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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哪裡比得上那個心機深沉的庶女,怎麼都沒有眼淚……自己都逼成那樣了,在她眼裡浮現的,除了從容,還是從容……

  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善桐才一露餡,心底就覺得羞恥:當著兩個外人的面如此失態,不是大家女兒的做派。她抹去淚水,又深吸了口氣,將鼻中的酸澀咽進了喉嚨里,清了清嗓子,才啞著聲音,正正經經地對許鳳佳和桂含春半福了個身,低聲道,“是三妞失態了,請兩位世兄不必在意。許世兄更不必往心裡去,三妞是……”

  她也不約而同,想到了剛才在院子裡的那一段獨處。“是自己嚇自己,想到了村子裡的怪談故事——”

  她略帶羞澀地一笑,桂含春和許鳳佳對視一眼,也都笑了起來。桂含春又為她正了正皮帽,道,“不要緊,不用怕,有我們在呢。”

  他自己沒有妹妹,見善桐哭過之後面色嫣紅,色比林檎,雙眼泛著粉紅柔光,竟是可愛可憐得很。一時間心底倒是微微一動,想道:這丫頭真是又古怪,又……又挺可愛的。雖然晚熟得很,稚氣未脫,但行動也的確有大家風度。

  一邊思忖,一邊又笑道,“嗯,告訴你,鬼怕惡人,也怕我們當兵的丘八爺。有個當兵的在啊,它們才不敢來的!”

  他雖然秉性沉穩也不乏趣致,但畢竟嚴肅一些,又靦腆得很,一向迴避女眷——和弟弟們說話哪裡會這樣溫言細語,這哄小孩哄得是疙疙瘩瘩的,語調很有故作歡快之嫌。善桐還沒說話,許鳳佳已經忍不住捧腹大笑,他頂了桂含春一下,笑道,“桂二哥,你這樣說話,我雞皮立起來了!”

  桂含春還未說話,善桐也不禁噗嗤一笑,笑聲脆亮,聲若銀鈴。兩個少年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帶著善桐步出了院門,許鳳佳站在門口,回身和老家人說話。桂含春才欲迴避,低頭要和善桐說話時,卻覺得小女孩的身形又僵硬起來,他有些不解,順著善桐的眼神望過去時,卻見巷子對過那戶人家的院門大敞著,一個憊懶青年正站在門口,不知和誰說得正歡。

  31、要臉

  桂含春是何等人也?見了善桐的神色,又想到善桐說的,“這一帶靠近村牆,很是偏僻,我從前也很少過來。”再一打量此人的打扮,便知道這人多半是楊家村里混混一流的人物,說不定還欺壓過眼前這粉嫩嫩的小姑娘。

  他雖然年紀不比那憊懶青年更大,但也是見識過戰陣的人物,又兼熟習武藝。這麼一個混混還真不放在眼裡,見善桐神色警戒,心中不禁憐意大起,便彎下腰拉起善桐的手,低聲道,“別怕,有我們呢。”

  一邊說,一邊去看許鳳佳。卻見許鳳佳還和那家人說得熱鬧,似乎都未曾留意到這裡的不對。心中不禁就略略犯起了沉吟:才到楊家村,就按捺不住要到這裡來轉轉,扯的那什麼親兵駐紮,根本只是敷衍之詞。借糧的事八字才有了一撇,哪裡就想到這裡了……現在還和那老家人說得這樣用心……

  該不會是和許家、楊家內里的私事有關吧?

  桂含春雙目一凝,頓時不打算再探究下去。他回過神不緊不慢地帶著善桐走向巷口。只覺得小姑娘的手一開始還有些僵硬,待到靠近那青年,便緊緊地反握住了自己。心中倒是覺得她越發可愛:“雖然膽子大,但卻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害怕。好像一隻小家雀兒,能飛到人臉前,可要手一動去捉,它早就飛走了。是又膽大又靈醒,還有些嬌嫩嫩的任性。”

  一時間又遺憾起來:只可惜非但家裡,連幾支近親,都沒有女兒,不然,有個這樣可人意兒的小妹妹,也怪有趣的。

  他既然已經暗地裡傾向於善桐,看著那混混的眼神自然只有不善。正想著他要是不識輕重首先挑釁,自己該如何處理才占得住理,又打得痛對方時。兩人已經走近了,那混混又將身子一讓,露出了和他詳談甚歡之人來,一邊哈哈笑道,“你這個小犢子,倒是挺會說話的,中啊,下回進岐山縣遇著你,俺就帶你去——”

  他才要往下說時,一眼看到善桐,頓了頓,便越發放大了聲音道,“去窯子裡耍耍!”

  善桐再小,也知道窯子不是正經地方,一時氣得面色煞白,才要說話。桂含春卻早她一步,喝道,“含沁!你和他胡說八道什麼!”

  他雖然老斥責桂含沁,但當時的語氣和現在的凝重卻是截然不同,顯然已經動了真怒。桂含沁一吐舌頭,一下站直了身子——他年紀雖小,但個子卻不小,之前被溫老三擋住,還是因為自己太懶散,靠在門板上就歪了半邊——走到桂含春身邊,笑嘻嘻地道,“剛好有事過來找你們呢,在巷口遇到這位大哥張望,沒忍住就聊開了。”

  善桐之前見識過桂含春和許鳳佳的為人處事,此時看桂含沁的樣子,越發覺得討厭,又因為溫三爺說得實在是難聽,也不免有些遷怒於桂含沁。她白了桂含沁一眼,並不出聲招呼,桂含沁卻也不以為忤,他沖善桐點了點頭,又背著溫三爺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善桐立刻會過意來,忙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聽溫三爺口中的話,“這窯子裡的姑娘……”一邊沖溫三爺怒目而視,一邊快步出了巷口,遠遠地站著。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溫三爺自然不敢尋釁。桂含沁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他也關門進了院子。巷子口一下又安靜了下來。

  桂含沁這才快步走到桂含春身邊,他忽然神色一整,又低聲道,“剛才打聽了一下,說是岐山縣還平安的,他上回進縣裡也就是四五天前的事,沒聽說鬍子過來的消息!”

  桂含春頓時神色大緩,就連善桐都不禁一驚,心中對桂含沁的輕視立刻全收了起來。豎著耳朵聽桂含沁續道,“我問了問北戎那邊的消息,他倒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看來那群人沒走這條道。”

  桂含春看了善桐一眼,搖頭道,“這件事有爹那邊的人打聽著,你別亂問,也不是你能過問的事——”

  “嗐,順嘴多問一句就問一句了嘛,”桂含沁有了幾分不以為然,他又看了巷子深處的許鳳佳一眼,快速道,“剛才那邊散了之後,出來沒見你人。說是你來找大少爺了,蕭叔夏叔怕出事,又分不開身被留在那邊吃飯了。我就過來找你們,現在過去還趕得上,說是拉了外九房的人來見一見。你們兩個不在總不行的。”

  桂含春一時間倒有了些為難,他看了善桐一眼,還沒說話——善桐都沒回過味來,桂含沁已道,“怎麼,野丫頭自己不懂得回去的路?”

  他的眼神又落到了兩人相交的手上,一時間那迷迷噔噔似乎永遠沒睡醒的丹鳳眼,都瞪大了幾分,唇邊立刻浮上了賊忒兮兮的笑,張口就要說話。善桐一看就知道他沒好話,忙鬆開桂含春的手,怒道,“又說我是野丫頭!野小子野小子野小子!”

  桂含沁扮了個鬼臉,卻沒多搭理善桐,因桂含春已道,“大少爺一時興起,硬要拉她帶路,這耽擱到現在天色晚了……你送她回去?”

  他們兄弟雖然性格很不一樣,但彼此感情似乎非常親密友善,說話態度隨便,背地裡一起喊許鳳佳‘大少爺’,那份隱隱的捉狹更是讓人會心一笑。桂含沁看了看善桐,滿不在乎地道,“成,我送!”

  他沖善桐伸出一隻手來,雖然一句話沒說,但眉眼間是寫滿了戲謔,顯然是在笑話善桐剛才牽著桂含春的手。善桐氣呼呼地瞪了桂含沁一眼,又看了看桂含春,想要說一聲謝,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謝他什麼。只得點了點頭,笑道,“桂二哥,我先走了。”

  “三世妹路上小心。”桂含春也報以微笑,又向桂含沁道,“時辰也晚了,你要餓了,就隨便哪裡吃一口也好,不必一定過來。”

  桂含沁一時間竟怔住了,過了一瞬,才望進桂含春的眼睛裡微微一笑,他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二哥疼我。”

  也沒等桂含春回話,便催善桐,“喂,還不走?”

  善桐眨巴著眼,看了看桂含春,又看了看桂含沁,頓了頓才道,“嗯,那桂二哥我走啦!”

  也是沒等桂含春回話,便回過身來,跟著桂含沁一道鑽進了巷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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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今日裡她出門得早,雖然被許鳳佳拉來耽擱了這樣一大會,但其實眼下還沒到吃晚飯的時辰。善桐走得並不太急,反而顯得含沁是走在她前頭的那個,她看含沁拐了幾個彎都是對的,不禁奇道,“咦,你從二房的院子過來的不是?怎麼知道從小四房院子往我家走,是這條路最近?”

  桂含沁哼了一聲,神氣地道,“這有什麼,就是只看一眼堪輿圖,我都能找出一條最近的路來呢。楊家村這樣的地方,走兩遍心裡就有數了。”

  他說話真真假假,似乎是在吹牛皮,又似乎是說的真話。善桐將信將疑,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腔。桂含沁卻打開了話匣子,也放緩了腳步,走在善桐身邊問她,“你和剛才那個善溫大哥,是鬧過什麼彆扭啊?你家這麼富貴,你又才回來村子沒有多久,怎麼就和他不對卯了呢?”

  善桐沒有想到桂含沁連自己剛回村子不久都知道了,也不由得為他的細緻吃驚。她想到含沁和善溫詳談甚歡,就故意嗆他,“你和他談得那樣投機,是他告訴你我和他不對卯?還是他就提了一句,其餘的時候,你們說的都是——都是——”

  窯子這兩個字,她還是說不出口,不過含沁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他笑了笑,淡淡地道,“都是為了你,才和那個什麼楊善溫搭話的,不然,我會理他?我好歹也是個爺呢!”

  善桐吃驚地瞪大了眼,“為了我?”

  她白了桂含沁一眼,怒道,“又說大話!”

  “可不是為了你?”桂含沁索性放慢腳步,為善桐解說道,“我從二房院子裡出來,一打聽,說大少爺跟小五房剛回來的小姑娘不知去哪裡了。再一路問了問,才知道你們是往小四房走。那自然是去小四房的祖屋轉轉,我二哥過來找你們沒回,可見小四房的祖屋是有熱鬧看的。一過來到了巷口,發覺這短巷子裡就兩戶人家,一邊是個大雜院一樣的窩棚,門口還站了一個漢子來回打轉,窺視對門的動靜。又和院子裡的誰罵架,一邊嫌他忽然開了院子裡的門,屋裡風大冷得很,一邊就是不肯關門。”

  他頓住了腳步,喘一口氣又續道,“這樣說來,他肯定是因為你和大少爺、我二哥來了,這才開的門。可大少爺就是再傲慢,也不至於第二天就把這人得罪了吧?他臉上凶光點點,不是衝著大少爺,當然更不是衝著我二哥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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