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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娘抿唇道,“是林三少爺。”

  這下還了得,第一個四少奶奶鬧,第二個善桐和她要好的,也跟著鬧,三少夫人躲不過,也被擰紅了臉頰,善桐笑著教她,“等回去家裡,你和你們家少爺訴苦,就說他擰得重了,累得你也被擰。你們家少爺就覺得對不起你了。”

  一邊說,眾人一邊笑,都道,“真是好手段,這是在教你呢。”

  林三少夫人摸著臉白了善桐一眼,自己也笑了,“他就是這樣粗手粗腳,在家一碰兒子,兒子就要哭的。”

  正說著,外頭又來信了——宮中送了金玉長鎖並長壽麵來,是皇后指名賞給大妞妞的。善桐忙和含沁一道外出謝恩,擾攘了半日方才坐下,這幾戶人家雖然都和皇家關係密切,卻也不禁紛紛有艷羨之色:才進京幾個月,在皇后跟前就這麼當紅了,夫妻倆都這樣有本事,日後的前途,那還用說嗎……

  雖說大妞妞現在已經是可以吃些米麵了,但善桐也不敢讓吃多,交由廚房特地擀了一條薄薄的長壽麵,令她一口吃下,便算是應過了故事。眾人吃過酒,便又都進了一間大花廳,在屏風後坐定了,米氏年紀大,便抱著大妞妞在外頭站著,等男丁們進來了,大家隔著一扇屏風,都看大妞妞在地上爬著抓周。

  因是女兒家,抓周便準備得趣致,多半都是花糙胭脂,也有些文房四寶,含沁還令人放了小馬鞭、木匕首等物,還有些小小算盤等,都在最外圍湊數。

  大妞妞被放在地上之後,因最近在學走路,先還不屈不撓地站起來往含沁那邊走,跌跌撞撞到了父親腳下,揪住爹爹的大腿就不肯放了,抬起頭伸手還要抱。含沁一邊笑一邊把她拎起來,又放回那一排東西里,哄她去拿一個,大妞妞什麼都不拿,抱住含沁脖子,轉頭又要找娘。善桐不好出來,她就要哭,眾人都笑了,林三爺尤其笑得厲害,含沁先也笑得開心,善桐在屏風後咳嗽了一聲,他這才哄著大妞妞要她拿,哄了半天,大妞妞才滿臉不高興地隨手抓了一個算盤就往衣領里塞。養娘要拿,她也不管,只塞進懷裡,便又要爹爹抱。

  孩子有趣,眾人都笑了,因桂家地方終究不大,也沒叫戲班子,大家又進內堂吃茶說了幾句話,便逐漸告辭散去。過了一會,外頭男丁們也都散了,含沁進來和善桐一道抱著大妞妞看禮物。

  因有些親戚人雖然不在,但心意拳拳,一早就預備了禮物送來,比如善榴、善櫻都有周歲禮相送,還有些沒能親身過來的親戚也有禮物,更有些想要巴結桂家,卻苦無門路的人家,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因此大妞妞雖然才周歲,自己名下已經有了許多金銀長命鎖,並好些精緻的童玩首飾。甚至還有人送了一個嵌玉小球給她玩,可惜大妞妞只看了一眼,便又尋撥浪鼓去了——榆哥又送了她一個撥浪鼓,雖漂亮,可卻怎麼打都不出聲,小寶貝正著急琢磨呢。

  善桐盤點了一番,因見許家也送了一份禮來。一時不由道,“我們家和他家人情往來倒不多的,這是誰送的禮呀。”

  見寫的是許家六少爺——也就是世子爺了,還不是世子夫人,才知道是許鳳佳自己送的,恐怕沒進後院,含沁也說,“就是托林三爺帶過來的,他大忙人,今天並沒有過來。”

  許鳳佳和含沁之間那若有若無,卻又似乎十分冷淡的關係,善桐一般是不去追問的。打開許鳳佳給的那個盒子時,卻見紫檀木盒子裡有個金小人,一打開盒子就轉了起來,盒子本身並還發出樂聲。

  這麼稀罕的物事,顯然價值本身高過檀木和金子,兩人都嚇了一跳,大妞妞一時也覺得好玩,伸手要去抓那小人時,卻抓得那小人連樂聲一起停了。善桐一開始還以為被大妞妞抓壞了,不禁有幾分心疼。含沁仔細查看了一番,才見那盒底是有發條的,上緊了就又能唱跳。兩人不禁都感慨了一番,含沁道,“這應該是他在廣州淘換回來的稀罕貨色,這是一份重禮了。”

  看來,許鳳佳雖然平時和他似乎沒什麼來往,但關鍵時候出手卻一直都是有分量的。善桐想到這禮物還是他自己送,沒交給世子夫人轉送,一時思緒盪開。半晌才回過神來,外頭又來人說,“西北有人來送東西了。”

  小家庭和家族的聯繫一直很緊密,三天兩頭西北就有人來送東送西的,其實也就是為傳遞消息找個藉口罷了。不過這一次,桂元帥和桂太太倒是真給大妞妞預備了周歲禮物,送信的管家累得直喘大氣,道,“元帥嚴令要在今日內趕到呢!一併還送了信,給大姑娘起了大名。”

  禮物猶可,大名是要趕快看的,善桐忙拆開信來,和含沁頭碰頭一目十行,兩人同時都啊地一聲,失望地叫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太疼大妞妞了,桂元帥給她起的名字雖然吉利,卻並不大好聽,“桂壽安”這三個字,聽起來像是男丁名字不說,且善桐還覺得,“聽起來像個管事的名字。”奈何這是長輩賜名,也不可能再退回去了,善桐只好和含沁商量,要給大妞妞起小名。

  兩夫妻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大妞妞倒是把一屋子都折騰得全是長命鎖。一時又餓了要吃奶,養娘便把她抱下去,善桐一邊和含沁說話,一邊自己整理禮物,剛拿起一匹布,口中才說道,“今年倒都流行,這么小的孩子也送尺頭了。”含沁便咦了一聲,從尺頭下的椅袱邊抽出一封信來,道,“這是誰留在這裡的?我怎麼沒看見。”

  一邊說,一邊就拆開看了,才第一眼,面色便是一變。

  255、神通

  善桐見他這樣,心一下也是跳到了嗓子眼,湊到含沁身邊,默不做聲地跟他一道看完了信,只覺得冷汗慢慢地從脊骨上往下落,背上似乎是濕了一條線,極是陰冷不適。過了半天,才低聲說到,“原來牛家想的竟然是這種事。”

  含沁輕輕地冷笑了幾聲,卻是半天都沒說話,竟把信紙一推,自己伏在桌上怔怔地望著燭台,就這樣沉思了半天,善桐也不去打擾他,自己在一邊也想心事,又過一會,含沁才起身道,“這件事要和貝先生商議一下,裡面蘊含的信息怕不止這麼簡單,你今晚別等我回來了。”

  好好的周歲宴,被這一封信搞得一點喜慶之意都沒有了,善桐坐在桌邊,慢慢地收拾著一屋子的凌亂,一時丫鬟們從外頭進來了,便接過去幫手,她只坐在炕邊發呆,連大妞妞被重新抱進來都沒心思去逗,雖然叫自己不要去想,萬事自有外頭男人們去操辦,但又怎麼可能不去想?她最害怕的,卻還不是信中的內容,而是這送信的手段。

  是這戶人家已經在桂家安插了釘子嗎?這應該也不至於吧,家裡的下人都是知根知底,從西北帶來的老人了。能夠進屋服侍的,更是根子三代都摸清楚的當地土著,因為桂家也不是事事都能見人,在這方面善桐一直是很注意的。這樣說,那應當就不是下人,而是來做客的女眷嘍?大家剛才都在這裡屋坐過,乘亂在哪裡塞一封信,的確也不容易被發現。

  可要這麼想,則‘里朝廷’的身份幾乎是呼之欲出,只要拋掉西北大戰時根本和西北沒有利益牽扯往來的人家,剩下的寥寥數人里去排查,難道還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嗎?這群人行事一向詭秘,恐怕還不至於這麼愚蠢,自己把自己給賣了吧。

  善桐簡直是想不明白了——與這封信里寫的東西相比,她更為恐懼的還是這種感覺,好像被這雲山霧罩的‘里朝廷’侵入了自己私人生活的一角,雖然只是一封信,但疑神疑鬼之間,似乎自己生活中的任何一點小細節,都像是被他們盡收眼底。這一回,她體會到了含沁和桂太太的小心,有些話不到密室,大家都當作不知道,也絕不敢提。

  這天晚上她自然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到了五更才勉強睡下,多少也有等著含沁的意思。可含沁卻一夜都沒有回來,第二天一大早又直接上值去了,善桐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只覺得度日如年,難以打發時間。連幾戶人家補送了大妞妞的周歲禮來,她都懶得關心,好容易把含沁從宮裡捱回來了,面上卻還要故作若無其事,兩人吃過飯了,善桐才把人都打發下去,自己和含沁進了書房密室商議,一邊自己心裡也掂量著:是不是也該在內院裡改造一間可以說話的地方出來?

  “沒什麼大事。”含沁卻要比她鎮定得多了,不比善桐只能幹著急,他是能辦事的人,自然沒那麼緊張。“已經全吩咐下去,都辦妥了。牛家這一次,等著偷雞不著蝕把米吧。”

  “信呢?”善桐便低聲問。“我想再看一遍。”

  “燒掉了。”含沁搖了搖頭,“這種東西,少留一點是一點,誰知道將來對景兒,是什麼憑據呢。”

  這封信善桐雖然只看了一遍,但每個字都像刻在心底,要再看,多少只是為了安心。就不看她也還記得裡頭都說了什麼——其實倒也簡單,寥寥數語,只是提點桂家,‘牛家有意栽贓桂家走私,這一批打著桂家旗號的走私商隊,幾個月來已經在山海關進進出出,走了數趟,並且運輸的還是茶鐵等物。桂家必須小心了’。

  牛家這一招也的確是毒辣的,被這麼一串,肖總督的行動也就有了解釋:現在西域關卡打通,商機簡直是源源不絕,在西域那邊的國家需要瓷器絲綢,大秦也需要他們的寶石器皿,甚至是這一路上有好些小國,自己是不產茶的,又愛喝茶。打通西域僅僅不到五年時間,這條商路真是眼看著就繁華起來,每年陝甘的關卡稅,也不知多收了多少。

  既然有收稅,那就肯定有走私,嚴查走私,是附和官府利益的,只是和這些商隊背後的大人物過不去而已。肖總督也不是什麼高風亮節一心為公的清官能吏,忽然間開始在走私上打主意,先桂家自然還奇怪呢,現在倒明白了——這種事肯定也是要鋪墊上幾個月的,沒有這邊一查,那邊就查出桂家來那樣巧。幾個月後,順理成章一支商隊落網,滿口‘桂大人’、‘桂大人’,肖總督再往上一報……

  其實這種事,如果沒有隱衷在,對桂家雖然是麻煩,卻還沒到危機的地步。現在大秦的官宦人家,但凡源遠流長一些的,誰家不是一屁股的屎?就只是因為桂家現放著有這麼一件提都不能提的事在,一說到走私就成了驚弓之鳥。萬一皇上面上信了,私底下要派人查證一下,以釋疑心呢?萬一這拔出蘿蔔帶了泥,軍火的消息就這麼走漏出去了?

  想到這裡,善桐不禁就煩躁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看,這個走私的事情,必須想個辦法,把手尾全了結了,免得今後這幾十年,有個什麼事就著急上火的,真是人都短命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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