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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衛分六軍,各軍一千人。

  興平帝抽調出了其中的一半。

  而這些,便是興平帝自己能調動的全部軍隊了,再加上高嶠從廣陵高允那裡調來的三千人。

  李穆手中這隻虎符能調用的,就是這臨時拼湊出來的六千人了。

  楊宣的目光,從案上的銅印,轉落到了對面那個曾是自己下屬的男子的臉上,目光里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擔憂之色。

  他搖了搖頭。

  “敬臣,非我馬後炮。當初你求娶高相公之女,我便覺得不妥。如今果然將你置於是非漩渦。陛下、許司徒、陸家,乃至高相公,皆對你虎視眈眈。叫你以這雜合的六千人去打袁節,何來勝算?”

  這一場仗,其實原本可打可不打。

  江北之地,在朝廷乃至大多數南人的眼中,早已屬於遙遠的夢地了。能拿回,固然是好,失了,也是常態。

  再難尋到如南渡之初,於江邊朝北,成片痛哭流涕懷念故土的人了。

  而皇帝卻在這時候下了這道聖旨。

  於興平帝,是懷著僥倖和迫不及待的心,想要賭他相中的這個寒門武將的實力,亦在賭他作為人君的天運。

  於許泌,是冷眼旁觀,等看高嶠如何處置這個他並不滿意的女婿。待戰敗消息傳來之時,高嶠的臉色,想必足夠自己佐酒喝一壺的。並且順帶地,也暗中譏笑一聲自己那個不肯安於現狀的皇帝女婿的痴心妄想。

  於陸光,聯姻不成所帶給陸氏的羞辱,餘波至今仍未消散。據說高嶠十分愧疚,曾一連給陸光去了三封信,邀約赴席,皆被他以病體為由給推拒了。高陸交惡,不可避免。陸光如今最想見到的,大約和許泌也是相差無幾。

  而高嶠……

  以他高氏家主的身份,需要考慮權衡的東西,太多了。

  縱然李穆已是他的女婿,但高家,也絕不可能會在這種一觸即發的敏感時期毫無保留地支持李穆,或者說,支持皇帝的這個可稱之為異想天開的瘋狂舉動。

  何況,高嶠如今到底是怎麼想的,旁人誰又知道?

  女婿不是兒子。真到了關係家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許多家主,甚至能犧牲掉一兩個兒子。

  更何況所謂女婿?

  皇帝這回要打仗,也不是不曾開口向兵部要人。

  但五兵尚書除了手中那些積了塵灰的兵馬錄冊,拿不出半個真人。

  許泌、陸光皆尋藉口推脫。

  作為對上的回應,高嶠調了高允的三千人馬,已算是有所表態。

  剩下的千鈞重擔,就全壓在了李穆一人肩上。

  一場原本可打可不打的仗,最後因為朝局爭鬥,人心謀算,變成了李穆必須投身而入的凶局。

  看他如何結局,皇帝如何收場。

  這大約是現如今所有人都在等著的一件事了。

  “敬臣,還有一事,我須得提醒你。三千宿衛官兵不堪用也就罷了,另三千廣陵兵,雖驍勇善戰,卻是高允的人。高允厭你頗深,雖聽了高嶠之命派兵,但從上到下,恐怕未必受你節制。袁節強大,你手下本就無可用之兵,若再有高允之人從旁掣肘,我怕你凶多吉少!你聽我一言,即刻修書高嶠,向他求助。從今往後,你死心塌地跟從於他。他要你如何,你便如何。此戰,無他全力支持,你絕無獲勝可能!退一萬步說,他若肯出面,叫陛下收回成命,避免此戰,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穆一直沒怎麼說話,此刻,終於抬眼,望向憂心忡忡的楊宣,微笑道:“兵來將擋。既有上命,我難以推脫,便也只能試上一試了。多謝將軍,特意來此相告,李穆感激不盡!”

  楊宣明白了。

  他婉拒了自己的勸告。

  從得知這個消息開始,楊宣便很是焦慮,這才不顧許泌調令,放下了一切事情,先趕來京口,想勸李穆聽從勸告,求好於因強娶了高洛神而得罪了的高嶠。

  雖然他也明白,高嶠未必這麼輕易就肯出手。

  但比起白白送死,這無疑是條更可行的路子。

  楊宣沉默了片刻,暗嘆一口氣,只能改口。

  “敬臣,莫怪我不肯助力於你。你從前司馬營的營兵,無不想要隨你北上作戰,奈何許司徒不發話,我也是有心無力。好在你一向善戰,於用兵之道,更是我所不能企及。我大虞既能於江北大敗夏國,又焉知你李穆不能以少勝多,平定梁州?”

  李穆一笑,向他拜謝:“從前承蒙將軍提拔,方有李穆今日之始。將軍難處,李穆豈會不知?借將軍金口,此戰,李穆定竭盡所能,克定蜀地,請將軍等我消息!”

  楊宣因有命在身,和李穆見面完畢,講了該講的話,便連夜動身離開,趕去江陵。

  李穆送楊宣出京口二十里,最後停於江畔,臨別之前,對他說道:“楊將軍,中原亂,天下必將再亂。許泌非英主。為長久之計,我勸將軍,及早打算,早留後路。”

  楊宣一怔,盯著李穆。

  李穆神色不變,作揖道:“我知將軍,乃重情重義之人,此實為大不敬之言。然許泌何等之人,將軍定知之甚多,遠勝於我。李穆乃是出於將軍待我厚誼,方貿然開口。若有得罪,請將軍海涵。”

  楊宣默然,片刻後,苦笑:“我何嘗不知!然這等世道,以我等傖荒門第,不附許家,又能去往何處?高氏、陸氏,也未必比許泌高明多少!且許泌對我,也算是有知用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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