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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笑道:“炮後有震力,足可將人震死。但炮鑄得不堅,也有炸膛的危險。臣女從未見過神機營是如何攻城殺敵的,幾番思量,只得將這女子畫在炮側。”

  皇帝道:“聽說你在景園讀過火器整造的書?”

  我答道:“臣女有幸拜讀陛下御筆,其中有一本寫了子母微炮的整造方法。臣女細細讀過,當真巧奪天工。”

  皇帝饒有興致道:“你知道子母微炮的道理?”

  我恭敬道:“在子炮中填好火藥與鉛彈待用,裝入母炮之中,點火即發。如此又輕又快的火器,乃是戰場上的不二利器。”

  皇帝頷首道:“不錯。自朕登基以來,俗務冗雜,已經許久沒有人與朕談論過火器了。武庫每年都會研製新的火器,但做來做去,總覺不得要領。”

  我笑道:“聽聞武庫的少匠們做出了飛箭、五雷神炮、地炮、水雷等許多神器,陛下怎麼還說他們不得要領?”

  皇帝微微冷笑:“朕要他們做子母銃,他們就做不出來。”

  我笑道:“子母微炮已可手提肩扛,再要做得小巧本就很難。子銃壁薄,藥用得就少,彈子的she程便十分有限。若要增加she程,想必得在火藥的配方上下功夫,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要鑽研不息,天長日久,總能做出來。還請陛下寬心。”

  皇帝笑道:“你懂得倒多。”

  我忙道:“臣女班門弄斧。”

  皇帝笑道:“如今許多人都說,北燕已滅,國庫吃緊,可以不必造那麼多火器,你以為呢?”

  我垂首道:“此是國事,臣女不敢置喙。”

  皇帝笑道:“今日閒談,只管說來。”

  我恭謹道:“北燕雖滅,西夏猶存。我朝平定關中不久,於夏人不過是略有羈縻而已。且夏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39],因此兵備決不能鬆懈,火器研製更加不能停滯。”

  皇帝笑道:“此言甚得朕心。可恨三司與戶部卻整日用國庫空虛來敷衍朕。”

  我不便接話,只垂目不語。忽見小簡進來稟道:“茶點已齊備,請陛下移駕。”

  我趁機道:“臣女先行告退。”

  不待皇帝說話,卻聽張女御嬌滴滴道:“陛下快去吧,茶涼了便不好了。”

  皇帝微微一笑,拉起張女御的手道:“這就去。”又向我道,“退下吧。”我站起身,屈膝恭送。

  依舊從西一街回永和宮。芳馨一面走一面笑道:“依奴婢看,陛下與姑娘倒投緣。陛下說的,姑娘都懂。姑娘說的,陛下聽著都高興。”

  我嘿的一聲冷笑:“我若與陸將軍和昌平郡王說備夏之事,想來他們也會高興的;我若和武庫里的少匠談論子母銃的研製,他懂的只怕比陛下還多。難道我和他們也投緣麼?”

  芳馨頓時語塞,良久方道:“姑娘這話不通。姑娘若和陸大將軍和昌平郡王說火器整造之事,他們多半不懂;若和武庫的少將說夏人之亂,他更是摸不著頭腦。唯有陛下樣樣精通,才能和姑娘說得來。這還不叫投緣麼?”

  這一次輪到我語塞。我大笑:“姑姑善辯,我甘拜下風。”

  芳馨雙頰一紅道:“姑娘取笑奴婢。不過奴婢方才見陛下倒是想留姑娘用茶點,只是因為張女御攔在頭裡,這才……”

  我搖頭道:“我不會留下的。昨天是紫菡,今天是我,這宮裡還不要生吃了我。”

  芳馨笑道:“姑娘就會說歪話。”

  我嘆道:“這回謝恩已畢,可以有好一陣子不用去定乾宮了。伴君如伴虎,今天聽著高興的話,明天就難說了。在永和宮安靜度日便好,旁的事情不用多理。”

  回到永和宮,卻見慎嬪已在悠然殿中等候。她一身辱白紗衫,以淡紫絲線勾勒出團團牡丹,烏髮間一支紅寶石蝴蝶簪灼灼有光。這蝴蝶簪本是一對,慎嬪做皇后時曾賞給我一支,自己則保留著另外一支。雖然她倉促遷出守坤宮時並沒有將此簪帶出,但周貴妃掌管後宮時,還是將此簪尋出還給了她。

  我心中一凜,忙上前行禮:“娘娘久等。”

  慎嬪笑道:“也是才來沒一會兒。聽說你去謝恩了?”

  我自茶盤上雙手捧過碧螺春,奉與慎嬪:“定乾宮有賞,自然得去謝恩。”

  慎嬪道:“太后賞了你一條她老人家從前用過的玉帶,那東西可是價值連城。你可去濟慈宮謝恩了麼?”

  我笑道:“今晨先去了太后宮裡,再去了守坤宮,巳時已過才去的定乾宮。”

  正說話間,定乾宮的小簡帶著兩個小內監送了兩碟點心和一包茶葉來。一碟豌豆糕,一碟百果蜜糕。小簡道:“大人走後,田女御來請安,服侍陛下用點心。陛下隨口問起大人平素都愛吃什麼點心,田女御便說了幾樣。恰巧桌上有一碟豌豆糕和一碟果子蜜糕還沒動過,便命奴婢送了過來。這茶葉是上好的碧螺春,陛下說他不愛喝,也一併賞給大人了。”

  我連忙謝恩,親自送了他出去。回到悠然殿,只見慎嬪拈起一塊豌豆糕,似笑非笑道:“這可真是將你放在心上,連茶點這樣的些微小事都想得周到。你就要飛上枝頭了。”

  我淡淡一笑,不以為然:“君恩無常,隨興而為。今天肯在茶點這樣的小事上用心,明天便會因為難以察覺的差錯降罪於人。飛上枝頭?臣女不敢想。”

  慎嬪笑道:“宮中女子誰人不想飛上枝頭——”

  我冷冷道:“人人都想的事情,未必是好事。我不敢想,也不喜歡。”

  慎嬪雙頰一紅,甚是尷尬,良久方嘆道:“其實,你能嫁給他,是好事。於我、於弘陽郡王、於你自己,都很好。”

  我一哂:“既然娘娘覺得是好事,何苦還要百般試探?”

  慎嬪眼睛一紅:“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有許多妃嬪女御的……”說罷苦笑,“我已經是被廢黜的人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麼?從前我總是和周陸二人相爭,如今看來真是可笑至極。我們都老了,也都輸了。”

  我心念一動,靜靜道:“死去的人和遠逸的人,永遠是勝者。”

  慎嬪不解:“你說什麼?”

  我搖頭,微笑道:“有一件事,臣女一直不明白。陛下一直對周貴妃愛重有加,為何在她失子不久,便連納兩位女御?也不怕貴妃傷心麼?”

  慎嬪道:“這其中的緣故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他與周氏的次子,剛剛出生便給了周氏的前夫輔國公府為嗣。如今皇太子薨了,他是想將那孩子要回來認祖歸宗。周氏卻不許。他惱了,又礙著當年的許諾,不好和周氏吵。所以賭氣納了張女御,故意冷落周氏。”

  我不覺好笑:“做皇帝也要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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