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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什麼事都沒瞞得過這個不動聲色的老人家!

  善榴才一怔,就想起了外九房的海和叔——她一下明白過來了,便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我們小輩這胡鬧,您是看不上眼的……是我們兩個離鄉多年,上次見到含沁的時候他還小呢!這一回來怎麼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這沒相一相他的人品,我是不放心把妹妹交到他手上的。這男女有別呢,我在外九房見了他一面,限於場合也看不出什麼來,只覺得行動倒是挺乖覺的。和姑爺一商量,就打發他們倆喝一盅去——這酒桌上是最見人品的不是?讓您見笑了!”

  沒想到老太太是一點都沒有責怪她不知分寸的意思,反而握住善榴的手,現出了幾分急切,“那你們看著他——這個人如何呢!”

  “聽姑爺說起來,倒是很喜歡他!”善榴忙說,“就說這小伙子雖然面上油了一點,但私底下掏心掏肺地說起話來,什麼事都有主意,看著也的確是個老道的人……應該是委屈不了三妞的。”

  見老人家顯然鬆了一口氣,善榴的心也提起來了:雖然母親堅決不肯,但父親和祖母都持贊同態度——這父親也就罷了,祖母可是個最有主意的老人家,自己也就覺得含沁自然是可靠的了,至少,是得到了祖母的首肯。可看祖母的態度,居然也透了吃不准……

  “嘿嘿。”老人家見孫女兒投來了疑問的眼神,也不禁微微露出苦笑,“這孩子,看不透啊!連我都有些吃不准,他究竟是忠是jian。一個人能厲害成這樣,也算是胎裡帶來的根了,他也實在是能折騰……罷了,這條路就是你妹妹自己選的,頭破血流她也要走,做家裡人的還能說什麼?只盼著她生了雙慧眼,看得比我們都准,不至於所託非人吧!”

  人生就是這樣,任何一種選擇,只要事關終生,在什麼時候都是一場豪賭。善榴出嫁多年,已經見識過不少風雨世事,已經覺得妹妹非常幸運。她點了點頭,便也不提此事,只是和祖母商量。“反正是六月成親,我就厚著臉皮多住幾個月了,把妹妹送出門了再走。我看,指望娘置辦嫁妝,那是……大伯母又忙不過來,您要是覺得我辦事還牢靠,就把這事兒交給我了,也免得您還費心——”

  老人家其實也就是等著孫女兒這一句話,當下又和善榴商量了幾句細節,兩人又攜手去偏廂看善桐,善桐本來昏睡了十多天,臉都瘦幹了,現在一點點養回了精氣神兒,卻依舊趕不上從前那青春洋溢的樣子,閒著沒事就在炕上昏睡,等兩個長輩進來了,才直起身子,笑著和祖母、大姐說了幾句話。得知大姐不日要到西安給自己置辦嫁妝,她神色分明一怔,便又露出苦笑:很多事就是這樣,不需要隻言片語,只看安排,聰明人也就能把內情給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事已至此,善榴安撫了善桐幾句,私底下也就勸她,“按娘的性子,起碼要一年兩年才能消氣,你別和她較勁鬥氣,出嫁了就是天南海北,你肯定是跟著含沁走的……你就多想想含沁,別想家裡的事兒了!萬事有我呢!”

  見妹妹聽到自己提起含沁,不禁展顏一笑,本來略顯乾枯的眸子頓時盈起了絲絲水汽,叫整張臉一下就生動嫵媚起來。善榴想到自己出嫁前那段辰光,也實在是感慨萬千,摸著妹妹的額發,不禁又低聲道,“你心裡只別忘了這一刻就行了,咱們姐妹有幸,都嫁到了中意的人家,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到夫家和姑爺有了什麼爭執,你想想這一刻,也要把日子給往好了過。”

  又和妹妹說了好些諸家的內事,善桐也給姐姐出了幾個主意,一時疲倦起來,便靠在姐姐肩上睡了過去,善榴撫著她長長的辮子,望著她蒼白的側臉,咬著牙想了想,又從隨身帶的細軟里數出了五百兩碎銀票,第二日一大早,便由家人套車送去了西安的巡撫府。

  她這一次過來是要給善桐置辦嫁妝的,少不得要和大太太商量著一道採買才最划算,王氏只是不管不問,因為榆哥就在善榴到的第二天感了風寒,她也無心出門,親身到榆哥院子裡照看兒子。善榴倒也免去敷衍母親的苦差事,和大太太一道見了好些長輩,二老爺又撥空出來,叫善榴到書房去,私底下塞給她二千兩。“你祖母給我帶了信,你也真是胡鬧,出嫁了,又管著家裡的錢,就不能再這樣補貼娘家。五百兩就算你給你妹妹添妝了,剩下一千五百兩你拿回去。”

  又不禁自己嘆了口氣,苦笑道,“這麼多年做官,現在手裡也就只有這點活錢。還想著為你妹妹多陪一點兒,看來她是沒你這個福分了。——你聽你爹的話,姑爺面上不計較,心裡有數的,幫一點是幫,幫多了那就是扶了。我們家還沒到這份上,要你這個出嫁的女兒來扶!嫁妝開銷的帳目你要拿給我看的,不許私底下補貼你妹妹!”

  這話里字字句句,也不知道有意無意村的都是王氏,善榴這個做女兒的可不是兩頭為難?只好輕輕地嘆了口氣,並不往下追問,回頭自己想了想,依舊只是把次回拿出的五百兩收了回去,餘下的銀票貼身藏好,預備等善桐出嫁前為她壓箱。

  如此忙了十數日,已經是找好工匠,開始打家具了。她畢竟還是諸家的宗婦,諸家在西安城的三親六戚也要度時應酬一番,偏巧肖太太又巧立名目,下帖子請諸位貴太太吃酒,楊家女眷們自然都要給她這個面子。善榴和大太太那是一身是事,也不得不盛裝出席,一家人儘管私底下幾乎並不說話,到了面上也還是言笑晏晏的。王氏才從兒子院子裡出來,也是兩眼一抹黑,全不知道肖太太怎麼又生出事來宴客。大家一路走一路說,看到衛太太來了,她就忙招手過來,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大太太和衛太太雖然是親家,但倒是王氏和衛太太更熟,就壓低了聲音和衛太太打聽,“怎麼回事,忽然又要請客,這回還連喜事都沒提,份子錢都免了……”

  衛太太倒很有幾分尷尬,看了看楊家人,便輕聲說。“她是心裡高興呢,說是請大家,還不如說就專為了請桂太太——您還沒聽說?桂家和您們小四房說的那門親事,本來不都要成了?城裡是風聲都傳出來了……可又黃了!說是總督府嫁到平國公府的那個閨女命薄,才生了對大胖兒子沒有幾天,月子裡就沒了。京城人的老例子,姐姐去了,妹妹過去續弦也是常有的事。這不就把親事給攪黃了?說是等世子爺出了喪就定親,是過門帶孩子去的……桂家這一次,可實在是落了臉子啦……”

  這話出來,楊家幾位女眷都是面面相覷,善榴心底一下就放鬆下來:那位七姑娘就是再好,也是庶女出身,和善桐之間相處起來,肯定是疙疙瘩瘩的。現在這門親事沒成,也算是好事了,至少善桐過門後能放鬆一些,地位不至於立刻就尷尬起來。

  王氏面上不動聲色,和衛太太又敷衍了幾句,那邊一聲桂太太來了,眾位女眷全都唿地轉過頭去。善榴卻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面上有些憂色,她心中一動,便扯了扯母親的袖子做詢問狀。王氏一時不察,順口就低聲道。“按她那個性子,說個一品總督家上在太太名下的女兒回來,沒準對桂含沁媳婦還好些,現在……”

  話才出口,便覺出了失言,她瞪了女兒一眼,猛地閉上了嘴,又回過頭去,同眾人一道,望向了桂太太的方向。

  168、堪憂

  都是場面上的人,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一向在西北一言九鼎,有土皇帝之勢的桂家這一次算是栽了跟頭了,但桂太太的出場還是同往常一樣,就算是做客,也帶了不容分說的霸氣。她甚至還要比往常更開朗幾分,等肖太太迎出來了,幾步上前就握住了肖太太的手,朗聲笑道,“肖太太!您真是好客殷勤,這是又出了什麼喜事了?往年這時候可不見你下帖子,是貴公子定了親,還是閨女說了婆家呀?”

  這是擺明了在揶揄肖太太為了下她的面子,不惜大肆花銷來擺席宴客。只是這麼輕輕一句話,桂太太就大有反客為主,下了肖太太面子的意思:這親事不成也是常有的事,肖太太這麼做,倒是有幾分幼稚了。也更顯得平時被桂太太壓制到了什麼地步,這麼一點小事,都要費盡了心思來慶祝。

  肖太太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笑盈盈地擺了擺手,“要說喜事也不是沒有……家裡幾個小子年紀都到了,大小子剛說了一門親事。其實年前就提起來了,因為還沒定,也就不敢聲張……眼下親事定了,我心裡高興,可不就按捺不住,要和大家一道吃吃酒,誇誇我這還沒過門的媳婦了?”

  畢竟是總督太太,這麼點面子是要給的,眾太太都道,“這是哪家的閨女這麼有福分?”

  又說,“誰家能嫁進您們家,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您這還要夸媳婦——真是個會疼人的婆婆。”

  這種客氣話,肯定沒有辦法,是必須要傷到桂太太的:親事沒定就露出風聲,說起來也的確是桂家做事不夠謹慎了。就算以桂太太的城府,一時間面色也有些發白了,但她畢竟還挺得住,眼波一轉望了楊家眾女眷在人群邊上站著,便搭訕著走到孫氏身邊,和善榴見了禮,那邊衛太太也招呼過了。桂太太就笑著問孫氏,“嫁妝置辦好了沒有?你們這兩親家湊在一起,別是商量著新房該怎麼布置吧。”

  都是太太、奶奶了,對男女之事就沒有姑娘家那麼避諱,在場的太太們也都要個下台階,聽桂太太提起來楊家、衛家的婚事,也就不問肖家了,而是懷著特別的熱情關心起善桃和衛麒山來。“也真是郎才女貌!”

  “二姑娘今兒沒跟著出來?我沒眼福,幾次都沒看到二姑娘,都說是個極溫柔極大方的姑娘家……”

  肖太太也不為己甚,因又有賓客到了,便出去招呼著,眾人一邊說笑,一邊漸次入席。那邊桂太太和孫氏、王氏閒談了一番,便想起來問,“說起來,三姑娘怎麼不見?我可還想她了!說起來也是從小就喜歡,可就是去年年前見了那麼一兩面——說出去二姑娘,你們也要忙著說三姑娘了吧?”

  楊家幾個女人齊齊都是一怔,善榴旋即恍然大悟,心底也不是不感慨的:會托許家說媒。可見桂含沁防這個嬸母防到了什麼地步,只是這件事他到底還是辦得沒那麼妥當了。這媒人都來請期了,婚事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桂太太就算再想從中作梗,還能作梗到什麼地步?婚事一定他就該和桂太太明說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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