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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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甑燃上上下下的將江光光打量了一遍,大抵是嫌棄她的身上有腥味兒,退後了幾步,臉上浮現出一抹笑來,嘖了一聲,說:「有句話不是說由奢入儉難麼,我看你倒是適應得挺快的。待會兒要不要我多給你點兒小費?」

  她這語氣里是帶了些幸災樂禍的,後邊這句話就是有些羞辱人的味兒了。

  江光光倒是平靜得很,在圍裙上擦著說,說:「謝謝甑小姐。」微微的頓了頓,不等甑燃再說話,她又慢騰騰的說:「我和甑小姐不一樣,原本就幹這些事兒長大的。甑小姐是捧在手心裡的,現在都還能笑得出來,我又有什麼不適應的。」

  她臉上的表情是沒有半點兒變化的,仿佛只是在說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話一般,而不是在戳甑燃的心窩子。

  甑燃的臉色大變,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上次她受傷的事兒,非但沒能得到甑洪光的撫慰,還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那三兒和那私生子早已是她這兒的禁詞。沒有人敢提起。

  現在江光光竟然敢那麼公然的譏諷她,她怎麼能忍得住,風一般的上前,舉起手來就要往江光光的臉上招呼。

  只是這手還沒落下,就被江光光給抓住了。她掃了一眼濕漉漉的地上,淡淡的笑笑,說:「甑小姐可得小心點兒,這地上滑,要是摔倒可就不好看了。」

  手腕被她扣得緊緊的,甑燃掙了一下沒能掙開,她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污水,咬緊了牙關,用力的想要甩開江光光的手,剛用力,這下江光光卻一下子鬆開了她。她一個不妨,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一下子跌在地上。

  「我早提醒過甑小姐要小心點兒。」江光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依舊是慢騰騰的。

  甑燃是有些狼狽的,抬頭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原本是要發作的,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的一瘸一拐的走了。

  等著一起搬東西的人還沒回來,江光光看著甑燃的背影消失在大廳里,這才收回視線。剛側過頭,就見程謹言站在一輛車旁看著這邊,那樣子,應該是來了一會兒了。

  江光光完全沒有想到會見到他,稍稍的怔了怔。一下子就想起了苟三反反覆覆提醒的話來。要是剛才就那麼避開,那沒什麼。現在要避開,就有些不妥當了。

  她很快回過神來,像以前幾次一樣,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程先生。

  不知道是剛才聽到了她和甑燃的對話還是怎麼的,程謹言倒是一點兒也不好奇她怎麼會在這兒。只是微微的點點頭,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往酒店裡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江光光這才鬆了口氣兒。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竟然一下子撞到了倆不想見的人。

  好在那同事沒多大會兒就回來,兩人搬著東西去了後廚。江光光平常原本就忙,這下知道程謹言和甑燃在,更是不輕易出門,就在後廚窩著。

  今兒的生意特別的好,等著下班的時候江光光的雙臂已經酸疼得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好在她明天輪休,不用再過來。

  隨便湊合著吃了點兒東西,她換下衣服裝在口袋裡,打算拿回去洗乾淨。剛出門,就見程謹言在窗邊的位置上坐著。他竟然還沒走。

  直覺告訴江光光他是在等她,她的腳步有些發僵,不過仍是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程先生。

  程謹言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鑰匙,啞著聲音開口說:「我送你回去。」

  大廳里空蕩蕩的,他那張臉上看起來雖是沒什麼表情,但眼底卻是藏著長期帶著的陰鷙的。

  「謝謝程先生,不用了。離得不遠,我自己能回去。」江光光恭恭敬敬的。

  程謹言卻沒說話,拿著鑰匙往外走了。江光光知道,不管他找她是什麼事,她躲是躲不掉的。於是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陸孜柇。他靠在一輛車上,裡邊隱隱的是坐著人的,不知道是不是甑燃。

  江光光見著他倒是並不驚訝,甑燃哪裡是能吃虧的人。吃了虧,自然會想辦法找回來,找來陸孜柇也不稀奇。

  陸孜柇看到兩人出來,臉上陰晴不定的。上前了兩步,掃了程謹言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挺巧的。」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冷冽緊張起來,那三兒的背後如果真的是程謹言,苟三知道,陸孜柇自然也知道。仇人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了。

  程謹言依舊是那副陰陰沉沉的樣兒,眉角微微的一挑,沙啞著聲音問道:「陸少想幹什麼?」

  他說著看了身後的江光光一眼,要管到底的意思不言而喻。

  陸孜柇來了應該有好會兒了,如果不是程謹言在裡邊兒呆著,他不可能會忍到現在不衝進去。他對程謹言,是有顧忌的。

  陸孜柇的視線也落到了江光光的身上,並不回答程謹言的話,反倒是意味深長的一笑,說:「你們兄弟的口味,倒是像得很。」

  他說完這話,唇角勾了勾,拉開車門上車走了。

  程謹言依舊是原來的那副樣子,表情並不變,打開了車門,對著江光光說:「上車。」

  他這樣兒,倒是像知道江光光有麻煩特地等在這兒的。這個時候要是推辭,更顯得是特意的躲著他避著他了。江光光就說了句謝謝程先生,上了車。

  車子很快發動,程謹言抽出了一支煙點燃。他一句話也不說,車子駛了一段,才開口問道:「到這兒幾年了?」

  江光光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些。不過知道他如果要查,是查得到的。就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有差不多八年了。」

  「家裡還有人嗎?」程謹言又問道。

  他這問題是有些奇怪的,江光光稍稍的頓了頓,回答道:「有的。」

  程謹言就側頭掃了她一眼,忽然又問道:「你和老三吵架了?」

  他說的老三,自然指的是程容簡。江光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把話題轉到了程容簡的身上,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原本是做好讓程謹言盤根問底的打算的,誰知道他卻一下子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原本是該好好的回答的,江光光這下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時就沒吭聲。好在程謹言也沒說什麼,同樣也沒再問什麼。

  程謹言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江光光住在哪兒還是假不知道。偶爾問著路,直到送了江光光到小院子門口,這才調頭離開。

  直到車子消失在小巷裡,江光光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已全是汗。面對程謹言這樣的人,確實是很可怕的。

  江光光剛去想程謹言在車上問的那幾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時,苟三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壓低了聲音的說:「他怎麼送了你回來?我不是告訴過你離他遠點兒的嗎?」

  江光光被他嚇了一大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說:「路上遇到了,他大抵是順路。」

  程謹言開口。她自然是沒法拒絕的。苟三大抵也是知道的,而且江光光並不是拎不清的人。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沒說話。江光光實在累得不行,打開門往院子裡去了。

  苟三很自然的也跟了進去,琢磨了一下,開口問道:「他有沒有向你打聽什麼?」

  江光光有些莫名,就看向了他。苟三咳了一聲,說:「他接受了程家的碼頭,賭場這邊雖然還握在程容簡的手裡,但他肯定是想要的。他這人的野心不小。」

  他那麼一說,今晚程謹言的出現就解釋得通了。江光光就搖了搖頭,說:「他什麼都沒有問。」

  苟三像是鬆了口氣兒似的,點了點頭。進了屋子,江光光倒了一杯茶給他,他也沒客氣,端著就喝了起來。

  江光光去廚房洗了手,出來苟三杯子裡的茶已經喝完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開口就說:「其實程容簡這人雖是心狠手辣的,但是比起程謹言,倒是好了很多。至少他的手下都約束得很好。也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兒。」

  江光光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說起這些。以為他還要說下去時,苟三卻沒說下去了,開口說道:「程謹言這人很狡詐,他不會無緣無故的送你回來。你得提防點兒。」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說:「你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休息。」

  儘管是換了衣服的,但江光光的身上仍是有腥味兒的。還帶著隱隱的汗味兒。

  他也不等江光光說話,說著就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了頭,說:「我琢磨著你以前和我說的事兒,程容簡應該多少知道些。」

  江光光一愣,他已出去了。江光光站著沒動,昏暗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這是苟三第一次明確的提起這話題,他的意思,是說,程容簡是和那事兒沒有關係的嗎?

  江光光原本是想追出去問清楚的,最終還是沒有。苟三說的是他琢磨程容簡應該知道。也就是說,他只是靠猜的。

  江光光在此刻忽然疲憊不已,閉上了眼睛靠在門上。以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從程容簡哪兒找帳本。現在脫離了程容簡,那事兒,她是完全沒有一點兒頭緒的。在這兒呆了那麼多年,從側面也打聽了一些。但沿河的水太深,到現在,她仍舊不知道該從哪兒入手。

  她站了會兒,吸了一口氣兒,去浴室里洗漱去了。手酸得厲害,她甚至不想抬起來,就那麼靠在牆壁上,任由著熱水沖刷著身體,過了很久,才拿了毛巾過來。

  擦拭身體的時候,她突然就想起了陸孜柇來。被熱氣熏得微紅的臉上就浮現出了厭惡,她抿了抿唇。以後回家,她是得小心點兒的。

  江光光洗好澡出去已是半個小時後了,她剛開始擦頭髮,門鈴就響了起來。頭髮還在滴水,她胡亂的擦了幾把,放下毛巾出去開門去了。

  已是初秋,外邊兒的風已有些涼,她沒穿外套,露在外邊兒的胳膊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打開門,才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阿凱和阿南。阿凱過來倒還正常,阿南跟著過來,怎麼看都是有些彆扭的。

  江光光稍稍的愣了愣,隨即問道:「什麼事?」

  那麼大晚上的過來,肯定是有事兒的,不可能是過來玩的。

  阿凱清咳了一聲,大抵是見她頭髮還是濕的,開口說:「進去說行嗎?」

  江光光沒吭聲兒。讓到了一邊。阿凱倒是進了院子,阿南卻沒動,面無表情的說:「我在車裡等你。」

  阿凱倒是沒說什麼,點了點頭。阿南直接就往車邊走去。江光光原本是想關上門的,這下也沒關了,跟著阿凱往屋裡走去。

  她的頭髮上滴水還滴得厲害,她給阿凱倒了一杯水,讓他稍等一下,找了一張干毛巾又將頭髮擦了擦,才走到沙發上坐下。

  阿凱也沒繞彎子。沉默了一下,開口說:「江小姐,我們希望你能勸勸二爺。甑燃的事兒,你應該是誤會了。二爺和她沒有什麼,她出現在二爺那邊,是想求二爺插手他們和那小三的事兒。以前這事兒挺簡單的,但後來程謹言插手……」

  這樣說下去扯得就有些遠了,他又拉回了話題,說:「二爺和她真沒什麼。那天的燭光晚餐,二爺應該是故意的。後來你走了之後二爺也直接就走了。」

  大抵是怕江光光不相信,他頓了一下,看向了她,認真的說:「二爺來這邊後,我們誰都沒見過他對人像對你一樣。最開始……也許並不是那麼愉快。但後來,那些訓練,還有後面的好些事兒,我相信你也應該能感覺得到他是為了你好。二爺這人,就算是做了什麼,也很少會表達出來的。」

  「這幾天,二爺雖然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稍微了解二爺點兒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情是不好的。今兒不知道老宅那邊打電話來說了什麼,他讓人訂了機票,明天一早回去。」

  聽到這兒,江光光的眼皮就跳了一下。阿凱苦笑了一聲,接著說:「你應該知道,才剛出了樓三的事兒,下一個不知道是誰。他現在回去,肯定是不安全的。在沿河,這是二爺的地盤。上邊兒的人不敢亂動,但出去了,二爺就算是再厲害,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我和南哥來這兒,是想請你去勸勸二爺,現在能勸二爺的,估計就只有你了。江小姐,你是明白人,你應該知道,二爺這次回去是有多危險的。」

  說到這最後。他是嚴肅而認真的。

  就算是他說得不那麼明白,江光光也是知道程容簡這次回去的風險的。阿凱說這些,等於是堵了她拒絕的路。

  江光光一時沒說話,阿凱也沒再繼續說,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江光光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程容簡被周來帶到派出所的事兒來。是了,只要他回去,就算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隨便找個藉口將他拘起來,那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有那麼瞬間的恍惚,在阿凱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她輕輕的開口說:「我去換衣服。」

  阿凱鬆了口氣兒,點頭應了一句好,說:「我在外面等你。」他說著就出去了。

  江光光很快換了衣服上了車,而送她回去的程謹言將一張照片丟給刀疤,陰沉沉的說:「給我查查,她是什麼時候來這兒的。」

  照片上的人穿著白色的廚師服,正是江光光,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

  刀疤自然是認識江光光的,愣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試探著說:「她是二爺的女人。」

  程謹言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刀疤立即就噤聲,應了句是,拿著相片出去了。程謹言的臉上陰沉得厲害,掏出了別在後面的傢伙出來,丟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閉上眼睛揉著眉心。

  江光光一路都是沒有說話的,阿南依舊是老樣子,只抽著煙。阿凱倒是說了幾句,見沒人說話也不再說了。

  車子並不是往程容簡住的地兒駛的,江光光看著窗外,什麼也沒問。駛了大概有半小時,車子才在一所不怎麼起眼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阿凱回頭看著江光光,說:「二爺就在裡邊喝酒,裡邊兒不大,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要是找不到你再給我打電話。」他到底還是不太放心的,遲疑了一下,又說:「二爺的性格……說什麼你也別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要將人給勸住了。不過最後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和江光光相處了這段時間,他是知道她分得清輕重的。並不擔心她會使小性子。

  江光光自然是知道他擔心什麼的,她應了一句好。自己拉開車門往裡去了。

  裡邊兒是很安靜的,只有輕緩的輕音樂。走過一小截樓梯,裡邊兒是一間酒吧。確實不大,客人也沒幾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檯前的程容簡。他的手中是握著酒杯的,低著頭,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到側臉的輪廓。

  他這樣子,看起來是和平常沒什麼兩樣的。江光光的腳步頓了一下,才垂著頭走了過去。

  大概是太安靜,江光光還離程容簡有幾步的距離,他就回過了頭來。看到她,他的臉上的表情淡得很。也許是知道江光光是不可能來這種地方喝酒的,他很快回過頭,等著江光光在他旁邊坐下,點了酒,他才淡淡的問道:「你來這兒幹什麼?」

  江光光沒吭聲兒,過了一會兒,才說:「這兒也沒規定只有二爺能來。」

  程容簡冷冷的看著她,沒說話。過了會兒,才是收回了視線,拿了放在一旁的酒倒進了杯子裡。

  他喝的是威士忌,眉頭也未皺一下。更是當身旁的江光光不存在一般,喝完又重新倒了一杯。

  江光光也不吭聲,喝完了杯子中的酒,又問酒保要了一杯。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江光光喝到第五杯時,程容簡站了起來,直接往外邊兒走去。

  酒保給的酒後勁是有些大的,江光光有些頭暈,定了定神。也跟了上去。程容簡直接去了停車場,見江光光跟了過去,唇角勾了勾,冷冷的說:「我要回家,你也要跟去?」

  江光光沉默著,也沒去看他,過了會兒,開口說:「這時候,您不該再去離開這兒。」

  程容簡就冷笑了一聲,說:「你這消息倒是挺靈的。」

  江光光沒說話。他也沒有再理她的打算,拉開車門就上了車。江光光這下的動作倒是挺快的,上前攔住了他,重複說:「這時候,無論是什麼事,您都不該回去。」

  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臉上浮現出兩朵紅暈。語氣很認真,看起來憨頭憨腦的。

  程容簡冷眼看著他,譏諷道:「你以為你是誰?」

  江光光的動作僵了僵,沒說話。程容簡眼中一點點的冷冽了起來。冷冷的說:「讓開。」

  江光光沒有動,程容簡伸手拽住了她,使勁兒的將她抵在了車上,一雙眸子裡深深沉沉的,一字一句的說:「你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

  他說著,手就落到了江光光的脖子上,然後一點點的收緊。

  江光光的視線對上了他的,語氣平靜的說:「二爺想要捏死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大抵是她的平靜激怒了程容簡,程容簡的臉一寸寸的靠近了她,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諷來,說:「你仗著的,不就是我不動你麼?」微微的頓了頓,他咬牙切齒的接著說:「從頭到尾,哪怕那麼一分一秒,你相信過我麼?或者說,哪怕一分一秒,你胸膛里的這顆心,不是冷硬著的?」

  他的一雙眸子冷如寒霜,鬆開了江光光的脖子,手指戳到了江光光的心臟的地方。就那麼冷冷的看著江光光。

  江光光僵著身體的,還未做出任何的反應,他就粗魯的一把扯開了江光光,上了車砰的一聲摔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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