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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一聲,一桶夾著半化冰塊的水朝著地上的章鳳桐澆頭蓋臉地潑了過去。

  章鳳桐打了個哆嗦,意識漸漸地清晰,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一時卻還不知身在何處,只覺渾身濕透,頭痛的厲害,整個人極為痛苦。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今夜的壽筵酒席之上。

  她模模糊糊記得,甄氏喝下了藥酒,但除了頭暈酒醉之外,卻沒有半點她預期中該有的反應。

  既已下定決心,她便絕不會輕易放棄。從小到大,也是因為這種過人的心性,才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倘不是如此,小時候,姐妹們斗花草,盪鞦韆,歡笑嬉鬧,她又何以能熬過窗讀之苦,去做一件件她原本並不感興趣卻能為自己贏得名聲的事?

  她沒有容貌,恰又不甘泯然於眾,靠著對自己夠狠,才終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在決定下手之前,她也曾再三猶豫。但曹氏的死法,猶如給她敲了個警鐘。

  此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可以無視蕭胤棠寵幸別的女子。

  世上女子,於男子而言,不過分為兩種功用。

  第一種,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這是正妻。

  剩下的第二種,便全是伺候男人,滿足男人慾望,如此而已。

  她會是蕭胤棠的前者,而那個甄氏,不過也就只是皮肉色相,想來蕭胤棠得到過後,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但現在,她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

  蕭胤棠對甄氏的上心程度,遠超了她一開始的想像。

  曹氏跟了蕭胤棠多年,算他寵愛之人,卻僅僅因為聽到了那樣一句和甄氏有關的話,便被他給掐死了,事後蕭胤棠也無半點後悔憐憫之色。

  這令章鳳桐感到些許懼怕。

  人大多如此,越是得不到的物件兒,越是心心掛念。

  她和甄氏打過幾次交道。幾次言語交鋒,自己絲毫沒有占到便宜,可見那女子絕非如她外表那般軟弱。

  更蹊蹺的是,據她所知,這個甄氏從前和裴修祉似也有所牽扯,又是這樣的家世,竟能夠在如此快的時間裡,讓裴右安這個天子面前的第一紅人娶了她。

  裴右安是什麼樣的人,從前在武定之時,章鳳桐心裡就清清楚楚。

  章鳳桐相信,沒有異於常人的手段,這是絕對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她有一種深刻的危機之感。

  一旦日後,蕭胤棠能夠隨心所欲了,誰能保證他不會為了討好這個心機女人,想方設法扶她上位,繼而廢了自己?

  扶原本的臣妻上位,雖看似荒誕,但只要皇帝想,總是會有法子的。

  與其日後不可控制,坐以待斃,不如趁著如今蕭胤棠還被制衡著,自己先暗中下手,毀了甄氏。

  她往酒里下的秘藥,來自烏斯藏密宗,性怪而烈,吃下去後,靈台迷亂,宛若醉酒,效果因人而異。

  天性暴烈者,即刻殺人。

  天性狐媚者,當眾宣淫。

  章鳳桐認定這個甄氏狡詐而狐媚,只要吃下藥酒,眾目睽睽,醜態畢露,徹底毀去名聲,不但裴右安蒙羞,她不信,蕭胤棠還會對她如此上心,過後只要毀去證據,誰能懷疑到她的頭上?只會想那甄氏自己醉酒,無德無教,這才醜態畢露。

  但是後來,事情卻仿佛有些不對……

  她記得自己漸漸渾身發熱,繼而腦子昏沉,恨台上戲子聒噪。

  她到底做了什麼?

  章鳳桐頭痛欲裂,掙扎著從濕漉漉的地上爬起,呻吟了一聲,便覺臉龐一陣劇痛,“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子重重抽了過來,她整個人被扇的歪了過去,撲到地上,面龐猶如滴血,火辣辣地疼痛。

  “賤人!竟如此當眾詆毀於我!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一道冰冷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終於徹底清醒,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見蕭胤棠一臉怒容地盯著自己,目光厭憎如殺。

  第56章

  執壺宮人面無人色,跪在一旁瑟瑟發抖,幾乎癱軟在地。

  當章鳳桐從這個親信口中聽到自己今晚當眾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後,腦袋“嗡”的一響,眼前一黑,鼻孔里頃刻間便血流如注,滴滴答答,濺落在繡了一隻金鳳的宮裝胸前衣襟之上,黃的黃,紅的紅,血斑蔓延,分外慘烈。

  她瞪大了眼睛,一雙眼珠子幾乎都要暴眶而出,揮手狠狠一記耳光,便如自己方才受過的那樣,扇到了那個宮人的臉上,宮人撲倒在地。

  這遠遠不足解她心頭之恨,她恨的幾要生啖人肉,從頭上拔下一枚簪子,狠狠胡亂刺向宮人,口裡發出狂亂而憤怒的嗬嗬之聲。

  “你這賤人!連這點事都做不好!竟害我至此!”

  “噗噗噗”,那宮人脖頸,臉龐,迅速多出了幾個血洞,人蜷縮成一團,一邊抬手捂住臉孔,一邊哀聲尖叫:“太子妃饒命!奴婢怎敢害太子妃,奴婢記得清楚,太子妃杯里的酒是乾淨的——”

  “還狡辯!我打死你!除了你,還會有誰知道?莫非你是故意就想害我?”

  章鳳桐此刻並沒有飲下藥酒,卻面色慘白,雙目充血,頭髮散發,鼻嘴染血,模樣就和癲狂無二,只見她撲向那個宮人,繼續胡亂狠狠刺她胳膊,宮人發出慘厲尖叫,夜色中聽起來,分外得滲人。

  “賤人!害我還不夠,想把李元貴的人引來不成?”

  蕭胤棠怒火中燒,上去一腳就踹在章鳳桐的肩膀上,伴隨著輕微喀拉一聲,章鳳桐人飛撲出去數尺,倒在地上,那枚沾血的簪子也脫手飛了出去。

  來自肩膀的劇痛,讓她神志似乎突然間又清醒過來,不過掙扎了數下,竟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地爬到了蕭胤棠的邊上,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哭道:“太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知道這賤人連倒個酒都能出錯?我原本只想——”

  她陡然停住,牙齒不住打著顫,發出清晰的“的的”之聲。

  蕭胤棠反手又一個巴掌甩了過去,蹲下去,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咬牙切齒道:“你本是想讓甄氏喝下這酒當眾出醜?是也不是?你這個蛇蠍婦人!虧我想著今日過去,好替你章家人長個臉,你這賤人,瞞著我動我蕭胤棠的人不算,竟還惹出這禍事來!”

  他猛地起身,抓起擱於案上的一柄長劍,拔劍指向章鳳桐,朝她逼了過去。

  章鳳桐面無人色,在劍尖指向之下,一寸寸地往後挪移,終於被逼到了牆邊,再無路可退。

  “太子,你不能這樣殺了我,殺了我,豈不是坐實了我說的那些話……”

  章鳳桐哀聲泣道。

  蕭胤棠停住腳步,劍尖沒再向前,卻也沒再後退,凝固在半空。

  原本英俊的面龐,五官已然微微扭曲,死死地盯著牆邊的章鳳桐,目光閃爍不定,片刻後,慢慢地收了劍,冷冷道:“賤人!我的人這會兒守著宮門,父皇還不知道這事兒,我現在就和你的那個爹去父皇面前請罪,你腦子要是清醒了,到了父皇面前,該怎麼說,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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