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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彧面露微微得色,從藏身的礁岩後縱身躍出,身形靈活似猿,腳步還沒站定,人便撲至裴右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少傅,這麼久沒見了,好容易你來一趟,卻只叫了龍叔,還不讓帶上我!少傅你不管我了嗎?”

  裴右安看向董承昴。

  董承昴面露尬色:“長公子……”

  蕭彧見狀,忙又道:“少傅你莫怪龍叔,是我得知少傅你近日到了泉州,還剿了盜首,我便猜到龍叔這些時日要來見你,一直留意著,傍晚見龍叔在大船上放下舢板,似要獨自下海,我便提早悄悄躲在舢下,抓著纜環,就這麼過來了。”

  董承昴傍晚離開大船獨自下海之後,為防萬一被人跟蹤,還時不時察看周圍身後,卻怎麼也沒想到,蕭彧竟藏在自己船下水底,一路就這麼過來了。

  “長公子,是末將疏忽了……”

  董承昴表情慚愧,也很是無奈。

  這兩年間,蕭彧的變化極大。

  董承昴雖也知道他來海上之前,曾在泉州過了幾年顛沛流離的艱辛生活,但起初依然有些擔心,曾經的少帝無法適應自己這種粗野又充滿風險的海上生活,卻沒有想到,也不知是從哪天開始,這少年的皮膚曬黑了,個頭拔高了,性情更是大變,和從前截然不同,倘若不是自己日日看著他過來的,實在無法想像,如今面前這個皮膚黧黑的矯健兒郎,便是當初剛來時沉默寡言,獨處之時,目中偶還會露出幾分郁色的少年。

  裴右安方才眼底聚出的殺氣瞬間消散,注視著面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個頭已經快與自己眉耳齊平的少年,漸漸露出笑容,收劍,對董承昴道:“無妨,來了也好。”

  嘉芙在旁看著,吃驚不已。

  方才這少年從礁石後露出腦袋沖她笑,雖容貌有些變化了,但嘉芙卻覺得少年的一雙眼眸似曾相識,從前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印象極其深刻,忽然想了起來,似是從前那個曾被自己救了,後卻又聽說在除夕夜跳海自盡的少年。

  他竟還活著,此刻這般在自己面前現身,嘉芙實在過於意外,這才失聲大叫,引來了裴右安。

  她知裴右安和金面龍王今夜會面於這個浮礁之上,不能被外人知曉,這少年也不知怎的,竟貿然現身,心裡總覺他並無惡意,怕裴右安不問便殺,故方才出言阻止,卻沒有想到,情勢急轉,原來裴右安不但認得這少年,看起來關係還不淺。

  她壓下心中的詫異,想了下,主動退遠了些。

  董承昴也退開,留裴右安和蕭彧兩人敘話。

  裴右安端詳著少年:“並非少傅不想見小公子,只是最近剛出了倭亂,動靜不小,怕萬一引來朝廷暗探注意到你,故今夜叫董叔不帶你來。原本想著等過些時日,風頭過去了,我再另尋機會叫你出來,沒想到你自己就這麼跟了過來,水下萬一危險,下次再不可如此莽撞,記住了嗎?”

  蕭彧抹了把頭臉上還沾著的水珠,嘻嘻一笑:“水也不冷,況且,龍叔沒和少傅講,我如今能潛海閉氣,半刻也不在話下嗎?前次我還自己一人殺了頭鯊魚!就是肉太粗了,不好吃!對了少傅,龍叔還有沒和你說,這次是我帶著幾個弟兄出海時,偶遇了倭寇集結的船隊,我悄悄跟了上去,半夜爬上倭船,這才探聽來了消息,趕回去告訴了龍叔。沒想到龍叔太不仗義,自己帶兄弟們殺賊,居然壓我在金龍島,他怎麼可能壓的下我?這回我殺了不少倭寇,實在痛快!”

  裴右安目露欣慰,點頭道:“小公子果然長大了!和從前大不相同!少傅很是高興。”

  少年方才絮絮叨叨,講述著自己的經歷,口氣里原本帶了點小小的誇耀,但聽到裴右安真誇讚自己了,一張俊臉忍不住又有點發臊,停了下來,改口道:“少傅,前次泉州一別,這麼久沒見你了,這兩年,你過的如何?”

  裴右安微笑:“多謝小公子掛念,我很好。”

  蕭彧也笑了:“那就好。少傅,我早就想見你一面了,這回實在忍不住,才自己跟了過來的,因我有幾句話,極想對少傅你說。”

  裴右安神色轉為鄭重:“小公子請講。”

  “少傅,那面玉璽,留我這裡無用,如同累贅,我想交給少傅,如何處置,由少傅自己定奪。”

  少年從起初於那塊礁岩後跳出來開始,臉上便一直掛著笑,此刻依舊帶笑。

  “我知道三皇叔從登基後便在尋我。他對天下人說,願意迎我回去,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我是不想再回那個皇宮了。”

  裴右安一時沉默。

  少年神色漸漸也轉為嚴肅。

  “少傅,你勿多慮。彧兒兩年前被你救下之時,就已對你說過,你不欠我父皇,更不欠我。那時二皇叔不放過我,派密探追殺,你冒險找到了我,救了我的命,便已足夠了。二皇叔當初害了我,奪了我的皇位,他自己最後也身遭橫死,算是天道昭然,我也無恨了。我若真還想坐回那把勞什子的龍椅,當初三皇叔武定起事之時,我便已經出來,要少傅你幫我了,那時才是最好的機會。如今天下早已大定,三皇叔於黎庶而言,也是一個好皇帝,我還留著玉璽做什麼?何況,那三年的皇位,本也輪不到我的,我上頭有兩個長我多歲的皇兄,他倆沒了,我稀里糊塗成了太子,後來又做了皇帝,那幾年的滋味,我自己清楚。比起當皇帝,我更喜歡如今這樣的日子,此為我肺腑之言!唯一一條不好,就是如今還要躲躲藏藏,這累贅東西,我想來想去,只能丟給少傅你了,或者銷毀,或者少傅你怎麼想個法子拿給他吧,從今往後,世人口中那個少帝真就死去,留我蕭彧,自由自在,天地寬廣,再無羈絆!”

  裴右安和少年對望了片刻,最後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他的眸底,目光複雜,蕭彧卻仿佛卸盡了肩上擔子,眉開眼笑:“我就知道,就算天下人都不懂我,少傅你也知我!”

  他說完,仿佛想起了什麼,飛快地轉過臉,看了眼立在礁島那頭的那抹嬌小身影,似怕被聽到了,湊過來一點,壓低聲,吞吞吐吐地道:“少傅,怎如此巧,你竟帶了她來?莫非早猜到我也會來?當初要不是她救了我,我也等不到少傅你找到我了。這幾年我無事下海,摸了些不錯的南珠,串了條手串,今晚特意帶了過來,本想托少傅,要是有機會,日後幫我轉給她,聊表謝意,沒想到她人就來了……”

  他說著,從身上摸出一隻用魚泡緊緊包裹起來的小匣,小心翼翼地撕開防水的魚泡層,露出裡面那隻乾燥的以沉香木所雕的盒子,遞了過去,苦著臉道:“這盒子也是我自己雕的,瞧著不怎麼精緻,我怕她嫌棄。我自己不敢說,少傅你幫我轉給她,可好?”

  裴右安一怔。

  蕭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說完就把匣子強行塞到裴右安的手裡,又轉頭,看了眼那道身影:“少傅,我還不知她的名字呢。少傅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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