發動了攻擊。

  那龍族一把推開克拉迪婭,尖銳的爪瞬間刺入了他的身體。

  “住手啊——”克拉迪婭叫喊起來。

  由於結界的解開,旅店的人聽到了聲響,紛紛開門出來。然而眼前的情景讓他們以為自己陷入了惡夢。

  那龍族感覺到身體刺骨的疼痛,血從喉嚨里嗆了出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意識漸漸模糊。

  “小龍,吃東西吧!我偷偷帶來的噢!”

  “小龍沒有爸爸媽媽嗎?好可憐噢……沒關係噢,尤娜會很疼很疼小龍的……”

  ……

  『小龍……』妖獸又一次頓住了,“小龍——”

  克拉迪婭一下子跑到他身邊,“治癒術!”魔法的光閃耀。

  人們回復了過來,紛紛拿起武器,一擁而上。

  “殺了這個妖怪!”……

  旅店裡的住客大多是商隊,裡面不乏隨行的魔法師和保鏢,加上妖獸的動作突然遲緩了起來,戰鬥異常的順利。

  “……住手……”那龍族虛弱道,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微弱,那些瘋狂砍殺的人根本無法察覺。

  克拉迪婭的身體顫抖著,淚不受控制地滴落。為什麼呢?為什麼到了現在,你還……她突然大聲喊了起來:“住手!住手啊——”

  人們不解地停了手。

  “她是尤娜啊!”克拉迪婭站了起來,看著那群人道。

  “尤娜……”

  “怎麼可能?這個妖怪是那個小女孩?”

  ……

  這時,那個龍族強撐起身子,走到了那個奄奄一息的妖獸旁邊。妖獸的身上溢出了黑色的液體,然後又變回了尤娜的樣子。

  那龍族伸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

  “小龍……”尤娜艱難地開口,“……對不起……我……你會討厭尤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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