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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道:“那牟亦定是真心傾慕姐姐劍術玄通,又感世子情深義重,所以才帶著周遭十山三百六十洞,都一齊歸順了。”

  啟春笑道:“說起來,也是僥倖。我當時真怕牟亦狂性大發——”

  我忙道:“世子待姐姐的真心真情,別說牟亦和他的陽苴咩城,就連上天也會感動的。”

  啟春的臉更加紅了:“你的嘴也和採薇一樣壞了!”

  我笑道:“我說的是真心話。所謂‘勝而後和,威德兩全’[19],姐姐為國立功,玉機代姐姐高興。”

  啟春忙轉了話題:“說到為國立功,你的帝師之號,也不是白給的。”

  我笑嘆:“姐姐‘蠻荊來威’[20],乃是保家衛國。我不過保傅寵嬖之流,不能與姐姐相較。”

  啟春一怔:“保傅寵嬖?妹妹這樣說,便是說自己和當年驅趕出宮的王嬤嬤一樣麼?”

  辱母王氏是我初入宮時,高曜身邊最貼心的辱母。當年曾是我最大的煩惱,如今提起,不過一抹雲煙。我不禁慨然:“時至今日,姐姐竟還記得王嬤嬤。”

  啟春道:“如何不記得?當年為了她,你也費了不少心思。妹妹的耐心頗好,依我的脾性,定不能容忍她這麼久。”

  我嘆道:“玉機出身卑微,怎能與姐姐相較。”

  啟春懇切道:“你雖然出身低微,但我一見妹妹便知妹妹不是久困之人,將來必有出頭之日。我從未有一分一毫輕視妹妹。果然我的眼光是不錯的。”

  我感激道:“多謝姐姐。”

  啟春道:“我聽妹妹的兄弟提起,妹妹想出宮遊歷?”

  我笑道:“讀萬卷書,也該行萬里路。姐姐當年出京遊歷,妹妹羨慕極了。姐姐可不能攔著我。”

  啟春道:“我怎能不知妹妹的心意?我也並非想攔著妹妹。只是……妹妹難道從未想過嫁人麼?”

  我笑道:“出宮前,太皇太后險些給我指了一門婚事,妹妹堅辭,這才狼狽出宮。莫非姐姐也要為我說一門親不成?”

  啟春關切道:“好妹妹,不論你在宮裡如何得先帝的恩寵,先帝既然不在了,妹妹年紀輕輕的,倒由著自己孤獨一世麼?我聽說那史易珠萬幸被放出宮來,又封了越國夫人,這才幾日,就有官媒往她家說親去了。妹妹也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我根本無心嫁人,聽她的話,又感激又好笑,遂佯作正色道:“好吧,那我便聽一聽姐姐要為我說哪家的公子。”

  啟春緩緩飲了一口茶,揮一揮手,令辱母帶著安定縣主退了出去。不一會兒,紗窗外響起安定糯脆的笑聲。啟春微微沉吟,似從女兒的笑聲中吸取了勇氣,這才抬眸緩緩道:“我要為妹妹說的佳公子,便是信王世子高暘。”

  我見她遣開辱母丫頭,便知事不尋常,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她的答案會是高暘。我先是詫異,繼而戒備:“姐姐莫不是在與我玩笑?世子是姐姐的夫君。”

  啟春微微一笑,不徐不疾:“事關妹妹的終身大事,我如何能拿來玩笑?”

  我低了頭思忖片刻,始終不得要領。啟春也不催促,只端著茶盞,凝神傾聽窗外的笑語。我微微冷笑:“才剛聽姐姐說了許多伉儷情深的話,這會兒姐姐就讓我嫁給世子。恕妹妹愚鈍,不明白姐姐的好意。”

  我冷淡的態度似在啟春的意料之中。“妹妹別誤會,我告訴你這些話的意思是,世子待我尚且如此,待妹妹只會更好。”我默然。她又道,“妹妹與世子自幼相識,這些年,他的心思我都知道。”

  當年高暘還在御史台北獄的時候,信王府的姬妾宋氏為了讓自己的庶子取代高暘,妄圖將我與高暘小時候的事告訴慧貴嬪。幸而啟春及時發現,杖斃了宋氏一主二仆,這才避免橫生枝節。也許她連當年在大長公主府的後花園,薔薇架下私許終身的事都知道了。我笑道:“妹妹一直很好奇,姐姐究竟是如何發現宋氏的圖謀?又是如何將她主僕杖斃的?”

  啟春一怔,隨即面有難色,似乎極其不願回憶這段往事:“妹妹不問,我險些忘記了。當時王妃病得厲害,宋氏來侍疾。我見她心不在焉的,水也灑了,藥也拿錯,便提醒了她兩句。誰知她看著我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一般。王妃告訴我,從前世子因為她對主母無禮,罰她下了馬廄,還曾羞辱過她。想是她心懷怨恨,所以這般看我。”

  高暘第一次接我出宮回家的時候,曾讓宋氏伏地做我的肉凳,被我嚴詞拒絕。“是曾羞辱過。”

  啟春道:“莫非妹妹知道此事?”

  我嘆道:“都是許久以前的荒唐事了。”

  啟春也不追問,續道:“雖然王妃意圖息事寧人,我的心卻隱隱不安。於是我派人潛入她的居所監視,這才發現她的圖謀。她原本只是想讓先帝痛恨世子,令世子死在御史台北獄,自己的兒子好取而代之。可是她這樣愚蠢的人怎會明白,她的舉動會毀掉信王府。先帝最戒備信王府,若知道世子與妹——”她停一停,仿佛在整理自己驚魂未定的思緒,“先帝如此喜愛妹妹,妹妹尚且兩度入獄,身邊的人被查問用刑。倘若知道妹妹與信王府有密切關聯……我左思右想,只好藉口她侍藥不謹,將她杖斃,以絕後患。”

  我嘆道:“姐姐雖然自幼習武,卻從未蓄意傷過誰。”

  啟春笑意苦澀,透著事過境遷的慶幸與後怕:“我本來想,告誡她一下也就罷了,只是當時王爺整日飲酒,王妃病著,世子又在獄中。我實在不敢冒險。”

  啟春不但救了高暘,也救了我。若宋氏的圖謀得逞,漱玉齋的死傷又何止小錢和芳馨?我站起身,深深拜下:“玉機當時被禁足,困守漱玉齋,一籌莫展。若不是姐姐當機立斷,玉機焉有今日?多謝姐姐救命之恩。”

  啟春扶起我,目中淚光隱隱:“好妹妹,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今日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願與妹妹共侍一夫。”

  我嘆道:“姐姐當年為著世子的三心二意,曾負氣出走,又讓世子寫下休書。如今倒願與別的女子共侍一夫,玉機不明白。”

  啟春微笑道:“若是別的女子,自然不行。可你是我的妹妹,那便無妨。”

  我這才稍稍放下戒備之心:“多謝姐姐的厚愛。玉機……不願嫁給世子。”

  啟春道:“這是為何?妹妹難道不知,世子如今還是惦念——”

  我斷然道:“姐姐!”啟春愕然,只得閉口不言。我嘆道:“姐姐,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玉機在宮中十一年,人事繁蕪,早就不記得當年的事了。更要緊的是,我看重與姐姐多年的情義,不願輕易葬送了。”

  啟春道:“我不是那等無知妒婦——”

  啟春說親的口吻似乎有些急切,不似方才說起在西南之事時的慡朗豪氣。我笑道:“姐姐若沒有別的公子說給我,那此事便不必再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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