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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行還算孺子可教,點了頭,端坐在長椅上,兩手搭在膝蓋上,肩背筆挺,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吃一根冰棍的功夫,關曉荷來了。可以看出來是仔細打扮過的,黃格子短袖衫,及小腿的傘裙,豬皮坡跟涼鞋,編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她先偷看了一眼方知行,壓根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出色,有些惴惴,心裡打鼓人家會不會看上自己。
“念念姐。”關曉荷羞澀的喊了韓念念一聲。
韓念念拉關曉荷在石凳上坐,韓念念給人說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不覺尷尬,三兩句話給互相作了介紹,然後找藉口閃人。
反正是休息天,她也沒事可做,索性就在公園瞎晃蕩。
【宿主,您的手環又亮了一盞燈。】
韓念念咦了一聲,抬手仔細看了下,確實多亮了一盞,“沒聽說有人結婚吶?”
【是孟廠長幫您撮合成了一對。】
韓念念大喜,這麼說她其實是能發動她的有緣人來幫忙牽紅線,不一定是她親力親為了?
第30章
回去的路上途徑郵局,韓念念停下腳步拐了進去,給孟繁宗拍了一封感謝電報,加急,六分錢一個字,一天之內就能到。
殊不知,韓念念在給孟繁宗拍電報的時候,對方也給她拍了一封電報,電報單已經被郵遞員送到了方大興,她剛回去,方婆婆就把電報給了她。
“丫頭,有你的信,快看看。”
韓念念拆開看了下,很簡短的幾個字,“已撮合一對,望對你有幫助。”
韓念念把電報折好,又笑眯眯的對方婆婆道,“婆婆,我已經給方書記介紹那姑娘認識了,他們應該在公園溜達。”
方婆婆笑得合不攏嘴,“好,那太好了!”
韓念念又跟方婆婆說了會兒話才回租處,正巧碰見從醫院回來的老爺子。
“爺爺,婆婆該出院了吧?”韓念念昨天過去看望,聽醫生說王婆婆下周一就可以出院。
老爺子面露笑容,“是呀,明天我找小行幫個忙,把你婆婆拉回來。”
說話間,老爺子往鍋里敲了兩個雞蛋,“丫頭,一會兒我做好飯得去醫院,你把大門反插上,我晚上就不回來了。”
韓念念哎了一聲,順手拖了個小板凳在廚房門口坐下來,拖著下巴看老爺子忙活,“爺爺,等婆婆出院之後,您就沒啥表示嗎?”
老爺子愣了下,“要啥表示?”
韓念念長吁一口氣,“您跟婆婆早年的事,我都聽說啦。您就沒想過給婆婆一個名分嗎?我是說,你們去市委打結婚證,讓婆婆名正言順和您住一塊多好,這樣您再照顧她也不用顧忌什麼。”
老爺子老臉一紅,不瞞韓念念,“我倒是想哩…就是你婆婆不願。”
“哎呀,婆婆也是不好意思啊,您就強硬點,等婆婆能走路了,直接拉她去照相館照相,她要問您幹什麼照相,您就直說去打結婚證呀!”
老爺子咳了一聲,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明明互相有意,還不承認,韓念念看著都干著急!
老爺子煮了碗雞蛋面,又收拾了兩件衣裳就匆匆回了醫院。韓念念把大門反插好,天太熱懶得吃飯,鐵皮爐子上煨上熱水,痛痛快快的洗了頭髮、沖了個熱水澡。
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在院子裡納涼,老爺子的收音機擰開,字正腔圓的聲音冒出來,“夏季到來,綠蔭滿窗,江南江北風光好,處處柳絮飛滿天,大姐兒…”
咚咚咚…有敲門聲。
韓念念沒急著開門,折身回屋裡披件衣裳。老爺子不在,家裡就她自己,就穿了個小吊帶,辱罩也沒穿,可不好讓人看見。
抽開門栓,門外站的是方知行,還是白天那一身軍綠衣褲,手裡端了個白瓷湯碗。
方知行沒料到這個點韓念念就已經洗完澡,視線只停留在她脖子以上,不敢亂往別的地方看,人也沒進來,只是把手上的白瓷碗遞給韓念念,“我奶手擀的麵條,讓我送你一碗。”
估計是要感謝她來回折騰給方知行說媒,韓念念不客氣的接過。
精白。粉揉的麵團,蔥花油菜炸鍋,還臥了荷包蛋。
“好香,謝謝!”
方知行扯扯嘴角,“鍾爺爺又去醫院了?”
“哎,明天還得讓你幫忙推架子車把婆婆接回來。”
方知行嗯了一聲,叮囑道,“晚上睡覺關好門窗。”
韓念念嗯了一聲,注意力在手擀麵上,還別說,聞著太香,倒是把她饞蟲給勾了出來。
或許是角度問題,方知行高韓念念不少,看她時難免帶了俯視,眼角餘光不小心就能掃到別的地方,還在滴水的頭髮打濕了白襯衫,印出肩膀上一根細細的吊帶。
方知行撇開了眼,“那我回去了。”
“等等。”韓念念忙不迭回去把麵條倒進自己碗裡,在水槽把白瓷碗洗乾淨,還給方知行,“吶,還給你,我就不遠送啦。”
本來韓念念還想問兩句他今天相親的情況,但考慮到他兩人剛見面,也打聽不出來什麼,索性就隔兩天再問也不晚。
目送方知行走遠,韓念念啪嗒一聲關了門,反插上,回屋甩了熱死人的襯衫,插上電風扇愜意的躺在床上,沒多大會就進入了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間,韓念念感覺腦袋被人敲了一般,嗡嗡不停響,是她的渣系統發出的警報聲。
【宿主,隔壁王婆婆家有人潛入。】
韓念念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有瞬間以為她是在做夢。
【宿主,您要不要去看看?】
韓念念猶豫了,大半夜黑燈瞎火的,她有點怕…掙扎了半響,又想到她還有空間,實在不行把人捉到空間,再扔到荒郊野外也行,反正傷不到她…
思及此,韓念念起身下了床,摸到老爺子留的鑰匙,又揣了個手電筒,悄無聲息的去了王婆婆家。
【宿主,有兩個人,應當是一男一女,要不您去敲鄰居門找個幫手?】
門旁鄰居韓念念都不大熟,想來想去,還是硬著頭皮去敲了其中一家門,敲了許久才有人開門,是個三四十歲的大哥,不等對方詢問,韓念念忙小聲道,“王婆婆家進了賊。”
中年大哥神色一凜,也低聲道,“大妹子你先別輕舉妄動,我去喊人。”
不大的功夫,從中年大哥家又出來幾個人,韓念念輕手輕腳的開了鎖,身後一群人轟然而入,倒是把屋裡的兩個人反嚇個半死。
韓念念熟悉王婆婆家格局,摸到點燈拉繩,用力一拉,雖然堂屋掛的是十五瓦的電燈泡,昏暗得很,但韓念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被嚇哆嗦的女人,是王婆婆繼女。
至於另一個男人,身材偏瘦小,個子估計還沒有韓念念高,臉長眼小,無端給人賊眉鼠眼的感覺。
中年大哥神色嚴肅的指著兩人,“大半夜的,你兩想幹啥?!偷了啥東西快點交出來,不然等著天一亮送去公安局!”
王婆婆的繼女應當是不常回來,門旁鄰居都不知道她跟王婆婆的關係。
韓念念暗嘆事情麻煩,要真是毫無干係的小偷,那直接把人綁了扔公安局,可這兩人明顯是家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果然,時髦女郎剛才不過是被嚇唬住了,現在緩過了神,兩手掐腰,抬著下巴,趾高氣揚道,“我是這家人的閨女,這是我男人,我們想幹啥?我倒想問問你們一群人進來是想幹啥?!”
幾個大男人都懵逼了,互相對視,遲疑著不知道咋辦。
時髦女郎把視線放在了韓念念身上,指了指道,“你們不知道,她知道,你們問問她我到底是不是賊!”
幾個大男人又七嘴八舌問韓念念咋回事,韓念念腦仁疼,點頭道,“她是婆婆的繼女。”
眾人啞然,在場的都不是無知小兒,儘管心知大半夜爬牆入門,即便是親閨女都不安好心,何況是繼女,但俗話說得好,清官還難斷家務事,讓他們這些外人咋管!
“大妹子,走吧。”中年大哥朝韓念念使了個眼色。
時髦女郎恨不得鼻孔朝天,把所有人都攆走,啪一聲甩上門,這下省心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找那死老太婆藏起來的房產證。
從王婆婆家出來,韓念念下半夜翻來調去睡不著,外面剛有一絲亮意,韓念念就起了,匆匆洗漱,鎖好門直奔醫院。
老爺子拎著尿壺從公用廁所出來,瞧見韓念念,詫異道,“丫頭,來這麼早幹啥?”
韓念念跟老爺子一前一後進了病房,王婆婆覺不多,早就醒了。
“婆婆,您繼女昨晚去您家了,還帶了個男的,偷偷摸摸不知道幹什麼,早上我路過您家門口,門被他們鎖上了,應該是走了。”
王婆婆嘆了口氣,“我知道,肯定是來找我老伴兒留下的房產證的。”
說著,她又道,“找了也沒用,老伴兒去世前,把房子留給了我。”
雖說時下的房子大都歸公家所有,但也有特殊的,像老爺子,像王婆婆她老伴兒,這些解放前家世背景雄厚,戰爭時期又義無反顧的支持公家,解放後他們的部分財產也合法私有化。
換句話來說,就是別人住的房子沒有轉讓買賣權,但他們的房子可以自由轉賣。
不然時髦女郎也不會半夜過來偷房產證,想來應該是想從中謀取什麼好處。
老爺子氣惱道,“老林一世英名,咋養出了這樣的子女!”
王婆婆沒吱聲。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兒子會打洞,她這個老伴啊,也是一言難盡,別人不清楚,王婆婆跟他數十年,還是能摸清她老伴脾性的,只不過逝者為大,王婆婆不想在人前論他長短。
醫院八點半才上班,不等上班辦不了出院手續,韓念念打算先回去,等到了上班的點兒再跟方知行一塊過來接王婆婆出院。
還沒吃早飯,路過國營早點鋪,韓念念用上次剩下的軍用糧票進去吃了頓早飯,玉米面的包子,剛磨的豆花,花了不到兩毛錢吃得大飽嗝。
吃飽喝足,韓念念出了早點鋪,望著已經升起來的太陽,心煩意亂。
嘗過住在城市的好處,她不想再繼續待小山村。
想從小山村出來,一來要有個房落腳,二來得有份正式工作,起碼得是月月發糧票的那種。
但是兩樣都不好弄,房子不好買,戶口不好遷,沒城市戶口,工作至多能找到像方大興這樣只給工資的單位,有個毛用,總不能靠著微薄的工資,月月花十倍的價錢去黑市買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