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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完,轉身便出了石碑,匆匆往大門口的香堂方向而去。

  甄耀庭見她人就這樣走了,帶來的東西一樣也沒送出去,心裡一急,也管不了別的了,忙從石碑後轉出,追了兩步,口中道:“實在是不值錢的!別人也不知道,你何至於這樣!若龍涎你不敢使,我還有凍龍腦!我妹妹原本向來不喜薰香,這回進京前,卻特意叫我從庫房裡給她拿了一盒子這香帶出來使,龍涎也不要。我妹妹是個雅致人,她都喜歡,想必你也會喜歡。要不我這就回去,拿些凍龍腦給你……”

  玉珠生平頭回遇到這樣的主。高聲叫人來,怕落了孟夫人和嘉芙的臉,不叫,他卻這樣纏個不休,心裡又是惱,又是羞,聽他聲音越來越大,這條路又是大門通往大法堂的必經之道,怕萬一遇上了人,急忙停住腳步,正要沉下臉呵斥,一抬頭,冷不防看見大爺竟從對面過來了,身後還跟著嘉芙並她身邊的丫頭,生生嚇了一大跳,慌忙走了過去,叫了聲大爺,回頭看了眼甄耀庭,勉強圓道:“方才我去香堂取香,恰遇到了甄家公子,說了幾句香料的事。他也正要走呢……”

  嘉芙早就看到了自己哥哥。從玉珠的臉色就知道了,方才他必定口無遮攔得罪了人。

  但是此刻,這卻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她已經聽到了自己哥哥方才說的那話。心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她定了定神,悄悄抬眼,看向停在了自己前頭的裴右安。

  但願方才他沒留意自己哥哥都說了什麼。

  但很快,嘉芙就明白了。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裴右安並沒說什麼,但卻停住了腳步。他轉過頭,看著她,兩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神色極其古怪。

  嘉芙的臉,迅速地漲紅,紅的幾乎能滴出血了。

  他這樣看了她片刻,接著,雙眉微微皺了皺。

  嘉芙的心,跳的更加厲害了,下意識地朝他走了一小步,張了張嘴,但他的表情已歸於冷漠了。

  他不再看她,只轉頭,朝玉珠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邁步,朝前繼續而去。

  她望著前頭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僵在了那裡。

  被他知道了,她那天在他面前撒謊。

  她呆呆地立著,臉上的紅潮迅速地褪去,臉色又變白了。心裡發堵,堵的厲害。

  “妹妹?你怎來了?”

  甄耀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嘉芙終於被喚回了神,壓下心裡湧出的極度沮喪之感,轉向玉珠,道:“我哥哥也沒和我娘說一聲,竟就這樣跑了過來,方才若是得罪了,請玉珠姐姐見諒。”

  玉珠見她臉色不好,哪裡還計較這個,關切地道:“你怎的了?哪裡不舒服?我扶你進去坐坐,喝口水。”

  嘉芙定了定神,搖頭,勉強露出笑臉:“我沒事兒。今日是要離京的,方才都預備出發了,不見我哥哥,我過來就是要找他回去。若無事,我這就和哥哥先走了,我娘還在等著呢。老夫人跟前,若是有人提及這裡的事,麻煩姐姐你幫著說兩句話。實在是我哥哥太過孟浪,給你添了諸多不便。”

  玉珠聽她這麼說,也就不留了,道:“無妨。那我送你出去。”

  嘉芙看向甄耀庭,見他還一副不情願走的模樣,忍氣道:“哥哥你還不走?方才娘急的不行了。莫非你真想氣壞她不成?”

  甄耀庭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嘉芙往外去,出了大法堂,見妹妹一語不發地出了山門,腳步飛快,似乎生氣了,便追了上去,嘀咕道:“我不是已經留了話嗎?我自有分寸的。等我完事了,自己就回去,何至於要你又這樣巴巴地趕了過來……”

  嘉芙猛地停住腳步,轉頭道:“哥哥!我比你小,本也輪不到我說你。只是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你知道為何祖母定要將我嫁入裴家?就是因為我們家少個能站出來支撐門庭的男人!爹沒了,娘指望著你能立身,她日後也有個依靠。你已經不小了,卻還這樣沒有章法!我也求祖母讓我學著做事,她不應允!你明明可以為娘,為咱們甄家分事,卻偏這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我真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嘉芙心頭一陣難過,淚花在眼睛裡打轉。

  甄耀庭見妹妹似要哭了,這才慌了,圍著不住地說好話,罵自己混帳。嘉芙偏過頭,抹去淚,上了馬車,甄耀庭鬆了口氣,自己忙也翻身上馬,一路跟在旁地回了。孟夫人見兒子被找了回來,得知果然溜去慈恩寺私下擾玉珠了,幸好玉珠厚道,沒和他計較,幫著隱瞞了下來,才沒在老夫人和裴家一干人面前丟下大臉,氣的實在不輕,抓起雞毛撣子狠狠抽他,劉嬤嬤等人又勸又攔,雞飛狗跳之中,甄家大船終於離開碼頭,啟了南歸之路。

  京城的水道,漸漸地被拋在了身後。

  嘉芙記得清楚,就在不久之前,同樣是腳下的這條大船,載著她沿這條同樣的繁忙水道慢慢進入皇城之時,她那時候的心情,幾分決絕,幾分忐忑,還有幾分對於未知明日的茫然。

  那時候她想,如果上天垂憐,她運氣也夠好,最後讓她能夠順利擺脫這門親事的話,她將會是何等的快樂。

  而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起頭的一連幾天,情緒都很低落,只是不想讓母親覺察,在她面前強顏歡笑而已。

  後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船行過半的時候,嘉芙終於想開了。

  罷了,婚事這樣終結,往後和裴家想必不會再有多少往來了。至於裴右安,更不可能再碰面。自己已經達成目的,這就是最大的幸運。至於他到底對她如何做想,印象是好是歹,又有什麼關係?

  上輩子,他與她不過萍水偶遇,交錯過後,各自有著不同的人生之路。

  這一輩子,想來也是如此。

  泉州就快到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往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這才是最要緊的。

  嘉芙的心情,終於從一開始的沮喪和低落里,慢慢地恢復了過來。

  這一日,船經過前次來時曾路過的福明島,恰逢觀音寺年底前最後一次法會,孟夫人決定再帶女兒上島,去寺里捐些香油,便命船停靠過去,帶著一雙兒女及相隨下船上了島,往觀音寺而去。

  島上眾多香客,原本應有一場熱鬧的法會。沒想到快到觀音寺時,卻見許多香客從寺門裡爭相蜂擁而出,個個面帶驚恐,孟夫人忙叫張大去問究竟,張大很快回來道:“太太,今日拜不成佛了!我們快些走吧!來了許多的官兵,要抓寺里的和尚,說是和尚裡頭藏了欽犯!”

  孟夫人吃了一驚,念了句佛,就要回去,才走了沒幾步路,聽到身後起了一陣吆喝聲,香客紛紛讓道,嘉芙轉頭,看見寺門裡出來了許多官兵,內中夾雜著目光陰沉的錦衣衛,押了七八個被鐵索鎖住的和尚,竟都是小沙彌,年紀不過十三四歲之間。官兵個個凶神惡煞,小沙彌有的在哭,口裡喊著冤枉,有的嚇的癱軟在地,被強行拖著朝前,道旁香客無不面如土色,紛紛低頭,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等這群官兵押著小沙彌走了,才開始議論,說什麼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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