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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兩家也有意讓這一雙兒女再結成姻緣,親上加親。

  但現在,什麼都不可能了。

  離開山寺的時候,陸脩容坐在車中,用哭得紅腫的一雙眼,透過那扇望窗,頻頻回首看向自己和高桓的一幕,在接下來的那幾日裡,成為了洛神腦海中一直無法消除的一個畫面。

  但是人再難過,日子還是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婚期日益逼近了。

  洛神已經跟著蕭永嘉,從白鷺洲回到了城裡的家中。

  家中依舊門庭若市。甚至每天,門房處還會收到比從前更多的拜帖。

  或許因為高氏門庭太過高顯的緣故,和庶族聯姻,並沒有讓那些士族名士們望之卻步,也不敢有人公然拿這個非議高家。

  畢竟,這樁婚事,是皇帝親自主的婚。

  可是誰又知道,在背後,那些人會議論什麼?

  人後,父親只剩下沉默,母親終日難得開口說一句話,叔父聞訊從廣陵趕回,拔劍砍斷了一張案幾,他的爆脾氣,險些掀翻了屋頂,可是最後,也只能吞下那滿腔的怒火,什麼也做不了。

  十五日。第二天的一早,就是她進宮的日子了。

  這個晚上,從重陽後就沒再露面的陸柬之,投來拜帖,求見高嶠。

  高嶠在書房裡見了他。

  重陽至今,不過也就三兩個月罷了,陸柬之卻清瘦了許多,所幸,精神看起來還好。

  他告訴高嶠,明日,他便要動身去往交州擔任郡守了。今夜過來,向高嶠拜別,也是向他謝罪。

  他說,他自己也就罷了,當日,因為他的衝動,更是因為他的無能,令高家、令洛神,一齊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他是個罪人。萬死不能辭其罪的罪人。

  他真的向高嶠跪了下去,以額叩地,久久不起。

  高嶠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望著陸柬之伏拜於前的身影,最後,只問了一句:“你可有話,要我轉給阿彌?”

  陸柬之慢慢地直起了身,出神了片刻,搖了搖頭。

  他沙啞著聲,說:“我無顏對她,也無話可說。從今往後,只能遙祝玉安,盼她事事順遂。”

  陸柬之向高嶠再次叩頭,從地上起來,退了出去,轉身而去。

  洛神已從下人口中得知他來的消息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去見他了。

  可是,就算只是阿兄,一個相識十幾年,也呵護了她十幾年的阿兄,如今他就要黯然離開都城,去往那遙遠的西南,難道自己不能去送一送他嗎?

  她追到了大門後,看到了那個離去的落寞背影,一聲“陸阿兄”,分明已到喉下,卻又仿佛被什麼給哽住了,竟就喚不出口。

  陸柬之已跨出了高家的大門。

  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麼,遲疑了下,停住腳步,慢慢地回過了頭。

  他立於外,洛神立於里,兩個人的中間,不過隔了一道門檻,卻猶如劃出了深淵巨鴻。從今往後,弄玉另嫁,蕭史陌路。

  “阿兄,西南迢遠,你此去,多加珍重。”

  洛神凝視著他削瘦的一張面龐,輕聲說道。

  大門前的燈籠光,照在了他的臉上,半明半暗。

  他的眼底,隱隱仿佛有淚光閃爍。

  他沉默了良久,向洛神深深一躬,隨即轉身,快步而去。

  洛神靠在門邊,目送那個縱馬離去,最後消失在了迷離夜色中的身影,黯然神傷。

  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無奈,還有他的遺恨,在她的面前,全都化作那無聲的深深一躬。

  這一輩子,他們誰也無法再次回到昨天了。

  ……

  陸柬之回到陸家,在門前下馬,他的一個隨從等在那裡,匆匆迎上,附耳,焦急地說了句話。

  陸柬之神色微變,立刻翻身上馬,再次離去。

  ……

  李穆明日動身回往京口預備成婚,今夜,許泌在他位於城外的一處豪華私園裡設宴相送,夜筵作陪者,多達數十人之眾,珠歌翠舞,窮奢極欲。宴畢,已是亥時末了,賓主盡歡,許泌以美人作陪,邀客宿於園中。

  李穆婉拒,獨自騎馬,回往這些時日暫居的驛館。

  深秋的城外,月光清冷,野徑若白,滿目皆是蕭瑟。

  他行至一處野林之側,酒意翻湧而上,見路旁臥著一塊平坦青石,猶如天然床榻,停馬走了過去,翻身躺上。

  萬籟俱寂,耳畔只有烏騅卷食地上野草發出的輕微沙沙之聲。

  李穆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林間那片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悄無聲息地冒出來了七八個夜行之人,朝著路邊那塊臥人的青石疾行而來,轉眼之間,將那人圍在了中間,亮出刀劍。

  殺人的利刃,在月光之下,泛出道道冰冷的白色寒芒。

  李穆睜開眼睛,從臥石上緩緩翻身坐起,目光掃視了一遍周圍,最後落到一個面臉蒙住的人的身上:“陸煥之?”

  陸煥之見被認出了,一把扯掉蒙面,咬牙切齒:“李穆,你害我長兄至此地步,叫我陸家從此蒙羞,我豈能容你活在世上!受死吧!”

  他拔出寶劍,帶著那些人,朝著李穆一齊圍了上來。

  伴著幾聲刺耳的刀劍相交之聲,幾個沖在最前的人,痛叫著,相繼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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