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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高相公對人命一向重視,也不敢自作主張。想著還是先告訴相公,到底是否問斬,由高相你定奪。”

  他翻出其中一冊卷宗,遞到高嶠的面前。

  高嶠方才一聽到這個名字,神色便動了一動,接過卷宗,迅速翻開,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壓下心中湧出的無比驚詫,看向蕭道承,遲疑了下,問道:“這個邵玉娘,年歲幾何?何方人氏?”

  “三十五六,不肯道來歷。但聽她口音,祖籍應在江北。據說還有個弟弟,名叫邵奉之,亦是天師教的骨幹之一。那邵奉之倒是機靈,朝廷禁令一下,人便不見了,應已早早離京……”

  蕭道承的話還沒說完,高嶠便已驚呆,視線盯著手中那份卷宗,突然回過神,問道:“這個邵玉娘,如今人在死牢里?”

  蕭道承點頭:“正是……”

  高嶠放下卷宗,抬腳匆匆出了衙署,一口氣趕到天牢,報出死囚姓名,徑直便被帶到了一間關著女囚的牢房之前。

  牢里暗無天日。窄得連人都躺不直的空間裡,角落被一隻泄桶占著,臭氣熏天。地上堆著雜亂稻草,蚊蠅飛舞。一個女囚蜷縮在裡面,衣衫襤褸,身上帶著拷傷,一動不動,看起來仿佛死了似的,一張臉被亂蓬蓬的頭髮遮住,看不清模樣。

  隨同的獄官說道:“高相公,這女囚乃是天師教的人,公然抗命,不肯離開,新安王疑心她另有圖謀,遂打入死牢。這些時日一直病著,人都燒得糊塗了,也沒吃幾口飯下去,下官怕她死在此處,正尋思著上報……”

  地上那個女囚仿佛被獄官的說話之聲給驚醒,呻吟了一聲,那張被亂發遮擋住的嘴裡,發出一句有氣無力的低低嘶聲:“冤枉……”

  獄官覷著身畔的高嶠。

  他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地上的女囚,神色很是怪異。

  這些年,這也不是他頭回下死牢親自提審死囚了,獄官也是見慣不怪。便厲聲喝道:“邵玉娘!你可知此為何人?他便是當朝尚書令高相公!口口聲聲冤枉,卻又不說實情,你又何來的冤屈?”

  那女囚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亂發翻開,露出半張面孔,眼睛睜開,視線落到牢門之外的高嶠的身上。

  那雙原本已經看不到半分生氣的眼,如同被注入了什麼東西,驀然圓睜,定定看了高嶠片刻,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喉嚨里含含糊糊地嗚咽了一聲仿佛帶著哭腔的“高相公”,兩眼一翻,人又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獄官急忙打開牢門,上去探了下鼻息,又拍了幾下她臉,見她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忙道:“應是昏死過去了!”

  高嶠望著地上那個雙眼緊閉的女囚,這一刻,他內心的震驚,幾乎無法用言辭來形容。

  雖然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但就在方才,他看到她露出來的這張臉時,依然還是認了出來。

  竟然真的就是當年的邵玉娘!

  他原本一直以為,這個邵玉娘早就已經死在了當年去往江北的路上。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竟活著。不但活著,還入了天師教,如今又因這身份被打入了死牢,以如此的方式,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高相公,怎麼辦?”獄官問他。

  高嶠定了定神。“給她換個清淨的地,速召醫來!”

  獄官立刻安排。來了一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將地上昏死過去的邵玉娘弄進上頭一間好些的囚室里。沒片刻,郎中來了,看了病,又被婆子餵了些糖水下去,終於,人甦醒了過來,慢慢地轉過半張臉,看著高嶠,一語不發,不停地流著眼淚。

  當年高嶠北伐受傷之時,邵氏姐弟前來送藥,當時,也照顧了他一些時日,對他是有救命之恩的。後來高嶠帶這姐弟回建康,發生了那些事。並且,就是因為她的意外死亡,才直接導致了他和蕭永嘉這十幾年來的夫妻離心。

  可以這麼說,在高嶠的半生里,邵玉娘出現的時間並不長。掐頭去尾,一年也不到。

  但這個女人加在他生活里的影響,卻不可謂不大。

  高嶠便是想忘,也忘記不掉。

  以為早已死去的人,突然又活生生地出現了。

  他此刻百感交集,無數個疑慮積在心裡。見邵玉娘甦醒了,命人全部退出牢房,問道:“當年你既還活著,我後來沿江派人到處尋你們,你為何一直沒有露面?又怎的加入了天師教?”

  邵玉娘痴痴地望著他,哽咽道:“高郎君,當年我是出於對你的一片愛慕,一時糊塗,做了那件錯事,被你訓斥過後,當時我便羞愧萬分,下定決心,等尋到合適的落腳之地,便遠遠地走開,免得再被你瞧不起,被長公主怨怪。不曾想,我還未尋到去處,長公主便派人來,氣勢洶洶要趕我兄妹回江北。也是我做錯了事在先,無可奈何,那日只能倉促去往渡口。”

  “本想就此回了江北,往後便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萬萬沒想到,長公主竟還不放過,原來她是一心想要我死,派人追殺上來。我被逼跳入江中。也算我命大,阿弟熟悉水性,落水後將我死死護住,我兄妹二人抓住一段浮木,漂了一夜,九死一生,被經過的船隻救起。…”

  她落淚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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