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看看滿座賓客被這兩人一雞攪成了這個樣子,心裡犯急,也拎著袍子跟在後頭追起來,哪裡追得上?兩步一顛地叫:“我說弘晝啊,別鬧啦,這是在你十三叔家,你安生點行不行啊……”
猛然間公雞又掉頭,猝不及防,原路返回,弘晝住腳、轉身,又用去了一點時間,趕緊加大腳力,直衝過來,嚷道:“三大爺,讓——”
允祉忙側身閃過,順帶扶好險些被雞踢倒的佛像,嘴裡念道“阿彌陀佛……”
那雞飛到門口,正要向外飛,正好門口翩翩然進來一個人,不及躲閃,被公雞一頭撞在臉上;公雞也不曾料到此時來人,力道全部反彈回來,已是在他臉上撞暈。
蘇枕扶著桌子想,可算是抓住了!不過是誰啊這麼倒霉!希望那下面不要是一張帥臉……
可事與願違,那下面還果真是一張不錯的臉。
不待他肌肉憤怒痙攣著拿下臉上的公雞,弘晝就已然認出叫了出來:“三哥……”
弘時,揭下捂在臉上的公雞之後可想而知露出的是一張何其憤怒的面孔:
“這怎麼回事!誰來把這個畜生給殺了!”
蘇枕開始還以為他說的“畜生”是指弘晝,嚇得渾身一抖,後來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指公雞,這才悄悄向弘晝道:“雞不能叫‘畜生’吧?他好像應該說‘誰來把這個禽獸給殺了’……”
老楚頭彎曲著膝蓋跑過來,撿過公雞:“是,是,三阿哥受驚了,奴才這就去殺雞去……”
“等等!”弘晝叫住他道,“我方才追這雞的時候,發現它還真有點本事,挺惺惺相惜的,你就別殺這雞,給我留下吧?”
“五阿哥,”老楚笑眯眯地說,“您這就不對了。”
“不對?”
“這是這隻雞的命。它生下來,就是為了今兒殺了它來吃,不然,就是悖命,這世道啊,就沒法兒轉了。就比方說,它今兒不是掙命,想逃嗎?不是還是被三阿哥的鼻子給撞回來了?這就是命……”
弘時在旁邊一邊用下人遞過來的手巾擦著,一邊沒好氣地說:“什麼命不命的,殺雞就是殺雞!哪那麼多說法兒?別廢話,帶下去殺去。老五,你又胡鬧了,看滿座亂的,還有三伯都嚇成什麼樣兒了,還不過去請安謝罪去!”把弘晝押著帶走了。
在隨後的這一整個宴席中,弘晝連雞肉的邊都沒有碰一下。
快結束時弘晝對蘇枕說“我去小解”,就離了座位,出去看到幾個小廝抬著各樣禮物,正往後面走去分揀。便道:
“站住,這都是誰送的?”
小廝們見是弘晝,忙放下東西站好,答道:“各位大人都送了不少,這幾樣是三阿哥送的。”
“三哥送了這麼多?那幾個紙包著的是什麼?”
“回五阿哥,是藥。說是給我家王爺治病的。”
“拿來我看看。”
“嗻。”
打開紙包,弘晝往裡瞧了瞧,又嗅嗅,自語道“怎麼送這個藥?”便大聲吩咐小廝們:“這幾個藥包,不用送過去了,你們看著隨便塞到哪個庫房裡就是了。”
“這……”小廝面面相覷。
“我說的,你們聽准沒錯兒!這啊那的幹什麼?!”
“嗻!”
小廝們走後,弘晝才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著藥包,便胡亂包好準備藏好帶走,冷不防身後響起了個熟悉悅耳的聲音:
“老五,那是什麼?”
還帶著笑音,是弘曆。
蘇枕吃吃喝喝,並不是太盡興。因為她沒有看到允禮。允禮明明是跟她一塊兒來的,為何宴席中反而不見?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走了麼?
雖說即使他來了蘇枕和他也不會湊到一起,可是只要能遠遠地看見他,總是覺得安心一些。
再入火坑
“蘇姐姐,後頭唱戲,不去看去?”
“啊,不了,你去吧,我又聽不懂的。”蘇枕一席說,一席向外走。
弘晝跟上幾步:“不止有戲啊,還有京韻大鼓天津快板啊……你回府嗎?我送你?”
“我不是回去,我是……我去找找你十七叔。”
“找我十七叔?”弘晝一挑眉毛,“到哪兒?”
“到……”看了看弘晝,“哎,對了,那地界兒好像不准女人進哦,弘晝啊,你是男的吧?”
弘晝臉都皺成一團:“什麼話!我還能是女的麼?”
蘇枕又想了想:“還是算了,回頭帶壞了你。我自己去吧,拜拜~”
弘晝聽不懂“拜拜”是什麼,追上來還問:“別吊我胃口啊,到底去哪兒啊?”
蘇枕不答,徑直走向轎子,弘晝也鑽進暖轎里:
“走,跟上蘇姑娘的轎子!”
蘇枕坐轎行了一陣,中途下來,讓轎夫們回去,一瞥頭看見弘晝又走了上來,沒辦法地一歪頭:
“說了不帶你去,你又來勁!告訴你啊,去那個地方,可是不能讓別人看見的……”
“難道是茅房麼?”弘晝努嘴道。
“還澡堂呢!”蘇枕回他一句,但迅速意識到跑題,“跟你說真的呢!”
“行!不就是不讓人看見麼!我最拿手!走走走……”拽著蘇枕就要走,被蘇枕拉回來:
“反了,這邊這邊……”
允禮半途從允祥家中溜走,的確是沒帶一個隨從,來了集雅軒這裡。進了香糙的房,摘下帽子,解開大氅。
香糙扭頭過來:“都說了我不是染香了,十七爺還一趟趟地跑個什麼?”
“哎,我不是什麼十七爺!”允禮坐下端起茶壺倒茶出來,卻發現是冷的,“你不是染香,正好我也不是王爺,咱們兩個天涯淪落人坐著正正經經說說話不好麼,不要搞得每次我一來,你就如臨大敵似的。”
“既然這樣,”香糙站起身,端著火盆過來,看見允禮正把茶碗往嘴邊送,伸手一把奪下,“化雪的時候最冷,你作死的喝涼的幹什麼?”
提起茶壺:“爺先坐著,我出去給換壺熱的。”便出了房門。
香糙提著茶壺下樓,正看見門口處蘇枕和弘晝正被老鴇攔著說:“您二位要找的人不在裡頭,我拿頭保的,二位一個是姑娘一個是小哥兒,就不要進去了……”
香糙忙在一個架子後隱住了身子,悄悄看那邊,但聽蘇枕道:
“當真的不在?你不是騙我吧?你可要搞清楚哦,顧客是有知情權的,你既然是正規註冊的jì院那就要守規矩,小心我到消費者協會告你們哦……”
弘晝道:“什麼叫‘小哥兒’?告訴你,我就是長得小,家裡曾孫都生出來了!”
蘇枕看他:“曾孫?你也太誇張了吧?”
“哦,對哎,那就重孫吧。”
“……”
香糙在架子後面正看著,心下起了一個念頭,正好打雜的萬福抱著兩罈子酒打架子邊過,連忙一把抓住:“萬福兒!告訴你件事!”
“嗐呦,香糙姐!嚇我幹什麼……”
“誰嚇你了!我問你,你看到那邊那兩個人沒有?”
“看到啦,怎麼了?”
“告訴你,那兩個可是好生意,你想辦法,把他們……”湊到萬福耳邊,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萬福答應著,抱著酒罈子一溜走了。
香糙自己想辦法避開蘇枕的視線,走到後面換了熱茶,再上樓去送給允禮。允禮當然對樓下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
蘇枕和弘晝眼看從大門進無望了,便只好出來,繞到後面看有無牆可爬。正好見一個團臉的打雜“噌噌”跑來,對著她們道:
“姑娘,小爺,可是想進去?”
“是啊。”蘇枕答道。
“可是想找一位爺?”
“是啊。”
“那位爺,可是,這般高,白淨臉面,穿紫色梅花圖樣衣服,白色大氅?”
“是啊是啊,”蘇枕道,“你見過?”
“可不見了,就在裡頭!”萬福道,“我帶二位進去!”
蘇枕想也沒想,就說“好啊謝謝……”已跟著他走,弘晝扯住她的衣袖:
“蘇姐姐,你認得他麼?就跟他走?”
蘇枕停下:“是哎……”轉向萬福,“我認得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