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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只余林糙簌簌。少頃,但聞一聲細微異動,不曾真切。待至近了,方有幾聲清脆,卻是鈴鐺作響的叮噹聲。

  月夜空明,清澈如水銀流瀉。澄亮月色下,隱約可見一身影緩緩而來,與其說是走,亦不如說是飄。不見有何縱掠,卻轉瞬已至眼前。

  雪白薄紗遮體,月銀面具覆顏,長衣層疊落落,時而隨風輕拂。來人是一女子,長衣飄颯,玉足□□,似凌波而行,步履飄忽無從著力,蓮步輕移,玉帶曳地,逶迤緩緩,不著淡痕,卻又流連顧盼,猶憐故水,衣帶寬亘,思念輕悔。

  纖白足踝系一銀鈴,隨女子腳步微抬緩落輕搖,悅耳如空谷幽泉,月華流川。清輝皎潔,披瀉輕柔紗衣,流光無暇,加之那一雙蓮足生得極美,本是清麗無雙舉,又聞傾城色,可偏偏如玉般白皙的雙足之上布滿大小深淺不一的傷痕,讓那猶如謫仙般的女子頓有幾許凡塵之意。

  “你就是新任魔教教主?”

  高高昂首,將軍端坐馬上,見一眾兵士被那一抹風致迷得看直了眼,心中不悅。且眼前女子雖不見其真容,但見其根骨尚輕,一看便知尚在韶齡,料想定無多深修為,越發不屑一顧。畢竟從戎多年,那些以武為計到頭來卻只會耍些花架子的丫頭,他見得多了。

  女子不答,只是頷首。左足輕輕向後置了一步,單跪於地,將手上之物恭緩奉上:“還給將軍的箭。”

  語聲輕緩,不卑不亢。饒是尤帶女子應有的輕柔,眾羽林兵士卻也不由一驚。

  論誰都看得清楚,方才那一箭,將軍於盛怒之下用足了十成的功力。那般迅疾的去勢,論誰都躲不過。而眼前區區文弱女子,竟徒手將箭羽接在了手裡!

  “教主大人可在向我示弱?”

  饒是自視清高的羽林統領也不由一驚,但見月色下女子手心隱約可見的擦傷,便知是方才接劍所致。

  並未拿送還回來的箭翎,將軍猶自輕蔑一笑:“既知自己幾斤幾兩,那就帶著你的教徒趕緊滾!若再敢踏中原一步,休怪本將軍無情!”

  深知對方修為非比尋常,他心下也是惴惴。不敢戀戰,便索性尋個由頭將對方打發了。畢竟方才一戰,羽林氣勢壓魔教一頭,若非此人出現,那群烏合之眾早已被他剿滅。憑自己與聖上的交情,到時便說窮寇莫追故而未除殘兵敗將的性命,一切便可不了了之。若逢聖上龍顏大悅,自己能因護駕有功加官進爵也說不定。

  “看來劉將軍與聖上當真私交匪淺,”面具後的容顏抿唇一笑,聲音含韻,只是一瞬,便已流轉萬種風情,“私縱流寇,放虎歸山,可是不小的罪過呢······不知將軍該如何與聖上交代,是站著說呢,還是躺著說呢?”

  “你敢罵我!”

  身後魔教弟子一陣低笑。著實被這句氣昏了頭,一聲暴喝,但聞勁風於一瞬撲面,卻是將軍已於盛怒下抽出腰間長劍向女子迎面劈來!

  近在咫尺的距離,轉瞬便已掃至。迫人劍氣逼來,掠起女子散落長發。玄青鋪陳,墨瀑倒懸,被輕薄紗衣輕盈托拂,於月輝流瀉間無暇熠目,舉世似於須臾倒轉,天地似於彈指傾覆,荏苒過隙的一瞬,似回溯鴻蒙初辟,蒼茫天地間,只余那一輪明月高懸,一曲瑤華九練,一道亘河流璨,一抹倩影蕭疏。

  風輕揚,月同輝。汀岸蘆花飛舞,淡寂拂了一世。縹緲於幻境,落寞於白藏。靜靜棲傷女子肩頭,低訴飄零無依的悲涼。

  揮出的劍落入那片光影,倏墜入綿軟,再無從著力。

  “歪門邪道,好不要臉!”忙從陣法中抽出劍來,將軍逕自鎮定心神,喘息之際,微不足道的疏忽,眼前卻徒然一花。

  衣影拂掠,面前之人於一瞬消失不見。未及逡巡,卻徒感面上有薄紗輕拂。他抬首,卻見女子已單足立於馬頭。

  “你竟使妖術!”

  玉足輕放於馬首,似未曾著力,竟不見那馬有任何驚慌嘶鳴。心知魔教古怪之法甚多,凝視飄然而上的女子,將軍仍瞳孔驟縮,如看到幻化人形的妖魅一般,方才神采颯朗清傲決然的雙眸滿是恐懼。

  “妖術······”

  語聲輕送,女子輕飄飄道了句,隨即嫣然:“這可是你們大內的功夫呢······”

  “啊!”

  話音未落,但聞一聲慘呼。女子身形未動,手中箭翎卻已將將軍肩頭徹底貫穿!

  “啊啊啊······”箭杆於血肉之中摩擦,將軍痛聲□□,穩坐馬上的身子隨著那加劇的痛楚漸漸變得輕飄,再不受控制。

  “我認得你。”將手中箭翎湊近,女子細細端詳,於她手中拎起一個男子,竟如隨手拾一株花糙般輕而易舉,“那次我代人入宮赴宴,是你說我下賤,有辱皇室尊嚴,卻又嫉妒我的美色。於是當著群臣百官的面,將我拖到當中,鞭笞一百,撕我的衣服,拽我的頭髮······”

  “你!”

  凝視近在咫尺的眸子,回想當年之事,將軍大驚失色。當年他確實那般做了,後來被他鞭笞的女子於宮宴上流了滿地的血,攪擾了聖上的雅興,卻因忌憚自己手握重兵,將本該懲罰自己的五十鞭盡數發泄到女子身上。女子身上的傷口越多,血便流得越多,聖上便越發不悅,便責罰得越發狠重。那般不停抽打,直至女子奄奄一息時,一道黑影徒然閃了進來,衝到面前將女子抱起的同時,自己面上頓時火辣辣地受了一下,還未看清是誰,那個身影便抱著女子不見了,只留下滿地的鮮血與扯下的衣角。

  “你······你是······”

  面色頓時慘白,想像那般快意的凌虐終是要報復在自己身上,他駭然期艾:“不可能······不可能······不不······”

  只見女子手中拿出一個機簧,他嚇得大叫,驚呼未落,喉嚨便已被彈she而出的銀針貫穿。

  百餘只銀針從銀匣中迸she而出,洞穿身體每一處骨節。指節一分分鬆開,“砰”地一聲,失去支持的將軍摔落於地,四肢抽搐了幾下,終至氣絕。

  “有、有毒!”

  但見人臨死之前吐出的白沫,羽林兵士終於醒轉。面前的風華流轉,傾城之色,終是噬魂之魔,凌冶之妖,綽約多姿的儀態萬千,縱然極美,卻終是掩卻那抹陰毒的假象罷了。

  但見女子緩緩踱來,眾人紛紛後退。手持長戟對準慢慢步來的人,殊不知那面具之後是怎樣的刻毒陰狠。

  離那道鋒銳還有一寸處時,女子驀然駐足。任由刃口逼向自己白皙的脖頸,卻只是默然靜立,未挪寸縷,不發一言。

  月靜默,風輕舞。足踝銀鈴清脆而響,動聽如悅耳鳥鳴,婉轉鶯蹄,又似驚蟄時節的低低蟲鳴,於輕振薄翅間喚醒冥冥之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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