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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詹事沉吟片刻,冷冷道:“裴長青,就算我這裡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只是你殺了三王子,明後日世子就到。你叫我如何向世子交待?蜀王那裡,又豈會放過你?”

  裴長青從地上慢慢起來,道:“詹事大人,三王子一向與世子在蜀王面前爭寵,起事以來,立功不少,蜀王對他青眼有加,世子早就十分忌憚,心裡厭惡,這是你之前告訴我的話。此次奇襲昆州,勝算極大,蜀王命世子領兵,半道里三王子卻自告領先鋒,怕的就是功勞被世子獨占,我料世子心中應很是不快,這才派了詹事大人與三王子同行。詹事大人,我看三王子平日也處處針對你,他掌權,大人想必也不願看到。如今他死了,只要你肯圓一圓,世子一心想著進攻昆州,料也不會特意追查。”

  胡詹事冷冷道:“一個大活人,進了你屋子就沒出去,一地的血,叫我如何替你圓?”

  裴長青目光落到桌上那盞燭火上,胡詹事循著他目光看了一眼,心裡頓時明白過來,臉上肌肉跳了一跳。

  方才裴長青的話,一句句都說到了他心坎上。

  他是世子的親信。世子日後若被朱昶□□,即便蜀王打下了這天下,自己也是白忙一場,說不定還要烹狗藏弓。朱昶被裴長青殺了,正合他心意。且裴長青是他的人,平日對他唯命是從,悍勇無人能敵,每戰奮不顧身攻城拔地立下大功,在蜀王面前必會帶上他,雲是用了他的計謀。

  他之所以在這麼短時間便從典軍升到今日地位,多少也沾了點裴長青的光。倘若把裴長青交出去,自己便少了一個得力幹將。

  最最要緊的,倘若裴長青殺了朱昶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固然要遭懲處,自己鐵定也會受到牽連,非但不能撇清干係,反而要惹一身騷。

  所謂富貴險中求,胡詹事深諳其中道理,躊躇了片刻,咬牙低聲道:“裴長青,我從前倒是小看了你。”

  “無毒不丈夫。下官承蒙大人一路教誨,受益良多。我裴長青也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長記心頭。大人今日幫我一回,下官永世銘記在心!”

  胡詹事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等下叫人再送些酒菜進來,你把他搬床上,等到深夜便放火燒了這片屋子,明日世子到此,我就說我與他在此吃酒議事,他醉了酒睡去,不慎引出火災沒能逃過。你去,把同行里他的幾個親信給殺了,做的乾淨點,然後速速離開此地。我讓蒙老二把嘴巴收緊點,不許說出你今日也到了此地的消息。他是世子的人,料也不敢對外人胡說八道什麼。”

  裴長青應下。胡詹事看了眼內房,冷著臉道:“長青,你既挾了這婦人,依我說,便該用她引李東庭。只我料你不會聽的,我也不想過多為難你。所幸只是區區一婦人,應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等起火後,你就趁亂給我動身離開,儘快回利州待命,路上看緊她,不許再出任何岔子!”

  裴長青再次應聲。

  胡詹事與他二人再次搬動柜子擋住地上血跡,開門出去。

  ……

  深夜時分,陷入了黑暗裡的蒙氏土司府里突然火光沖天,與此同時,梅錦已經被裴長青帶著離開了這裡,連夜朝著利州方向而去。

  馬車在月光下的曠野里疾馳前行。

  或許是受了胡詹事叮囑的影響,重新上路後,裴長青又將她手腳捆住。

  越往前走一步路,她離雲南就遠了一分,想逃脫回去的希望也渺茫一分。

  想到蜀王人馬此刻可能正星夜趕往昆州,而自己卻這樣被裴長青困在一輛馬車裡,離雲南越來越遠,什麼也做不了,梅錦胸中憤懣萬分,抬起被繩索縛住的雙腳,用力踹著車廂廂壁,發出蓬蓬的聲音。

  她踹了很久,用盡全力,到了最後,腳底板慢慢變得腫脹疼痛起來,但依然沒有停止。終於,馬車停了下來,裴長青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沉著臉道:“錦娘,你到底要幹什麼?”

  梅錦大口大口喘息,怒道:“裴長青,你把我這樣捆著強行要我跟你走,你還問我幹什麼……”話說一半,胸口忽然一陣血氣翻湧,接著便是悶漲噁心,忍不住開始嘔吐。

  裴長青一愣,急忙拍她後背。

  梅錦趴在車廂口嘔了一陣,漸漸緩了過來,閉上眼睛低聲道:“我很難受。我受不了了。我要休息。”

  裴長青借著月光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趴在那裡,只露出半張臉,神情憔悴無比,躊躇了下,四面看了一眼,發現野地深處似乎有間廟,便解開她身上繩索,道:“那邊好像有間廟。你既難受,我們先去那裡歇一歇,等天亮了再走。”

  ☆、第七十三回

  這是一座非常破敗的土地廟。裴長青推門時,用力稍大些,邊上的一扇木窗竟應聲掉了下來。進去後,見屋頂瓦片殘缺不齊,中間房梁下有根大腿粗的柱子支撐著,土地像金身剝落,露出裡面的泥胎,前頭是個泥巴築起來的神龕,神龕上貢品全無,只剩個鏽跡斑斑的香爐,裡頭插了一小截早已腐朽的香。

  裴長青拔出身上帶著的那把匕首,將掉下來的窗削成細片,取了火石,慢慢燃起一堆火。

  深夜寒意很重,即便在馬車裡,也是寒氣逼人,火堆起來後,跳動著的明亮火苗立刻驅散了寒意。他讓梅錦坐到火堆旁取暖,自己繼續拆著剩餘的窗戶。

  “長青,你走之後,阿茸一直很想你,好幾次向我問及你。”

  梅錦靠坐在柱子邊,注視著他揮匕首撬著窗板,忽然這樣道了一聲。

  裴長青背影微微一頓,但並沒回頭,隨即又開始撬。

  木頭早已經腐朽,很快又被他拆掉了一扇窗板。

  “我對她說,你出了趟遠門,以後回來了,就會去看她。她很高興。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她現在變得比以前開朗了許多,也開始學會寫字了。上回她問我,知不知道你在那裡,她說想給你寫封信……”

  “別說這些了!”

  裴長青忽然悶聲悶氣地打斷了她的話,用力拽了一把窗欞,喀拉一聲,整個窗戶連同邊上的板壁都榻了下來。

  “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梅錦頓了下,“我方才吐光了,肚子有些餓,你去車上幫我拿些吃的來吧。”

  裴長青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說完便靠在了柱子上,已經閉上眼睛。火光映照下,臉上神色依然十分憔悴。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而去。

  他一出去,梅錦立刻睜開眼睛,見果然如自己所料那樣,他把那把匕首插在了窗板上。

  這一路上,他的警惕極高,梅錦幾乎找不到任何能夠脫身的機會。

  方才她要他停下來,也只是不想越走越遠,在儘量拖延時間而已。

  但進到這間破廟,打量過四周後,她腦海里便突然浮出了一個或許能夠逃脫的計劃。雖然有些冒險。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她想拿到他的那把匕首。所以才故意和他提阿茸的事,目的就是為了擾亂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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