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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已經考慮好了,等他拿下西京——這也意味著,他手中掌握了隴西,他便能夠以這塊巨大的砝碼去和高嶠談判——到了那時,即便高嶠察覺到了他的野心,也不得不考慮隴西對於南朝的分量,相應的,她所受到的壓力,便也能夠由自己代她化解。

  他為她什麼都考慮好了,對她是如此的深情。

  但是就在這一刻,李穆忽然明白了。

  因為高嶠提前覺察到了他的意圖,打亂了他的計劃,令他之前構建出來的那張溫情脈脈的網,隨之破裂。

  他亦無所遁形了。

  他終於知道,他其實還是怪罪她的。

  他憑著執念,將她娶來,除了要讓三家門閥隔閡更甚,更是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她是他李穆的女人。

  這一輩子,哪怕他現在地位卑微,不復前世大司馬的位高權重,他亦不願她再嫁給別的男人。

  他要這個高貴的女子,親眼看著他李穆是如何一步一步重新上位,克復神州,再將她那個世界打碎,將那些人,盡數踏在腳下。

  在他的私心裡,他甚至不是沒有想過,倘若他和她身後的人再次發生衝突,倘若前世洞房的那一幕再次上演,當她也不再是被蒙在鼓裡的無辜者,而是一個知道手中拿的是毒酒的人,那麼這一輩子,身為他妻子的她,又會如何選擇?

  他便是如此貪心又陰暗的一個人。

  如今他終於將她娶了。

  面對她的含淚質問,李穆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66章

  沉默。

  回答她的, 始終是沉默。

  那可怕的沉默。

  洛神終於擦去了眼淚。

  “李穆。”

  她說。

  “我記得那夜春江觀潮,你同我講,日後哪怕天下人與你為敵,你也不會傷害我和阿耶阿娘。你還對我講, 只要日後我要你,你絕不負我。”

  她悽然一笑, 搖了搖頭。

  “你若不臣,我阿舅阿耶, 都不容你,你叫我又如何要你?”

  “我知你英雄。但阿耶說的對,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夫婦?”

  “你走之後, 我曾極是難過。分明知你是拋下我了,但不尋你親自問個清楚, 又不甘心。”

  “如今我終於清楚了。你有你要做的大事, 比起來,我算何物。”

  她望著對面那始終一言不發的男子, 再次一笑。

  “我知往後該如何了。我亦心安了。”

  “我累了,要睡,你自便。”

  洛神說完, 再不看他一眼, 轉身爬上床, 和衣臥了下去。

  這一夜, 她蜷在床上,閉目,若睡若醒,若在塵世,又若在夢中。

  醒來,晨光熹微,門半開著。

  她看到李穆坐在門外檐階之上。

  衣裳被露水打濕,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肩膀後背之上。

  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仿佛便如此坐了一夜。

  洛神默默望了他背影片刻,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彎腰,將衣裳收進昨夜方打開的那隻箱中時,身子被人從後抱住了。

  他的身體,不復她熟悉的火熱,帶著浸了一夜露水的濕冷。

  環抱著她腰身的那雙手臂,亦不復從前的堅定和有力。

  一張同樣濕冷的,帶著凌亂胡茬的臉,貼在了她溫暖柔軟的後頸肌膚上。

  冰冷的唇,輕輕蹭著她敏感的耳垂。

  “阿彌……不要這般丟下我……”

  一聲嘶啞的,帶了懇求的呢喃,傳入了她的耳中。

  洛神定了一定。

  “李穆,我何德何能,蒙你口口聲聲喜愛於我?既一心大業,留我又有何益?”

  “你若真還有幾分惜我,莫強留。我更不需你送。”

  她低低地道。

  沒有回頭,只解開了交在自己腹前的雙手,推開環住身子的雙臂,走到門邊,對已起身過來正在門外不安張望的阿菊說:“菊嬤嬤,我事畢,今日回吧。”

  ……

  這個消息對於高桓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昨夜,他剛縱馬踏遍了這座荒西之城,走過城牆四隅,登上新建起來的雄偉墩台,迎風北望,一腔熱血,多少金戈鐵馬,一夜踏夢而來。

  睡了一覺,睜開眼睛,阿姊居然說要走了?

  洛神這邊的東西,昨晚因時間緊促,也未全部拿出,今早收拾起來,也是便當。

  朝陽射進這個破敗庭院的時候,她已整裝待發,正在等著高桓,他的一個隨從匆匆趕來,說六郎昨夜外頭回來,上吐下瀉,早上十分難受,起不來了。

  洛神一驚。

  高桓小時身體偏弱,高嶠有意武訓,長大後,體質才慢慢向好。

  也是因此,加上他父母早亡,高嶠一直不願讓他投軍。

  這一路行來,他跟著吃了不少的苦頭,風吹日曬,到了這裡,不但比先前黑了許多,人也瘦了不少。此刻又聽得他生病,洛神如何不急?急忙趕了過去。

  高桓昨夜就睡在不遠外的一間空屋裡,窗子缺了半拉,阿菊給他收拾過屋子,便拿布蒙住,他嫌悶,自己把窗布給扯了。這會兒躺在床上,緊緊裹著被子,閉著眼睛,聽到洛神進來的腳步聲,便哎呦哎呦地呻。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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