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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短暫的間隙里,樓蘩已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竟是趙文淵。

  見他如此,樓蘩心裡已然失笑——明明年紀輕輕就已行過山水、便識人文,卻又如頑童般得意洋洋的在演武場上自我表現。可待你覺著他性子就這麼張揚時,他偏又像個酸書生似的見人臉紅、局促不安了。

  倒也明白他深揖既是致歉,也是著意迴避,免得唐突了自己。

  便輕笑道,“趙將軍,敝姓樓。”

  趙文淵就一頓——腦子裡一時噼啪亂響,仿佛有一隻興高采烈的猴子在上竄下跳——樓姑娘,樓蘩?這就是大嫂給自己相的媳婦兒?天下竟有這等好事不會被雷劈劈就醒了吧!

  片刻後才道,“樓姑娘。”

  樓蘩便笑道,“將軍請起身。”

  趙文淵倒也沒有十分扭捏。雖心裡發癢,可也願讓人當成登徒子。便十分規矩的垂著目光。

  樓蘩又道,“上個月在演武場上見著將軍英姿,將軍武藝精湛,十分令人仰慕。”

  趙文淵忙道,“樓姑娘過譽了。”

  他素日裡多少伶牙俐齒,行動力也十分超群,此刻竟都發揮不出來——一時連話都有些說不順溜了,急的都想咬自己的舌頭。不過他倒也不蠢,曉得今日自己的聰明和強健是表露不出來了,乾脆就裝作沉穩雅重的君子吧。

  君子倒是好裝,就是容易冷場。

  幸而樓蘩是極善解人意的。見趙文淵肩上挎著弓箭,可那弓卻小,當是幼童初學she術時所用。便笑道,“將軍在教子侄she術?”

  趙文淵就道,“是,雁卿要學。剛好我十分有閒,便趁著晨昏定省時帶她練一會兒。”

  樓蘩便笑道,“她這愛好倒與尋常閨秀大不相同。”

  趙文淵便道,“人的性情原本就各式各樣,女孩的愛好也大可以海闊天空。我家並不講究這些。”

  樓蘩心裡便一動,笑著點了點頭。又對趙文淵道,“上回去看演武,將軍似乎並沒有十分得用的馬匹。若不嫌棄,我家在西山有一處馬場,倒是有幾匹西域引來的駿馬。將軍有閒暇時可去看看。”

  趙文淵到沒想到,她竟只看了那麼一場演武,便察覺出他的馬並非自己慣用的。心中更生敬佩,就道,“不嫌棄,早就聽說你家有好馬,正無緣去求。”

  樓蘩便又笑道,“這馬場如今是我在管著——我家沒什麼男人,許多事都得女人親力親為。將軍若在馬場上見著我,還請不要吃驚。”

  趙文淵脫口就道,“求之不得!”說完便曉得自己裝君子裝露餡兒了,臉上又一紅。幸而他臉皮厚,不大瞧得出來。就若無其事的掩飾道,“有樓姑娘為我相看,不愁挑不到好馬。”

  樓蘩笑道,“我會養,可未必會挑。”

  趙文淵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不要緊,我的眼光也十分好,我來挑也是一樣的。”

  樓蘩就又失笑,道,“我也不一定在。將軍只管投帖去挑,我會交代下去。”便又行禮,道,“我該告辭了,將軍請留步。”

  樓蘩沿著遊廊去了,待要過假山時卻又停了腳步——她自己也訝異,此刻竟十分想回頭再瞧趙文淵一眼。

  他眼睛生得確實好,閱盡千帆卻又純粹乾淨,得意快活可又並不輕薄。一眼就能看出有真性情,卻又十分豐富可讀。

  原本只是權宜之計,竟讓她真的隱隱心動了。

  ——到底還是沒有回頭去看。

  她畢竟已不是懵懂少女,沒有“情不自禁”一說。她很清楚自己這一回眸有些什麼含義。

  腳步略頓,便繼續前行了。

  趙文淵見樓蘩遠遠的去了,不覺大呼了一口氣。他是對林夫人說“不漂亮的不要”,可也不曾料想到樓蘩竟美貌至此,令他在她跟前大氣都不敢出,直如俗夫遇上了仙子。

  一時鬆懈下來,便又喜不自勝。一路翻著護欄就往太夫人那裡去了。

  待要行至慈壽堂,忽見外間有兩個眼生的侍女。便放緩了腳步,悄悄喚了個外頭伺候的丫鬟來,問道,“裡間有客?”

  丫鬟低聲答道,“是太子殿下來了。”

  趙文淵自然聽趙世番說過太子的品性了,他才授了鷹揚郎將,是不急著到太子跟前露面的,就說,“不用進去通稟了——當我沒來過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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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太子正和太夫人說話——也不過就是虛寒暄罷了,只口中姨婆叫得親切,仿佛真是自家親戚一般。

  雁卿才讓他給罵了一句“輕薄”,一句“蠢材”,自然是又委屈又生氣。雖在一旁陪著,卻悶著聲不肯搭理他。倒是難為了月娘小姑娘——太子十分照應她,不時引著她說幾句話。她是又想搭腔,又不願意冷落了雁卿。便十分為難。

  不覺就把手指往雁卿手心裡塞。

  雁卿很快就察覺到,回過神來見月娘低著頭,一副夾在中間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立刻便意識到,她和太子的冷戰已波及到月娘了。她雖並未因元徹的話動搖,可此刻也難免就記起元徹的話兒——“你都不替你阿娘著想”。

  就僵了一下,一時竟無法去反握住月娘的手了。

  月娘探了一會兒,雁卿卻總無反應,心裡便也漸漸冷下來。

  她心裡這個阿姊是比太子重要得多的,可若非要讓她拋開心裡的矜持去討好,她也不肯。若柳姨娘還在時,她倒是很願意俯就討好雁卿。可如今她的處境已十分尷尬難堪,反而就要固守住心底那點驕傲了。

  便又默默的將手縮回去了。

  雁卿想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讓太子給繞進去了。

  她到底哪裡不替她阿娘著想了啊!難道非要按著他的說法做才是替她阿娘著想嗎?

  便不由分說,一把拉住了月娘的手。

  雖還在生太子的氣,不過又想“大不了以後不理他就是了,上過一回的當,難道我還會上第二回嗎?”,也就釋然了。

  原本她就很防備太子,就不曾有半點親近他的想法,自然也不會覺著傷心。

  很快就能坦然以對。

  太子卻十分的想要收住——他已覺出自己此刻的異常來,滔滔不絕的說著話,跟太夫人說、跟月娘說、甚至跟林夫人說……可他的心分明就在雁卿身上,只是無法將話題引過去。又盼著雁卿能主動靠近過來。竟是一刻都不能安穩。

  只覺得手臂上雁卿塗抹藥膏的地方分明該是沁涼的,卻仿佛是在發熱。且又生了病一般,全身都很奇怪。

  目光也不自覺的就飄到雁卿身上去了。

  明明已成功的讓雁卿不快活起來,可他似乎並沒感到滿意——該說反而忐忑起來了。待見到雁卿目光由生著悶氣轉而為淡漠,他心口便砰的一沉,一時仿佛有冷水倒灌進來。

  他素來都是怎麼開心怎麼玩的。可今日卻仿佛是明知會難受,也還是一頭栽進去。

  這感覺令他自厭。

  他便突兀的收住了話題,笑著對太夫人道,“聊得興起,不覺竟這麼晚了。”

  隨即竟就這麼告辭回去了。

  待將他送走了,太夫人和林夫人也十分不解其意,都道,“太子今日做什麼來了?怎的沒頭沒尾的?”

  便都望向雁卿。

  雁卿就道,“我也不知道。就讓我教他蹴鞦韆,又逼著我陪他玩兒了一會兒,最後還罵我是‘蠢材’……”

  便如“親情”是太子的軟肋,“蠢材”也是雁卿的軟肋——她隱約明白自己似乎是比旁人愚鈍些,心裡還是很在意的。

  月娘就在一旁,雁卿自然不會說出太子挑撥離間那一段兒。只是想起太子當時落寞的眼神,還是又提了一句,“似乎皇上要立皇后,他心裡很難過。”

  林夫人一時默然,片刻後對太夫人道,“想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只不曉得,怎麼還沒開宗明義呢,就已經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的作者有話說沒顯示出來,於是重貼一遍。

  大家沒事就留個言唄,本文已過1/3,沒幾章大姑娘就要長大了,再不留言就晚了啊!

  然後,感覺隔日更我更從容些,至少就不用為了湊日更把故事趕得亂七八糟的了。重要的是就算我再承諾日更,估計大家也不信的——連我自己都要勸大家別信了……

  所以以後就隔日更吧?剩下的時候我還能琢磨琢磨故事,順便把之前的坑填填之類。

  ☆、46第四十章 下

  元徹覺著自己是被魘著了。

  直到回了東宮,他滿腦子裡依舊是雁卿巴巴的仰望著他,問“好些了沒”的模樣。

  似乎就在那一刻,他心裡仿佛被撞了一下,整個人就都變得奇怪了。

  他還不曉得這就是情竇初開的症狀。只覺出這改變令自己十分難受,便不願意順從。

  心裡越是惦記著雁卿,他就越要做出無所謂的模樣。便十分刻意的又賞了燕國公府眾人一回,偏偏落下雁卿,還格外厚待了月娘。

  不過賞賜送過去了,他又懊悔。明明就是故意冷落雁卿,卻又怕她真以為自己十分厭惡她,更不敢靠前了。趕緊又添了一份禮給雁卿送去。

  隨即便十分忐忑的等人來回稟。

  不過就是尋常賞賜罷了,回稟的人自然只說,“送到了。”半點不能體會元徹心焦欲問的情緒。

  ……元徹到底還是問了出來,“獨她那一份送的晚了,她就沒說什麼?”

  送信人哪裡能明白這主子的心思?因怕觸怒了他,就謹慎保守的道,“不曾說什麼。就和旁人一樣,謝恩、恭領……豈敢有什麼不滿?”

  不明白雁卿究竟是怎麼回應的,元徹真是燎心燎肺的焦躁。可又不想讓下人看出他的在意來。

  摔了東西轉身進屋,他這一日晚膳都沒心情吃。

  這麼點小事竟也反覆糾結起來,元徹越發覺得自己是真不正常了。

  因這一日太子沒來,皇帝不免就喚人來詢問了原委。得知太子又去燕國公府上玩耍了,便記起他這兒子似乎頗在意趙世番的兩個女兒。一追問——太子果然是去找人家閨女了,便十分無奈。

  太子也十二歲了,正是初知人事的年紀。總往人家後院兒里跑,難免要傳出什麼閒話來。不但妨害女孩兒的閨譽,對太子本人的名聲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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