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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說,一邊拿起善桐的手,強著她去搭王氏的肩膀,可善桐的手指才觸到了王氏的肌膚,這兩母女就好像都除了電一樣,彼此都風一樣抽回了手去——卻也都被驚得收了淚,只能帶著倉皇,面面相覷,竟是誰都沒有開腔。

  160、大媒

  就像是榆哥所說一樣,一家人的日子還是照樣得過,尤其是北邊局勢漸漸又有些吃緊,還在邊陲前線駐守的軍隊,和鬼王叔的隊伍打了幾次遭遇戰,結果還竟各有勝負,雖然沒有丟了城鎮,但民間頗有議論,有些較為悲觀的邊民,都覺得下一場大戰將臨。一時間為了穩定民心,也為了鎮住局面,將改元這關鍵一年平穩度過,就是進了臘月,二老爺也沒有封印,和桂將軍並肖總督天天關在一道,不是開會,就是找人開會。

  進了臘月,大太太帶著善桃等人先回了村中,因為老太太本人並不回去,而是要在城裡過年,過了臘月初八,孩子們又都不必讀書了,因此除了善楠之外,其餘孫輩也都有機會跟著回去村里,一來祭祖,二來也是和父母多相處一番,三來也是為過繼的事撐撐場面,別顯得小五房人丁冷清,免得十三房心裡也有嘀咕。只有善榆善梧兩兄弟並善桐留在西安城內,合著二老爺夫妻並老太太,府內一共就是六個主子而已,別的不說,就是這一大早請安,都從一屋子人擠也擠不下的場面,變作了眾人零零落落,愛坐哪兒就坐哪兒。

  因為西北局勢漸漸有轉為緊張的意思,衛家著急想趕在年後把親事給辦了,免得衛麒山耽擱了上戰場的機會,又或者是議定了婚期,反而被兵事耽誤。正好善桃過年就是十七歲了,在西北也算是大齡姑娘。大太太回鄉也還有為善桃清點陪嫁的意思,沒幾天就捎信過來:嫁妝所需女紅,這些年來她和善桃憑著一點一滴的時間見fèng插針,慢慢地已經全都做出來了,家中需要置辦的無非就是家具等物。至於首飾體己,善桃得到祖母饋贈的那一千兩銀子,正好用來置辦這個,要是不追求標新立異,也足夠湊上一盒不錯的妝奩了。

  大房的經濟情況,老太太心裡是有數的。善桃平時手上身上無非就是那麼幾樣東西,還有些是善桐送的,老太太賞的,大太太給的幾乎沒有多少。因為眼下是大房的婚事,二房、四房都剛剛受過敲打,怕是不敢說話,三房又素來不在乎公中錢財。老人家大筆一揮,官中出了七千兩為善桃置辦嫁妝,“那個衛太太,看著也不是個眼裡沒錢的人,咱們犯不著因為嫁妝受人的褒貶。衛家小子還有弟弟,善桃這個長嫂,必須得撐得起門面來。”

  比起老太太言明歸給善桐的四萬兩體己,這七千兩算得了什麼?就是再翻一倍,官中給了善桃,就沒有不給善桐的道理,因此二房自然沒有聲音——也的確不敢有什麼聲音了。倒是大太太寫信過來:來年還要說善檀、善榕的婚事,接連三樁婚事都是大房的子女,官中雖然底蘊厚實,但折騰了這三場,緊接著又有柏哥、榆哥、梧哥、桂哥並善桐善櫻到了婚嫁的年紀,這些銀子開支出去,即使以官中多年來的積累,也難免元氣大傷。善桃的嫁妝,似乎應該稍微從簡。

  老太太看了,也沒說什麼,派人把信送到了二老爺書房裡,第二天一大早二老爺就送帳本來了。“這些年沒住在一塊,家裡的帳就沒奉上來,現在母親來了,正好進了臘月交帳,母親可千萬別嫌麻煩——”

  善桐正在老太太身邊坐著,一眼看見父親手中捧著的,除了家裡日常開銷的公帳之外,似乎還有母親堂屋內日常翻閱的一本紅皮帳冊,她不禁看了母親一眼,又望向祖母,欲言又止,咬住唇又垂下了頭去。

  老太太拿過帳本來,漫不經心地翻閱了幾頁,倒是一時沒搭理二老爺。她拿了幾本,都是看了看前頭就放下了,看到王氏那本紅皮帳冊時,才翻開一頁,眉頭就是一跳,她饒有興致地坐正了身子,一頁頁往下看去。二老爺和王氏對視了一眼,王氏面色蒼白,神色靜若止水,卻也沒有隻言片語。倒是善榆不知就裡,幾次想要說話,又為梧哥用眼神止住。

  就在這詭異而僵冷的氣氛中,善桐終於再忍不住,輕聲喚了一句‘祖母’。她又是著急,又是難受,又是心虛地望向了祖母,老人家抬頭看了她一眼,才漫不經心地一笑,將帳冊摔到炕桌上,輕蔑地道,“這是王氏的陪嫁鋪子,我雖然好事,也沒有婆婆管媳婦私房小帳的道理。想來,是你們拿錯了,好生收著吧,別和公帳混在一起。”

  二老爺看了善桐一眼,自從事發以來,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女兒,神色也首次有所觸動,他才要說話時,屋外忽然又來了人氣喘吁吁地道,“老爺,許將軍送帖子上門,問老爺在不在府中,他才從前線回來,想要上門來和老爺說話呢。”

  這裡的許將軍,說的是許家唯一一個留在邊疆的兒子許於潛。他在西北大戰中聲名赫赫,如今也是五品千戶了。善桐也曾聽到女眷之間傳言,都說要不是為了不蓋過許家世子的風采,他的位置還能再往上躥躥的。現在許世子人下廣州,他留西北,除了當年聲名赫赫的小諸葛許大少爺,因為身體不好已經退居幕後之外,許家這兩個兒子倒是堪稱雙壁。不論是從他本身的能力,將來的前途來說,還是以他在西北隱隱為許家代言人的身份來講,二老爺自然都沒有怠慢的道理。就是老太太都問了一句,“怎麼,許家四郎別是從前線帶回了不好的消息吧?”

  “恐怕還是和羅春的事情有關。”二老爺對自家人當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他掃了小輩們一眼,“出去了敢胡亂傳一個字,回來就領罰吧——”

  這才緩了語氣向老太太解釋,“您也知道,福安公主今年才剛去世,本來連嫁妝都備好了要嫁過去的,現在人沒了。羅春似乎有繼續求福壽公主的意思,可福壽公主今年也才五歲,這年紀實在是太小了點,就是皇上肯,禮部都不願意操辦。這不就是兩邊耽擱住了,現在羅春是文的不成就來武的。他這幾年休養生息勢力壯大,怎麼處理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意思。許四少上門來,估計是想問問京里的消息。”

  如今小四房大爺很有上位為首輔的希望,京中消息就不像從前那樣來得又慢又虛了。再怎麼說,兩房兄弟互相提攜、來往頻密是肯定的事,許四少從交通不便的邊境回來,想要盤盤局勢,就近問個親戚,似乎也很說得通。老太太便點了點頭,看了王氏一眼,不忘叮囑,“要是說起京里的事,別忘了問問他們許家和那個什麼封子繡有沒有來往。”

  二老爺自然應下,他給妻子打了個眼色,又帶上善梧,“跟著我伺候一番茶水吧!”便先出了院子,屋內四個人相對無言,還是王氏先打開話匣子。“二姑娘的嫁妝……”

  老太太翻了翻帳本,又挑了幾件事來問王氏,見王氏有問有答,便將帳本撂開,隨意地道,“這麼多帳我也不耐煩看了,今年結餘多少?”

  一邊說,一邊沖善桐、善榆兄妹擺了擺頭,兩兄妹便都起身退出了屋子,榆哥笑著對善桐道,“昨天先生喊我過去,是我們做的一柄小火銃開了膛線了,我記得你有一柄火銃來著,這麼多年過去,也該舊了吧?你等著,我給你拿來。”

  善桐忙說了一句,“我——可我現在也用不——”

  連個著字沒出口,善榆就跑得沒了影,善桐只好望著哥哥的背影一陣苦笑: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自己攪黃了這兩場婚事,榆哥就對她客氣到幾乎百依百順,閒來無事就找些小玩意往自己屋裡送,可私底下見了面,他又似乎急於擺脫這兩人獨處的環境。慌裡慌張的,就像是呆的久了,自己就要數落他一樣……

  再回頭看看屋內,老太太正和王氏算帳,兩個人倒是看不出異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熱火朝天。就是善桐深知底細,也只能看出兩位長輩都繃緊了肩膀,雖然屋內的氣氛看似和睦,但歸根結底,依然未曾放鬆。她不禁又收回眼神,望著腳尖嘆了口氣,這才踟踟躇躇地往屋內去了。才坐下沒有一會,一個香囊都還沒做完呢,那邊就又來了人。“老爺請姑娘進書房說話。”

  善桐似乎覺察出了什麼,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裡,雖然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已經讓小姑娘陷入了一種異樣的興奮里。她隱約地感到了什麼,可又不敢先下定論。不過不論如何,父親召見,總是要有一場硬仗打的,善桐也不及多想,便撫了撫裙子,跟在來人身後,出了內院,直進了我二老爺的書房。

  二老爺自然是已經送走了許四少,連善梧都沒在一邊伺候,他正一個人坐在案前,對著眼前數張信紙發呆,等善桐進了屋子在父親身後站好了,他還又出了一刻神,這才緩緩地道,“你看這封信。”

  一邊說,一邊便把這幾張紙遞給了善桐。

  善桐一拿到手,第一件事便是去掃落款,見落款處竟是‘愚兄衡’這三個字,心中便是一跳。她一目十行地掃完了整封信,果然信中除了一般的問好敘舊之外,只提了一件事:據說平國公當年在西北的時候,就特別欣賞含沁這個棒小伙子。最近忽然惦記起了他還未曾成婚,又數次聽楊海東大爺說起小五房還有善桐這麼一個好女,便冒昧想要說一門親事,將這兩個大閨女同棒小伙子撮合成一對,也算是門當戶對,結兩姓之好,為楊家和桂家再添一門親事。

  就是她已經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善桐依然不禁被含沁手筆鎮住。

  就算全國三品往上的人家也就這麼不到千戶,可這些人家裡也有分個貴賤。小五房如今是發達了,可還是不如桂家底氣足,桂家底氣足又如何,在楊家小四房跟前也擺不出架子,可楊家小四房現在就是再風光……和百年貴胄、皇親國戚,多年來屹立不倒,能掌管天下兵馬,又有女兒在宮中養育皇帝的許家相比,那又完全不是一個分量了。

  能請動平國公許衡親自來做這個大媒,令他命四少爺親自代其上門送信,這樣的親事,小五房就是要回絕,也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遣詞造句了。畢竟,這可是擺在明面上的:桂含沁看似不顯山不露水,其實私下裡和許家的關係可鐵著呢!甭管是什麼樣的關係,至少,他是能請得動許家的家主寫信來做這個中間人的!

  衛家和善桃的親事,論媒人也算是顯赫的了,可和許家這麼一比,就又落了下風。更別說衛家是桂家多少年的老下屬了,衛太太又是何等奉承桂太太。可含沁呢?他一個孤兒,能有誰在後院為他斡旋周轉?這件事不能往深想,越想就越是耐人尋味。不要說二老爺,就連善桐都為含沁露出的這一手給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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