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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蘩便笑道,“這有什麼可介懷的。”反倒若有所思,就望向皇帝。

  皇帝早知道太子同趙世番兩個女兒淵源深,少不得繃了臉先質詢,“這回沒又欺負人家吧?”

  自有了繼母,太子在皇帝跟前便也拘謹小心起來,再不插科打諢,皇帝這麼問,便難免令他尷尬難堪。

  便小聲辯解道,“就只是年少無知時欺負過一回罷了。那回也不是真的欺負……”就只是雁卿太倔強了,他才非要令她折服。

  皇帝熟知太子當日的荒唐,這辯解便略微無力。不過他也不會在繼後跟前揭太子的底細,便不多說。倒是樓蘩立刻察覺出這不是能調笑的往事,便說,“便是那個抱兔子的小姑娘?”因見太子怔愣,便笑著解釋道,“你們一拐上灞橋,這邊陛下和我便看到了。”

  太子才鬆了一口氣,道,“就是她……是太傅的二女兒。”

  ☆、64第四十九章 上

  回宮之後,皇帝便跟樓蘩提起來,“阿雝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你多費心。”  樓蘩有一樣比旁人強——她交遊廣。因早些年無父兄在朝為官,她便沒什麼先入為主的派系之見,和各個世家都有些交情。又因閱歷過人,眼光也十分精準。皇帝是很信她的論斷的。

  便先將自己的考量告訴她,“家世要好。性子耿直為上,要能勸諫。”片刻後又道,“你和趙卿的夫人交好,不知見過他家女兒沒?是什麼性子?”

  樓蘩便道,“是有過數面之緣。他家有兩個女孩兒,倒不知陛下問的是哪個?”

  皇帝道,“人說是‘痴兒’的那個。”

  樓蘩就想了一會兒,“大姑娘是有些痴性的。”說著便笑起來,“去年夏天還見著她同海棠花兒、同兔子說話。一派天真爛漫,真是十分討人喜歡。如今養在李太夫人的膝下。倒是十分喜愛讀書習字,雖學得比妹妹慢些,卻十分刻苦用功、聞道輒喜。”

  皇帝就沉默了半晌,才道,“雲娘真是惋惜了。”

  樓蘩就搖了搖頭,道,“也未必。聰明常被聰明累……似雁卿這般渾金璞玉、抱朴守拙的,反而常得喜樂。”

  話雖如此,皇帝也不可能給太子挑個天真爛漫、自得其樂的太子妃啊。否則他們倆各玩各的去了,豈不把天下玩壞掉?

  就又問了問紀、謝、李家的女孩兒。

  家中有主母,許多事就都方便起來。譬如可以光明正大的請貴婦人們帶上女兒來入宮赴宴,從容大方的挑選兒媳婦。

  縱然雁卿已悄無聲息的被淘汰了,可邀請了旁家女孩兒,也沒有獨獨將她落下的道理。雁卿便也頗跟著林夫人出入了幾回宮闈。

  她對皇宮沒有任何嚮往和好奇——一則,自從太夫人向她講述皇權,她已隱隱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概念。二則,她被太子熊孩子欺負得多了,心裡也有些小脾氣,不願意去他家玩耍。三則,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樓姑姑。

  第三條倒是解決得很好。因為入宮兩回之後,雁卿發現樓姑姑似乎也不那麼喜歡她了。

  樓姑姑在刻意的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原本這也沒什麼不好……可原本她就和雁卿最投緣,也最親近,這會兒卻要刻意抹平對雁卿的這份特殊,實際上也就是在冷落她了。

  雁卿微微的有些難過。不過這世上的人和情分,原本就沒有長久不變的。否則先人也不會有“物是人非”的慨嘆了。

  樓姑姑如此,雁卿便也努力的只將她當皇后看待。

  只 是不經意和元徵說起來時,依舊想要表白自己的心跡,“我不明白,七哥。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覺著他與眾不同嗎?見著他就會格外心喜,想和他說許多話、做許多 事。哪怕他在萬人之中,也能一眼就將他挑出來,仿佛他全身都在發光……就是想待他格外好,格外親近。若將他同陌路人一般對待了……那還叫喜歡嗎?我說不大 清,七哥……”她停了一會兒,終於將藏了很久的難過流露出來,“可樓姑姑大概是不喜歡我了。”

  元徵略有些哭笑不得——你看她也不是不明白喜歡是怎麼回事,她就只是喜歡的人太多了些。

  就 說,“真喜歡你的人,是不會這麼容易就變心的。”他說的沉緩,雁卿一時就聽住了。不覺便與他對望著。元徵便說,“我喜歡你,縱然旁人說我錯了,迫使我改 悔,我也一輩子都不會變心——你說的那些都對,若將喜歡的人同陌路人一般對待,那定然就不是真的喜歡。那麼,你若將我同這樣的人等同起來,為她難過……是 不是對我也很不公平?”

  雁卿有些怔愣的點頭。片刻後忽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生動起來,連蘭雪堂外陰晦的風雨也輕快喜人了。她不自覺的就勾起唇角,想要哼唱歌謠。她就對元徵說,“我對七哥也是一樣的。我喜歡七哥,一輩子不變。”

  元徵靜靜的凝視著她,後來不知怎麼的目光就暗淡下來。他握了握手心,將目光投向了外間細雨。那雨水潤洗著糙木,暮春繁花謝盡,又將到梅子黃熟的時候了。

  入宮幾次,女孩兒們的容貌、應對,皇后便大概摸得准了。最後果然如林夫人所料,衛國公家李英娥、越國公家紀雪同晉國公家謝嘉琳秀出於眾。時常得皇后傳召,入宮陪伴。

  聞弦歌而知雅意。皇后此舉,太子焉能不知道是在替他挑選太子妃?

  這半年來他的心境也是幾番變化。

  初時自然是厭惡皇后手伸得太長,連他娶妻都要管——他可不覺得皇后會真的為他盡心,須知他娶得越好,皇后能擺布他的空間就越小。所以太子覺著,皇后八成會挑選她自家親戚或是些容易控制的小門小戶塞給他。

  心中只冷笑而已。

  誰知那日他自乾德殿裡出來,正望見徽音殿中女客們拾階而下。那一行閨秀中他一眼就看見了雁卿,倏然心喜。

  待喜悅過後又想,樓蘩豈不就是林夫人引到皇帝跟前的?自己若娶了雁卿,反而令她們順心如意了。可若真娶不到,心裡又惦念煩亂。已默默在思索,太子妃還是該娶旁人,至於雁卿,就給他做孺人或是良娣……這還是使得的。

  就又雀躍難耐起來。不論讀書還是御前對答,都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誰知後來雁卿漸漸就不入宮了——太子才回味過來,樓蘩不想將雁卿給她。他心中又暗恨、又焦急,又無可奈何。甚至想要親自去對皇帝說,可又怕是樓蘩欲擒故縱之計。

  接連月余,都想不出好的對策來。便連夜裡入睡都有些不安穩了。

  這樣的情形下,忽有一日得知,重陽前後,皇后邀請長安城中名門閨秀入宮賞jú花,燕國公夫人也在受邀之列。太子自然加倍的期待起來……竟反而希望中間是有什麼緣故,樓蘩還是想將雁卿塞給他做太子妃的。

  這一回入宮卻同先前不一樣,皇后令將府上兩位姑娘都帶上。

  得到旨意,月娘也很是驚訝了一會兒,可看嫡母和姐姐都不以為意,便也稍稍能坦然以對了。

  倒是她的辱母張嬤嬤特地來問,她要穿戴什麼衣服首飾去。月娘自然說,“我和姐姐一塊兒入宮,就隨著姐姐打扮吧。”

  張 嬤嬤便說,“使不得。早些年兩位姑娘身量差不多,出入便都是相仿的打扮倒沒什麼。可如今大姑娘身量張開了,姑娘再同她打扮得一樣,便不好看了。”又說, “譬如花朵,牡丹要絳紫明黃的富貴色,蘭花卻要淺碧輕紅的素雅色。姑娘要學會打扮自己,不能總跟在大姑娘後頭。”

  月娘默不作聲,張嬤嬤便輕嘆道,“姑娘也不可能總在大姑娘的羽翼下……你想,皇后何以冷不丁的讓夫人帶姑娘入宮?”

  月娘便垂著頭,輕輕抿住了嘴唇。

  她心裡對太子也不是沒有憧憬和幻想的,可撞見太子拉著雁卿的手腕說那些話……她縱然再年少,也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太子大約是喜歡她姐姐的,他想娶雁卿做太子妃。可雁卿不願意。

  月娘心裡便略有些不是滋味。卻不是嫉恨雁卿,而且隱隱的有些替太子鳴不平。

  畢竟她和太子一樣都是沒有生母疼愛呵護的人。自己比不得雁卿人人喜歡,她沒什麼可說。可就連太子也被元徵比下去了,她就很替太子難受了。她想,憑什麼啊……明明太子比元徵更需要被人喜愛。

  雖這麼說很奇怪,可月娘還是隱隱的覺得……要是自己也能同雁卿一樣就好了。要是太子喜歡的是她,她一定努力的待他好,再不讓他流露出那麼脆弱難過的神情來。

  這日晚飯後,月娘便和雁卿打雙陸。

  實則自去年學了圍棋,姊妹兩個已很少打雙陸了——因姊妹兩個下圍棋都很有天賦,太夫人喜不自勝,幾番周轉才聘了國手來教她們。上品棋士頗有些古怪脾氣,自和雁卿手談過,便說她是該在十九路縱橫上定轉周天的人,誓要將她教成國手。便不許她再打雙陸了。

  雁卿對當“國手”倒是沒什麼興致。只是也不好頂撞師父,便下得少了。

  不過月娘邀她一起打,她也不會藉故拒絕。

  這一夜一共打了三盤,在第三盤的時候,雁卿終於輸給月娘一回。

  這也是可以想見的結果——一則月娘一直都在磨練打雙陸的技藝,而雁卿已許久不打了。二則雁卿對著月娘,天生就欠缺求生之心,打法不由自主就柔和退讓。是已總有一日月娘會勝過她的。

  雁卿倒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可月娘卻長長的舒了口氣,說,“終於贏了姐姐一回。”

  因她這語氣過於鄭重了,仿佛是真的擊敗了一個對手。雁卿便怔愣了一會兒。月娘卻兀自俯身收拾棋盤了。

  雁卿就又和她一起收拾棋子。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月娘手上就停了一下,說,“先前是有的,可這會兒已經沒有了。就是很高興,”她說,“總算是贏了阿姊一回。”

  雁卿想了想,勝則喜敗則餒似乎也是人之常情。見月娘是真的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輕快專注,便也放下心來。

  第二日便入宮覲見皇后——長安名門雖多,受邀的女孩兒卻也不過那麼幾家。紀、謝、李三家自不必說,其餘又有前梁國的名門清河崔氏、前朝皇室宇文氏,再就是雁卿姊妹了。

  因這些人門第上都不必燕國公家差,崔氏和宇文氏清貴上還更有勝之。雁卿便有些擔憂月娘又犯了怕生的毛病,便也打起精神來照料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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