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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被她伸手再次抱住的這一刻,曾折磨了李穆幾乎整整一夜的惡劣心情,忽然慢慢退去了。
他覺得自己亦忽地釋然了。
就這樣過去吧,不必再糾結於這冊她寫在一年多前的琴譜了。
倘若事情早已時過境遷。即便當時她念著陸柬之,而現在,早不是當初譜曲時的心境了。她真的如她所言,只愛他一人,他又何必作繭自縛,不放過她,也不放過自己?
又倘若,在她心底深處,依然還是悄悄念著陸柬之,那個她前世為他守了多年的亡夫,這輩子的最初所愛,那麼也是人之常情。畢竟,當初本就是自己不顧她的意願強娶她的。如今又這樣逼她。他算個什麼?
她對他已經足夠好了。這輩子,只要她心裡有他,願意這樣留在他的身邊,他又何必耿耿介懷旁的人或事?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混帳……”
李穆眼角泛紅,將她抱得愈發得緊,胡亂親她哭得紅腫的眼皮子,不斷地罵著自己。
洛神那顆原本哭得千瘡百孔的心,在郎君的溫柔撫慰和自責之下,終於慢慢地恢復了過來。
她柔順地蜷在李穆的懷裡,低低地道:“郎君,回來後,我便知道你有些不開心。你到底是怎的了?”
她問完,久久不聞回答,睜開雙眸,凝視著他:“郎君?”
李穆終於說:“阿彌,我不喜這座皇城。”
他的聲音沙啞,語調凝澀。
洛神立刻道:“我聽你的!我也不要留在這裡了!”
李穆凝視著她,抬手抹去她眼角還噙著的一顆淚花,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帶著她,又並頭躺了下去。
窗外夜雨漸漸轉小,不知何時,悄然停歇。
第103章
淡淡一縷晨曦,從門窗的縫隙里透入。
洛神昨夜後來睡得並不好。天才蒙蒙亮,便醒了。
剛醒,還沒睜開眼睛,她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昨夜的一幕一幕。
她一下睜眼。
李穆就側臥在她的身畔。一臂輕輕摟著她的腰肢,將她攏在他的懷裡。
朦朧晨曦之中,他沉沉未醒。下頦抵著她的額。溫熱的氣息,隨了他的呼吸,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面之上。
耳畔靜悄悄的,什麼聲音聽不到。
昨夜的狂風驟雨,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
洛神慢慢地閉回自己那雙還帶著點酸澀脹感的眼眸,繼續安靜地蜷在他的身邊。
可是心緒,卻再次變得紛亂了。
昨夜後來,他一直這樣抱著她,不停地撫慰著她,直到她倦極,在他懷裡睡過去為止。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那樣待她的。她是如此地喜歡這個名叫李穆的男子。所以,哪怕他曾那般嚇人,當時叫她惶恐害怕得哭個不停,過後,她也很快就原諒了。
事情看起來,好像終於也都過去了。
她知道,他以後再不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了。這是一種直覺。她相信這男子。
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他繼續寵著她,她也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做著他的妻。高興的時候和他撒嬌,不高興的時候,拿他惱。
而他永遠都會那麼好脾氣。除了昨夜。
但是心底,卻分明又有另一個聲音,在悄悄地提醒著洛神。
經歷過了昨夜那般的大起大落之後,她的一顆心,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再度真正安定下來了。
她的郎君李穆,原本讓她每每想起來,就會感到無比的安全。
但現在,她再也尋不回那種在他身邊的那種安心之感了。
她的直覺又在悄悄提醒著她,李穆一定還有事情瞞著她。
僅僅只是因為被他看到了那幾份記載著她和陸柬之舊日往來的琴譜手稿,或是這趟回來,她在他面前無意多提了陸兩句,他竟就變得如此反常,她真的無法相信。
可是他卻就是不和她說。
她感到萬分的無力。
一夜的狂風驟雨,將花木摧殘了一地。
外頭,早起的僕婦和侍女看到眼前滿地落花折枝,芭蕉伏地,低聲地抱怨了幾句昨夜這鬼天氣,便開始收拾院落。
掃帚掃過濕漉漉的甬道,發出一陣輕微的悉悉窣窣之聲。
李穆醒了,卻沒有立刻睜眼,只是慢慢地收緊臂膀,將懷中那具溫暖柔軟的身子抱得更緊了些。
片刻後,他感到有隻小手,輕輕地撫著自己一夜之間冒出了凌亂胡茬的面頰,睜眼,見她睜著一雙還帶著昨夜哭泣腫痕的眼眸,正瞧著自己。
他凝視著她,慢慢地捉住了她停在自己臉頰上的那隻小手,送到唇畔,親了親她的手指。
“還困吧?再睡一會兒,我陪著你。”
他靠過來些,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洛神柔順地嗯了一聲,在他懷中,慢慢又閉上了眼睛。
……
朝廷若無緊急大事,官員五日休沐一次。今日又逢休沐。
從前,哪怕休沐,高嶠也必是會去台城衙署的。今日卻破天荒地留在家中伴著蕭永嘉。
人到中年,不但和妻子歸好,如今竟還要再次做父親了。頂著多年的懼內之名,一朝終於得以翻身。高嶠難掩心中得意,喜形於色,被人問起,自是要炫耀一番。於是沒兩天,滿衙署的人都知道了,紛紛向他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