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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眼睛一紅:“好一個‘自我得之,自我失之’。只是朕何曾‘得之’?”

  他不曾“得之”,我又何曾得到過誰?胸中悲愴而憐憫,是對他,也是對自己。我含淚道:“人生苦短,既曾相伴,已是不易。若得相知,更是罕有。‘用心於內,不求於外。’”

  他別過頭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淚痕。雖已釋懷,竟還不免軟弱。良久,他拉住我的手,微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朕,你願意做朕的貴妃麼?”

  我嘆息道:“微臣貌陋德薄,如何敢與周貴妃比肩?況且,微臣也不願教姐姐傷心。陛下厚愛,恕微臣無福領受。”

  他黯然嘆道:“罷了。你在御書房,日子還長。朕記住你這句話,‘用心於內,不求於外’。”

  我垂首,死命咬牙才忍住了淚意。他又道:“擾了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朕還要去永和宮看看華陽,不必送了。”

  隔著帳子,只見他雪白的身影在門口站了片刻,一抹深重悠長的嘆息擾散了一室安寧。他一出去,我便再也忍不住,握著臉痛哭失聲。

  芳馨進來喚了一聲,我匆忙拭淚,哽咽道:“什麼事?”

  芳馨關切道:“姑娘……還好麼?”

  我扯起錦被蒙住口鼻,倒在枕上,瓮聲瓮氣道:“姑姑出去吧,我要睡了。”

  仿佛聽得芳馨的鼻息一動,好一會兒才聽她的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我哭了一會兒,漸覺無趣,於是掀開被子,望著灰沉沉的帳頂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一字一字對自己說:“朱玉機,不准哭。”

  如此休養了兩日,也無人相擾。連二月初二本該向太后請安的日子,也只是躺在漱玉齋養病。芳馨和綠萼都不敢問我皇帝那一夜說了什麼,我也不想向任何人提起。

  二月初四一早,我正用早膳時,芳馨走了進來。她使個眼色,我身後的兩個小丫頭便退了下去。芳馨盛了一碗紅豆粥,垂眸道:“奴婢奉姑娘的旨意,去章華宮問了穎妃娘娘。穎妃娘娘說,她只是奉旨將秋蘭和銀杏打入獄中,具體什麼罪名,也不甚清楚。”

  我奇道:“有這等事?”

  芳馨道:“這件事情,恐怕姑娘要親自問陛下了。還有一事,王、鄧二位女御昨夜被趕回監舍居住,看來是陛下不要她們了。”

  “王女御和鄧女御?”我一時竟想不起來,“是哪兩個?”

  芳馨笑道:“向來姑娘的記性是最好的,怎麼連王女御和鄧女御都不記得了?姑娘進宮的頭一天,在重華門撞到的二位便是。”

  我恍然道:“原來是她二人!我記得姑姑說過,這其中一人是慧媛平氏舉薦的。”

  芳馨微微冷笑:“可不是?慧媛竟薦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放浪女子,也不知會不會被遷怒。”

  我瞟了她一眼,道:“姑姑好像很不喜歡慧媛?”

  芳馨道:“歷來妃嬪誰不想多占恩寵,偏偏慧媛還在做女御的時候,就將王氏也推上了龍床。如此惺惺作態,奴婢有些瞧不上。”

  我笑道:“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屢見不鮮,連皇后也曾將穎妃獻給陛下。”

  芳馨不屑道:“慧媛是慧媛,皇后是皇后,天高地遠,如何相提並論?況且穎妃娘娘貌美聰慧,性情又好,王氏和鄧氏如何比得?”

  我翻攪著紅豆粥,失笑道:“這都是我不好,多問了一句,引得姑姑說了這麼些話。”

  芳馨笑道:“那天晚上陛下帶著簡公公悄悄地來漱玉齋,不知為何竟教王、鄧二人打聽到了。這兩人仗著得寵,便向簡公公打聽,還去婉妃娘娘面前說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話。陛下聽說此事,便將這兩人趕回了監舍。”

  我冷笑道:“這兩人膽子很大,私下打聽不足,還敢去粲英宮?別說只是趕回監舍,趕出內宮也不為過。”

  芳馨道:“奴婢只是擔心婉妃娘娘又要不自在了。”

  我漫不經心地挑起一根酸菜,嘆道:“隨她吧。”

  正說著,小簡過來請安,我放下碗箸道:“未知陛下有何旨意?”

  小簡道:“陛下問大人的身子好些了沒有,還說,施大人和李大人想進宮來問一問當日大人在景靈宮遇刺之事,不知大人可方便待客麼?”

  我忙道:“請公公代為回稟,玉機已經好多了,謝聖上關懷。不知施大人和李大人幾時進宮?”

  小簡道:“自是越快越好。不知今日午後申正時分如何?”

  我欠身道:“一切全憑聖裁。”

  小簡正要告退,我忙道:“公公請留步,玉機有一事不明,要請公公賜教。”

  小簡道:“大人請問。”

  我微笑道:“前兩日我在景靈宮遇刺,幸得一個叫作銀杏的宮女捨身相救。我見她有義氣有勇氣,想調她進漱玉齋貼身服侍,不知可妥當麼?”

  小簡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大人說的是曾在御藥院揀選藥材和看守藥庫的秋蘭和銀杏麼?”

  我問道:“這兩人新年被關押在掖庭獄,不知所犯何罪?”

  小簡遲疑不語。我又道:“銀杏對我有救命之恩,知恩圖報,分所應當。還請公公指點一二。”

  小簡嘆道:“這……那奴婢就說了吧。只是這件事情大人聽過,心裡有數便好。”

  我奇道:“聽公公的口氣,此事仿佛與玉機有關。”

  小簡道:“事情是這樣的。秋蘭和銀杏本是沈姝的同鄉,兩人都在御藥院當值。”聽他提起沈姝,我不覺與芳馨相視,但見她的眼中亦是茫然。小簡又道:“秋蘭在御藥院無意間看見方太醫給大人開過的藥方,得知大人有心病。”

  我一入獄,銀杏就曾提起我有心病,經不得涼,我追問無果,只得作罷。原來如此。小簡接著道:“沈姝慫恿秋蘭從方太醫那裡偷了脈案來看,得知大人身子虛弱,不宜……生育。沈姝以為大人回宮,必能重獲恩寵,便動念要將自己所生的五皇子送給大人撫養。此事被方太醫發覺,方太醫不敢隱瞞,就遣一小徒將此事告訴了奴婢。陛下也沒說什麼,只命穎妃娘娘將秋蘭和銀杏打入掖庭獄,趕出宮了事。”

  我驚詫不已:“沈姝竟有此念?”

  小簡冷笑道:“說起來,這沈姝的心也是大。若大人真做了貴妃,她的五皇子不就尊貴起來了?”

  我嘆道:“沈姝為子謀算,也是一片苦心。天下母親,誰不這樣呢?”

  小簡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才沒有處置沈姝。”

  芳馨道:“怨不得姑娘一回宮沈姝娘娘就來拜訪了,原來竟存著這個心思。只是……”她掩口一笑,“咱們姑娘怎麼會做貴妃呢?”

  小簡嘿的一聲道:“要不要做貴妃,不就是大人一句話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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