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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傷於他而言,只是小傷,養到現在,早無大礙,行動皆自如。只是偶爾有時發力,還隱隱有些作痛而已。
李穆回神,一笑:“我無事,未曾受傷。”
洛神鄭重地點頭:“無事就好……”
“阿耶說你今日會來的。我原本以為你白日來……應是有別的事,耽擱了吧?”
她其實是想問他和那個朱霽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忍住了,只這樣試探了一句。
問完,悄悄地瞥了他一眼。
他雙眉微微一動,視線再次落到了她的臉上。
“阿彌,你如今願不願隨我回?”
他並未回答她的話,卻反問了一句。
洛神一愣。
“是這樣的。我想先問下你自己。倘若你也想留在家中再住些時日,我便遲些,等這陣子忙過了,年後再來接你。倘你願隨我回京口,我便帶你走。”
洛神呆住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他知道了自己母親先前去京口接她時對他母親的態度,厭煩她的阻撓,如今恰又升了官,事情忙碌,所以不想再多費心力接她回去,這才故意說是問她自己的意思?
心底里,慢慢地湧出了一絲羞惱和委屈。
先前可是他處心積慮,非要拆人姻緣把自己給娶過去的。如今才不過三兩個月,才升了個衛將軍,竟就開始嫌她了?
她倏地起了身,昂起了驕傲的一隻小下巴。
“你忙你的事去吧!我不必勞煩你再來接了,住家裡很好!不早了,我回屋了,你自便吧。”
她說完,轉身就走。
李穆伸手,從後握住了她的手臂,輕輕一帶,她不由自主,便又轉向了他。
他望著她笑,眼神里又似帶了點無奈,說:“莫自己胡思亂想!我是想立刻接你回去的。但你母親不放你,倘若你自己也不願回,我也不想太過勉強於你,故先來問下你的意思。你若肯隨我走,我便等你母親回,和她說清楚了,帶你走。”
他耐心地解釋。
洛神心裡立刻舒服了,又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一語不發,垂下了眼眸。
“阿彌,你可願意隨我走?”
耳畔再次響起他的聲音。
怎麼辦?
是隨他走,還是繼續住在家裡?
洛神忽然迷糊了,甚至隱隱有點慌張起來。
她自己真的不知道……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低垂螓首,一動不動。
“我知道了。那我便留下,等你母親回。”
片刻後,耳畔再次響起了他的聲音。
洛神慢慢抬起眼眸。
他正含笑望著自己。
他已替她做了最後的決定。
……
通往白鷺洲的這個私渡口建有一排平屋,日常駐著守衛和供守衛驅用的馬匹。
阿菊來時乘的車,就停在這裡。
蕭永嘉恨牛跑得慢,叫人改套雙馬,點齊了人馬,自己上了車,一聲令下,便全力趕往青溪園。
車顛簸得厲害,有時跳得蕭永嘉幾乎坐立不住。
但她卻分毫沒有感覺。
唯一的感覺,只是滿心遏制不住的怒火。
那日她去道觀替女兒祈福,過後乏了,去後殿那間專屬她所有的雲房裡歇息。
這並非第一次。沒想到的是,躺下沒片刻,內室深處,竟出來了一個容貌美麗的少年。
這是何意,又是何人安排,蕭永嘉自然清楚。
她拂袖而去,過後將裡頭的人全都趕走,但心裡的那口惡氣,直到今日,還是沒有消盡,想起來還叫她感到憤怒和恥辱。
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夾雜著某種無人可訴的悲涼,這些時日,始終縈繞在她心頭。
在旁人眼裡,她蕭永嘉到底是有多可憐,連那個老虔婆也自作聰明地替她安排了這一出!
這就罷了。叫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朱霽月那個賤人,到底是輕視自己到了何種程度,才膽敢把手伸向自己的女婿!
還有那個李穆,她果然沒有看錯,出身卑微不用說了,這等人品,竟也叫他賺走了自己的女兒。
高嶠這老東西辦的好事!
這樣也好。
新仇舊恨,今晚一併算掉,然後她再替女兒徹底了了這樁荒唐的婚事!
“再快些!”
她掀開窗簾子,朝外又喝了一聲。
“啪”的一下,車夫甩鞭,狠狠抽了一下馬背。
建康冬夜空曠無人的郊外道上,這行人馬,朝著東郊呼嘯而去。
……
戌時末,東郊青溪園外的那條車道之上,漆黑得猶如一個鬼境,只有車道盡頭那扇大門前的兩團燈籠發出的幽幽紅光,散發著一種詭異的魅惑之感,吸引著夜路之人朝它奔去。
忽然,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打破了四周的寧靜。
一個男子獨自縱馬到了園子門前,下馬叩門,早等在那裡的門房開門迎了出來,接過他遞來的請帖,見請帖無誤,出於好奇,偷偷看了眼來人,不禁驚訝。
那人沖他一笑,仿佛為了讓他瞧得更清楚,還將臉湊了過來。
門房被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不再細看了。引著男子朝著裡頭的幽秘之地走去,心裡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