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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呢?”

  望了眼空著的錦瑟,凌冶勾攀,繁紋如錦。聽得對面沉沉低問,魍魎轉眸,正對上那雙與凌霄錦紋極為相似的眉眼。

  手探入懷中拿出一塊絹帛,輕輕一抖,明黃綢緞赫然展於眼前。顯是幾經沖刷,提詔御用的萬年墨竟也退卻了不少顏色,便連那上好的御貢綾綢都被洗刷得退了色,幾許斑駁中,猶可見那一場雨中廝殺的慘烈:“找了最好的工匠修復辨認,有些字還是辯不清,大概意思倒能勉強看懂。”

  諭旨於瑟匣中被發現時已然因雨水浸泡麵目全非,不想讓聖上拿到物證將錦瑟罪名坐實,便讓魍魎拿去修補。重巒閣殺手輕功冠絕,躲開大內追捕並不算難事。東西放在魍魎手中,自是比放在閣中安全得多。

  拿過皇詔細細研讀,文字不多,字字珠璣,言之鑿鑿,卻又顛撲不破滴水不漏,天衣無fèng得讓人無從挑剔。讓人不得不佩服撰寫此詔之人的成章妙筆。

  不愧是陛下的忠僕。想起在朝中時中書舍人看向自己的冷眼,江珩不由苦笑。然而也只是苦笑了下,便將那道皇詔疊好放到一旁。

  “就沒什麼打算?”魍魎不覺奇怪,見他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目露譏誚,“難道你想待在這裡抗旨等死?錦瑟出了事,你還真不想活了?”

  那個女子的名字,如今於府中,早已成為禁忌。落得那般悲慘下場,請旨追諡遭聖上回絕不說,反成朝中莫大笑柄,觸怒龍顏,落得糙糙棄之荒野的結局。論誰愛之惜之,憐之念之,都不由傷懷於心。只得待傷痕結了疤,層層包裹,永遠封寂,再不曾撕裂。

  想來也不無道理。天下是滄延人的天下,前朝遺禍,滿朝文武都恨不得將之挫骨揚灰,化為齏粉。他這個無足輕重的皇臣,又如何憑一己私心乞得居心之安?

  “聽聞幽魅最近不大好。”垂首撥弄琴弦,傷痕累累的手上傳來的割痛令江珩逐漸清醒,是該著手今後之事了。

  “錦瑟出了事後,整日以淚洗面。前些時日病了,一直不見好。”提及幽魅,魍魎難得正經,斂了神色無奈道,“如何勸都沒用,我是無能為力了。”

  “是這樣,”細細擦拭錦瑟上的紋繪描摹,江珩語聲淡淡,“若本王讓她越發不好,你當如何?”

  “嗖嗖!”

  破空之聲隨即而來,魑影鏢劃破寧靜薄暮,迅疾掠向端坐於廊下的男子。殺意尤重,衝破頹涼光景,拼盡全力的殊死一搏。

  並指,翻腕,瑟匣彈啟的一瞬,佩劍已在手中。指夾劍身,輕而易舉的一挑,玄色劍尖於身前劃出優雅弧線。

  “叮噹!”

  兩聲清脆快在一瞬,但見冷芒擦著眼角掠過,兩枚暗器直直釘入左右廊柱。

  發出暗器的手未來及收回,便已被人避開。魍魎心中暗驚,方扣了三枚冷鏢在手,卻見男子青墨身影已然凌颯而來。

  “世間之事越看得透徹,便越是愁苦。”幽冷聲音轉瞬已在咫尺,直入心弦,如其人一般蠱惑人心,“苟全性命,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裝得渾不介意,笑看紅塵四海,你想得未免太好了些。”

  一股大力襲來,魍魎忙舉兵抵擋。紫冥劍於魑影鏢上擦出熾烈火花,劍氣霸撼如長霄裂空,搖劈九練,如直震得他手臂發麻,一時竟動彈不得。

  未想看似翩翩公子的靖安王功力竟深湛如此,猶自驚詫間,手腕翻轉不停,卻已連接了江珩十餘劍招。

  見招拆招頗為被動,何況近身搏殺於長兵有利,所謂寧長三寸,不短一分,說的便是此般道理。望著手中的短小暗鏢,心知敵不過,魍魎於招架中疾思退身之策。迫於紫冥劍的強猛攻勢,身形不由連連後退。終於,但見對方一劍橫掃而來,他借這一招的凌厲劍氣縱身向後疾掠,躲避的同時將手中三枚暗器一併擲出。

  本以為江珩會著手應付襲來的魑影鏢,孤注一擲地,魍魎迅捷轉身,身形勁雨長風般向前疾縱,奪路而逃。誰知身後半束青絲掠起,竟是那股劍氣絲毫不減,徑直向他追來。

  凌厲之勢轉瞬已在咫尺。長劍已然迫近,情急之下,他慌不擇路地回身招架,袖袍揮灑還未出手,肩頭已然傳來一陣刺痛。

  那一劍不偏不倚,正好鎖住他的肩胛。心知肩胛骨一旦斷折意味著什麼,不敢擅自動彈,魍魎略有遲疑,然而只是那一瞬,對方長劍再度探進,大力衝撞五臟六腑,刺穿後肩的須臾,身子無從支持地仰倒。

  “叮!”

  長劍沒入地面寸許方才停住,於身下堅硬石板刺出深深痕跡。而魍魎知道,這已是他手下留情。

  “淡漠禮數,放浪輕佻,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閣主?”男子緩步上前,淡淡俯視著他,頎長的身影於夕陽中投下斑駁蕭影,難掩的清瘦憔悴,“還是說,自入閣的那一日起,你便從未將本王放在眼裡?”

  “篡改王令,欺瞞主上,你膽子果然不小。”輕勾一抹妖邪,聲音一如既往地顛倒眾生,迷離蕭疏,而這一次的是非黑白,他卻看得分明,“你害錦兒被釘斬骨,手腳具廢,不如這一次,也讓你嘗嘗那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驚詫之言被逐漸加劇的痛楚截在口中,感受肩頭被劍刃攪動的痛楚,心知再瞞不過,魍魎索性一笑,只是那笑雖是釋然,浮現於無拘面容時,卻是說不出的悽慘,“你如何知道的?”

  “喚我閣主。”

  手中力道猛地一狠,江珩輕蔑一笑:“錦兒跟隨本王多年都不曾造次,你又算得什麼?要說我如何知道,從你在密令上做手腳的那刻起,本王便知你心懷叵測。”

  ☆、第三十一章 但將晚晴復心魔

  元年元月冬,始帝誅西戎殘餘。西戎遁逃垂地,避世不出。待出,劍戟刀鎩,金戈戎馬,腰肩懸掛,鎧甲鏗然,是為反也。兩軍交戰,亡以千計,終至戎歿,余者屠戮殆盡。本為叛亂盡平,安居海內,四方祥樂,百廢待興,孰料西戎至今仍有殘餘,且至帝鳴山南,日窺皇城,虎視眈眈。滄延東起,舍我逐鹿。是命其誅山中餘孽,以佑我朝。日月盈昃,天地玄黃。浩恩甘露,傾宇湯湯。

  “起初我給錦兒的密令,是命其屠盡國基未穩之時趁機叛亂的西戎殘餘。詔書為本王親筆所寫,至今仍記所書內容,不會有假。”劍尖一挑,已然割斷魍魎頸下筋脈,江珩目露狠戾,“只是本王命爾等傳召時,你私自毀掉本王所書,仿照本王字跡重擬一份詔書,交予錦瑟。”

  姜人起南疆,盛中原,行百年慕,襲萬載霄。浩浩千載,睥睨五朝。然坐懷天下不以仁德治世,委以妖蠱行亂,禍及九州,國不國矣,其民危矣。我朝自東海長舟起,伐中原,天命所歸,終得以成。然今有遺禍存世,是為大患。桑田滄滄,皇恩浩蕩,命爾誅殺柳家遺禍柳清姝,驗明正身,不留遺患。

  “錦兒相貌柔嫵,眉目妖冶。本王早就想到,她是姜人後裔。”長劍於對方體內旋轉攪動,割斷根根肌腱,摩擦肩胛,無視魍魎面上慘色,江珩不疾不徐道,“本王本想庇護於她,卻不想因你從中作梗,令本王知曉,她便是當年逃走的柳家後人。這令本王不得不懷疑她當年來到重巒閣的目的,懷疑她對本王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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