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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傾盆大雨中,暴怒的喘息聲愈來愈粗重,她溫柔地環住他的頸項,以無比包容的語氣在他耳傍呢喃。

  「對,就是這樣,把所有怒氣都發泄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山巔驀然傳來一聲悶沉沉的雷鳴,然後,一切又突然靜止了,大雨,還有他的怒火。

  大雨下夠了,他的憤怒也發泄出來了。

  「上帝,我到底做了什麼?」他的聲音極度驚慌。

  「正是我要你做的。」她的聲音透著笑意。

  雙臂支在泥地上,他猛然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你這笨蛋!」旋即退出她的身體,離開她身上,匆匆套上長褲,再把破碎的T恤和短褲丟進她懷裡,用他的襯衫裹住她,然後一把抱起她,疾奔回古堡。

  將她放在後翼房間床上,用毛毯包裹住她後,他又匆匆離開,雪儂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現在才感覺到好冷。

  不久,門外傳來輕細的對話聲,然後,埃米爾開門進來,又一把將她連毛毯帶人抱起來轉到隔壁房間,昏沉沉的煤油燈光中,可以清楚瞧見房中央立著一支舊式木浴桶,熱騰騰的水蒸氣緩緩飄散開來。

  他在浴桶旁放下她,拿掉她的毛毯想讓她進浴桶泡熱水……

  「老天,你你你……你還在流血!」他的表情就跟聲音一樣,慌亂又失措。

  她失笑,不在意的自行爬入浴桶內,「放心,很快就會停了。」低身整個人泡進熱呼呼的水裡,「喔,天,好舒服!」然後招招手。「來,你也進來呀!」

  他的臉瞬間扯扁了。「我?」

  她的表情從不曾如此純真無邪過。「對啊,你也會冷不是嗎?」

  他慌忙搖頭。「不行,我……」

  腦袋微傾,她天真地眨巴著眸子。「要我出去請你一起進來?」

  張了張嘴,闔上,他咽了口唾沫,投降了,慢吞吞的褪下濕淋淋的長褲,進入浴桶內。

  轉身背對他,「幫我洗頭。」她請求。

  他洗了,用他這輩子所能有的最溫柔,極盡憐愛的揉搓著她烏溜溜的長髮,使她舒服得開始學布穀鳥點起腦袋來。

  待他洗好後,她很自然地偎入他懷裡,「我想睡了。」話落,她睡著了。

  窗外,黑暗中的小生物發出安詳的低鳴,仿彿催眠曲般安撫著心跳呼吸逐漸趨於同一步調的男女,直到門外傳來伊德焦急的低語聲。

  「別跟我開玩笑了,埃米爾,你不會睡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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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

  這是雪儂的腦袋還半睡半醒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她眨著困惑的眼,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埃米爾又重複了一遍。

  雪儂皺了一下眉,又揉揉眼,終於,清醒了,她瞟他一眼,搔搔亂發,逕自起身穿上睡袍,跌跌撞撞的進入浴室。

  片刻後,她自浴室里出來,又爬回床上,埃米爾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面前。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第三遍。

  仿彿沒聽見似的,雪儂悠然地輕啜一口熱呼呼的巧克力。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醒來?」

  「我不知道,巧克力和麵包溫了,我就叫僕人換新的。」埃米爾耐心的解釋,然後問第四遍。「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

  真有耐性。

  「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愛的不是她。

  「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

  「將來你會知道的。」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我接到臨時政府的舞會邀請函,」話題突然轉開。「下個月中旬,你可以陪我去嗎?」唯恐逼走她,他已經習慣不能追問她任何事了,他必須用其他辦法說服她。

  巴黎已鬧過一場大革命,連國王都趕下台了,他們這邊卻依然悠哉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也難怪,鬧的是平民革命,有影響的應該只有貴族吧!

  奇怪的是,子爵夫人竟還敢逗留在巴黎,她不怕被整肅嗎?

  雪儂聳聳肩,「可以啊,不過……」咬一口甜蜜蜜的果醬麵包,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晚上你要來找我。」

  埃米爾低低呻吟一聲,嘆氣。「好。」

  於是,埃米爾不再蜻蜓點水意思意思了,因為他不用再顧忌會不小心毀了雪儂的貞潔。

  那種東西早就被那夜的大雨沖走了。

  常常,他們明明早就起床了,但一個不經意的早安吻就足夠將他們拉回床上,直到中午才下樓用早午餐:不然就是晚餐後就直接上床「玩」到清晨四、五點才各自眯眼睏覺,就跟巴黎社交界的生活一樣。

  他們終於趕上cháo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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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中,春意正濃,葡萄園內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葡萄苗抽芽吐枝,新生枝芽早已抽到半人高,更有性急的葡萄苗已在枝頭上掛上了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初升旭日的金色光芒照耀到綿延不絕的葡萄樹上,美麗絕倫。

  「真捨不得離開,這時候是最有趣的時候說!」

  一大早,埃米爾和雪儂就出發了,但馬車才剛離開古堡,雪儂的腦袋又探出車窗外,已經開始後悔答應陪他到巴黎去了。

  「舞會結束隔天我們就回來,不會很久的。」

  「巴黎鬧了一場革命,公司沒有什麼事需要你過問一下的嗎?」

  「不需要,索瓦叔叔都處理得很好,他是個老實人,生意都是正正經經的做,人家也沒有理由去為難他。」

  雪儂縮回腦袋。「難怪這回你沒有帶伊德去。」

  埃米爾將她拉到身邊來。「不需要。」

  她自然而然偎上他胸前。「你堂哥沒有再來找你?」

  輕嗅著她發上的清香,「沒有。」他漫不經心地回道。

  雪儂偷偷笑了,現在再提到他堂哥,他都沒什麼特別反應,可見他的怒氣果然都已發泄殆盡。

  至於她,她也有好處,現在,她可以盡情享受他那令人心蕩神迷的熱吻了。

  「埃米爾。」

  「嗯?」

  「吻我。」

  「……」

  雖已超過三個月的期限,但伊蓮娜、瑪克琳和子爵夫人一家子仍然逗留在巴黎不願離開,她們的藉口是,既然埃米爾還要來參加臨時政府的舞會,到時候再一起回夜丘就行了,看得出她們是樂不思蜀了。

  至於子爵夫人為何不怕被整肅,很簡單,臨時政府的實際首腦拉馬丁也是貴族出身,她有什麼好怕的?

  人民不過是想趕走國王,建立共和政府罷了。

  「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帶你去逛逛。」

  「逛逛?」雪儂咧開敬謝不敏的滑稽表情。「謝了,不用了!」

  二十世紀末的巴黎確實是是國際性的現代化大都市、觀光勝地與時尚標的。

  但在十九世紀四○年代,上下水道仍不太健全的巴黎,四萬棟房屋的地基都還浸在污物里,大半座巴黎城的人晚上睡在瀰漫著腐敗臭味的空氣中,街道上污水四處橫流,就像下雨過後的積水,一腳踩下去說不定就是你自己出清的廢物,這種城市,不逛也罷。

  所以她寧願待在夜丘,起碼那裡的空氣是最新鮮的,不管是十九世紀或二十世紀都一樣。

  「放心,我們去的街道很乾淨。」埃米爾了解的安撫她。

  「是嗎?」雪儂懷疑地瞄他一下。「那好吧!」

  「我也要去!」瑪克琳、伊蓮娜和子爵夫人齊聲大喊。

  雖說埃米爾表示在巴黎的帳單都可以掛在他名下,但這並不表示任何帳單他都會負責,他只負責服飾用品和餐廳的費用,其他一概由她們自己負責,她們想掛帳也掛不了,不然子爵夫人第一個先去買幾棟房子再說。

  但如果跟埃米爾一起去的話,說不定可以掛一些珠寶首飾等貴重物品的帳給他負責,機會難得,怎能不乘機去撈一票。

  撈不到房子,起碼也要撈到珠寶首飾。

  翌日,六個女人爭先恐後,迫不及待地爬上馬車,唯有雪儂意興闌珊地爬了半天才爬上去,不過她們才進入第一家店,雪儂一整個人就振奮起來了。

  「給我的?這是要給我的?」她欣喜欲狂地大叫。

  「我特別訂做的,」埃米爾溫柔的低喃。「喜歡嗎?」

  「喜歡嗎?喜歡嗎?」雪儂不可思議的一再重複。「開玩笑,我愛死了!」

  那是一條金項煉,特別的是它的墜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精心綴成兩串可愛的葡萄,葉子是翡翠,枝蒂是鑽石,一枝是「I」字型,一枝是「C」字型。

  埃米爾與雪儂。

  用巴黎社交界的標準來說,這條項煉實在是寒酸得見不得人,但在雪儂眼裡,用整個世界來跟她換她都不要!

  「天哪,我愛死了!」雪儂還在叫,旋即又遞還給他。「快,幫我戴上!」

  埃米爾一幫她戴好,她就自顧自在鏡子前面左欣賞右讚嘆,伊蓮娜不甘心,也拿著一支首飾盒貼到埃米爾身邊。

  「我要這個。」

  埃米爾面無表情的橫開一步,瞄一眼:一整套鑽石首飾。「買吧!」

  伊蓮娜眉開眼笑,得意得不得了。「謝謝,埃米爾,謝謝,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一整套首飾比一條寒酸的項煉貴重多了。

  瑪克琳不落人後,也要一整套祖母綠首飾;子爵夫人最貪心,連同三個女兒看中了四套首飾,外加一頂鑽石發冠。

  但埃米爾面不改色的全部讓她們買下來,因為他心情很好。

  隨後他們又逛了好幾家衣物用品店,那幾個女人瘋狂似的搜刮,雪儂卻一樣也看不上,於是埃米爾終於了解了,她不愛巴黎的奢華,只愛樸素雅致的鄉間。

  「我們回去吧!」

  那幾個女人很不甘心,但金主不跟她們走,再逛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她們又買不起。

  幸好,她們已經撈了一大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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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富麗堂皇的元帥之房,一樣擁擠的人cháo,一樣金光閃閃又花枝招展的聖誕樹與結婚蛋糕,不管是宮廷舞會或臨時政府的舞會,同樣都那麼無趣。

  「到底是誰邀請你來的?」雪儂小聲問。

  「不知道。」埃米爾也小聲回答。

  「會不會是你那個債務人?」

  「不可能,她應該跟著路易國王逃走了。」

  「那會是誰呢?」雪儂疑惑地環顧四周,忽地,視線定住。「埃米爾。」

  「嗯?」

  「你應該認識不少東方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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