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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層又一層,鑿井般深埋。

  三年。

  對於一生來說,這個數字是短暫的。

  只是,三年,可以發生或者改變很多的事情。

  比如當今王爺從西域出史歸來卻又莫名失蹤,

  比如秦月樓的頭牌晴蓮已被贖去了將軍府,

  比如蘇州畢老爺府上有一個名喚塵絕的男寵?名遠播。

  凡是跟畢老爺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塵絕是畢老爺手上的利刃,往往一笑惑媚,替畢老爺打通過不少人脈關係。

  也因此,畢老爺雖不惜塵絕這一個男寵,卻從不應允把他贈於他人。

  畢老爺說,塵兒可是我的寶貝,你們玩玩到行,想帶走可沒門。

  直到三年過後,畢老爺倒台,一生財富付諸東流,在人人都好奇著這個叫塵絕的男寵的去留時,一串馬蹄踏著一地落葉奔馳而來。

  塵絕在夕陽中抬起頭,朝著餘輝的光芒望去,那從金光中伸出的手臂正朝他展開。

  他聽到那個人說:“阿塵,我來接你了。”

  塵絕突然扯腿向後跑去,越逃越遠,任身後人一聲聲呼喚,卻不敢停步。

  我是塵絕。不是阿塵。

  我是塵絕。不是阿辰。

  我是塵絕。音塵絕的塵絕。

  昔日青青今在否?

  難道你沒聽過物是人非事事休?

  萬籟俱靜,一縷寂魂。

  玉蕭已碎,塵苑已空。

  為何還要來尋我?

  身體上一道道的紅印你可曾看到?

  肌膚間一條條醜陋的疤痕又是什麽?

  毒蛇一樣侵蝕著心靈,日日夜夜,聽見不同男人的喘息,惟獨聽不見自己的。

  還活著麽?

  在我要死的時候,在我以為終於已經離開的時候,你說:“阿塵,我來接你了。”

  塵絕絕望的撕吼,掙扎著被人從後腰處緊緊擁住的身軀。

  他感覺到自己的熱淚,在一滴滴墜入大地,眼看就能漫過今生一世。

  “為什麽要來接我,為什麽要來接我,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求求你,我不要回去。”

  第一次,發瘋一樣哭喊,如同三歲的孩子,盡訴著委屈,仿若要把這一輩子吞進肚裡的眼淚都流干。

  “阿塵,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喃喃說著對不起的人是誰?

  塵絕迷茫的轉過身,他看到一個清風俊雅的男子,有幾分滄桑,有幾分激動,有幾分說不清道不名的情愫。

  “阿塵,你忘了麽,三年前我說過,我一定會來接你的,你看,我來了,我打垮了畢家,你可以回來了”

  “你是誰?”塵絕的淚珠凝固在眼角,攥緊了對方的袖管問道。

  “阿塵,你忘了麽?我是桐少桐雨秋呀。”

  “桐雨秋?少爺?”塵絕歪著頭,紅腫的眼,聲音有些嘶啞。

  “是啊,是我,是少爺我呢。”桐雨秋空出個手,替塵絕擦去眼淚。

  “原來,是少爺。”塵絕若有所思的穩定下了情緒,一個長長的吐氣,他說:“少爺,是不是接塵絕回桐府了?”

  “是啊,你的塵閣還替你留著呢。”桐雨秋的語調滿是疼惜。

  塵絕完全的清醒。

  他是塵絕。

  桐雨秋是來接塵絕回府的。

  原來,三年,很多事情在變遷的同時,卻也有無法看破的俗塵。

  就像輪迴,一圈一圈,重複著受傷和期盼,等待最後的灰飛湮滅。

  幾度里煙茫,幾度里浮沈,幾度里跌跌撞撞。

  塵絕拉起了桐雨秋的手。

  “少爺,我們回去吧,回臨安,回桐府,回塵閣。”

  只是,這次,我把本是不堪的身體,埋葬在了蘇州。

  身與心的分離,不過如此。

  音塵絕 正文 第九回

  章節字數:2184 更新時間:08-03-26 21:54

  臨安。桐府。玉蕭苑。

  塵閣。

  太陽的花灑穿透進身體,塵絕睜開眼,小扇的睫毛撲騰著,豁然明朗。

  “醒了?”桐雨秋撐起頭,正側臥著盯著他瞧。

  “早,少爺。”塵絕的聲音還有著剛睡醒的低沈。

  “趕了幾天路,累了吧,你再躺會兒,我去處理些事就回來,恩?”

  “好。”塵絕窩回錦被,嗅著闊別三年的棉絮的香甜。

  桐雨秋起身穿好衣,拉開門,又回頭朝屋內看了看屈體蜷縮在被裡的塵絕。

  從蘇州接回塵絕的那晚,他已經看過了塵絕的身體。

  雖然塵絕極力掩飾,甚至一再央求滅了燭火。

  桐雨秋忘不了那原本毫無瑕疵的肌膚,如今已傷痕累累。

  只剩下背部那片曼陀花圖騰,依舊閃著妖治的豔光,墮落著美麗。

  二十一歲的塵絕,失去了少年的青澀與柔軟,憑添里卻多了份成熟的風韻。

  修長苗條的雙腿攀纏地更加有力,扭動的腰枝盈盈一握,猶如靈蛇輾轉曲回。

  溫和的撞擊已經無法滿足現在的塵絕,他需要的是粗暴和痛楚,強制的深入,侵犯,搗爛摧毀一切內臟般的力度。

  那夜,桐雨秋放棄了最後的進入,只是不停地親吻塵絕的身體,舔噬著塵絕僅剩的卑微。

  桐雨秋說:“阿塵,我們需要時間。”

  塵絕問:“什麽樣的時間?”

  桐雨秋說:“讓你痊癒的時間。”

  塵絕不解:“少爺,我身上的傷早就結疤,不痛了。”

  桐雨秋說:“我痛。”

  塵絕笑了:“少爺,四公子這些年好點了麽?”

  桐雨秋想了想,答道:“好了,除了記憶沒有恢復,其他都正常了。”

  塵絕說:“那就好。”

  桐雨秋說:“阿塵,少爺再也不會不要你了。”

  塵絕點了點頭,說:“恩。”

  滿城風雨。

  蘇州畢府的蕭敗,一個名喚塵絕的男寵,桐府馬車的來去。

  有人說那是一場虧欠的愛。

  秦月樓里好奇的人越來越多,打探著塵絕是何等絕色,打探著桐府七妾的是是非非。

  四公子星辰。

  黃色錦衣男子舌間轉念,嫵媚一笑。

  貓捉耗子的遊戲永遠都是樂此不疲,生生不惜的追逐,學不乖,記不住痛忘不了情。

  “蘇翎,去替我查查桐府。”

  塵絕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來塵閣探望他的,會是四公子星辰。

  曾經膽怯著發抖的少年已然成長,堅韌明朗的風姿,溫潤的臉龐與星光亮潔的眼眸,閃著聰慧的精芒。

  星辰說:“三年未見,少爺一直很想你。”

  塵絕凜然,低眉道:“或許。”

  “塵絕,當年的事我聽說了,是我欠你的。”

  “還輪不到你欠我,那是我的命,我認。”

  “值得麽?”

  “沒有值得不值得,從來就是我想走的,沒有人留得住。”

  “可你還是回來了。”

  “因為我無處可去。”塵絕拈起手指托住下巴,“四公子,你知道雞肋麽?”

  “知道。”

  “食之無味,丟之可惜。”

  “塵絕,輕賤你的人是你自己。”

  “也許吧,那又怎樣呢?”

  “塵絕,其實,我不見得比你乾淨多少,但至少,我懂得保護自己。”

  “那你快樂麽?”

  “我不知道。”星辰說:“如果我是星辰,我想,我是快樂。”

  塵絕趴在桌上,抬眼兒看著星辰:“很像呢,十八九歲的柳星辰,原來是這個模樣。”

  塵絕看得認真,恍神中,感覺到自己面頰溫熱,有雙手在自己肌膚上來回撫摩。

  星辰說:“我記得,有一年,我在街上看到個少年被人抓了走,周圍的人說那是秦月樓逃出的小倌,我問什麽是小倌,我身邊的人跟我說‘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那年,我十三歲。”

  “十五歲,我知道了小倌、孿童、男寵這些字眼的意義,那年生辰,我被養我的人強暴,疼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我開始明白我只是個物品,不會有人疼我,只有我自己才能保護自己。而每次忍不過去時,我就會想到那個少年的身影,倔強的堅強,憤怒的喊叫。”

  星辰收回雙手,立起身,又說:“塵絕,每次看著你我就覺得像在看自己,我在延著你的軌跡前行,這讓我很害怕。”

  “你恢復記憶了。”塵絕突然開口。

  “是。”

  “少爺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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