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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只躬身又應了是。

  他覺得她的表情平淡里很帶著點不以為然。而後面發生的事也證明,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依然會時不時撩撥兩下離枝和路明,又因為權力在手愈發便利,也就愈發地變本加厲。三五不時他就能從他人嘴裡聽到有關罌粟的告狀,不管他提醒幾次,她每次都是前腳躬身應是,轉眼出了書房就全都忘記。

  直到一日他同商逸小聚,後者看罌粟端茶過來又安靜退下,再看看他的臉色,晃了兩下茶杯,笑著問道:“我怎麼最近聽說你家中不睦?”

  “謠傳而已。”

  “可我從剛才到現在這麼看,也覺得你跟你養大的那個小丫頭好像確實不大和睦啊?”

  他瞥過去一眼,懶得作答。商逸卻不願輕易錯過這個話題,又笑著道:“你當初不是跟我說,你把這個小丫頭放你身邊,只不過是想找個聽話乖巧的解悶麼?現在你要是覺著小罌粟長大了不合你心意了,趁早將她嫁出去不就得了,再或者把她派去西南見不著也行啊。總歸漂亮伶俐的小姑娘在你們楚家多得很,再找個新的帶在身邊還不是一樣。”

  商逸輕描淡寫,他的手卻停了停,半晌簡單說道:“沒那麼容易。”

  商逸一挑眉,笑著說:“什麼不容易?我覺得這不挺容易的麼。”

  他覺得商逸這個人真正是烏鴉嘴,每回過來c城都能輕飄飄就撂下一堆禍端。等晚上罌粟過來書房,他看她一眼,才恍然發現從她初來楚宅,竟不知不覺已過去許多年。

  曾經她身量尚小,又調皮,雄糾糾氣昂昂地去爬棵海棠樹,卻又中途害怕,還要他抱下來。到如今她已經長到他的下巴高,臉上嬰兒肥早已不見,身體也明顯發育,舉止間愈發安靜,也愈發裊娜,眼波流轉間便透出一股令人晃眼的容色婉轉,秀麗逼人。

  她給他端茶,他心不在焉地接過去,不妨打翻半盞,倒在她的手上。所幸茶水溫和。這次他沒有再給她擦拭手指,將手帕遞給她,她抬起頭看他一眼,才慢慢接過去,一根根抹乾手指。他看了一會兒,慢慢說:“罌粟,你以前說你不想一直呆在內重里,我把你派去d城,那裡的地方都歸你管,你想不想?”

  罌粟微微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在她眼中找了許久,卻沒有發現什麼欣喜的情緒,只含著驚疑,委屈和怨懟,並且很快她的眼淚就蓄滿出來,向他說:“您在趕我走嗎?”

  她這副模樣,他便只有心軟:“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這件事不知怎麼會傳進商逸耳中,隔了兩日,特地打電話來笑問他:“啊呀,我那會兒也就隨口說說,你居然真要把你那寶貝丫頭送出a城?你居然也能捨得?”

  他回道:“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八卦,沒這回事。”

  他是在提出送她走的那一刻確認,他的確是在清清楚楚地覺到捨不得。

  甚至於,不僅僅是捨不得。“占有”這兩個字清晰而乍然地出現在念頭裡時,讓他自己都有一絲措手不及。

  在那個晚上之前,他未動過這樣的念頭。

  當年他將她帶在身邊,並未想過一眨眼間就會過去這麼多年。他第一次丟開急於批覆的文件,將做噩夢的罌粟抱到膝上哄著睡覺時,心中想著不過四五年後,感情總會淡薄下去。到那時他將參考她的意見,給她一個最好的後路。

  而今四五年早已過去,當年的這個念頭他只想了一瞬,就壓下不提。

  如今要他將她送出去,他不會願意;然而若是一意順著他的意思,最終的後果罌粟不會願意。

  她從很早就說得明白,不想呆在內重,也不想天天對著他。但他讓她去d城,人人又都知曉楚家最集中的勢力在a城和西南邊境,他這樣做,即使不存著別的心思,在外人和她自己眼中,也差不多相當於變相流放。

  驟然失了依靠的人比從未有過依靠的人更落魄,這個道理罌粟自己也懂。

  他從未考慮事情考慮得這樣耗時良久,謹慎到猶豫。他嘗試著回到罌粟還未來楚家時,他終夜與菸酒大麻美人相伴的光景。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試著融入燈紅酒綠軟玉溫香的yín^靡里,終究發現不合適。又想了其他方法種種,大都還未施行就在腦海中被消除,剩下的兩三種,也僅僅是淺嘗輒止。並且跟著愈發確認,要他將她送出去,他不會願意。

  他在篤定了這個想法後,再計較如何不動聲色地將人心收攏回來時,卻發現罌粟在這段時間裡對他愈發疏遠。

  她很少再在他面前撒嬌央求,更不會再纏著他做一些有趣而出格的事。相反,奇怪地變得過分乖巧懂事,並且沉默寡言,總是低垂著眼,偶爾想窺探他的臉色時才小心抬起眼來,又很快就低下去。在他面前時也不再張揚肆意,而是漸漸做到適可而止,進退得宜。

  她的一雙眼睛依然黑白分明,他卻不知具體從什麼時候起,已經很難再揣摩清楚她的心思。

  她在他面前維持了這個面具很久,他始終沒能習慣。一次終於問她怎麼會突然乖巧懂事,罌粟微抿一下唇,眼皮也不抬地道:“怕您再趕我走啊。”

  他說:“我什麼時候趕你走過?”

  她的態度還是仿佛很柔順,卻不管他再怎麼問,都不再做聲。她近來對他都是這個態度,他看她一眼,又問道:“是因為那回提的讓你去d城的事?”

  她聽了眼睫動了動,卻仍是不說話,只慢慢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疲態來。他心知肚明她又在裝傻,指尖在她的手心裡颳了一下,她仍然不醒轉,反而變本加厲,搭著眼皮同他輕聲道:“您還有別的事嗎?”

  他看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困了?”

  她在很認真地點頭之後,他朝她伸出手:“過來。”

  他能讀出她一愣之後,臉上很不情願的意思,卻到底還是走過來,褪了鞋子背對著他側躺在美人榻上。他本想叫她翻過身來,想了一下又放棄,只將她纏到脖子上的幾縷頭髮撫順,一手攬住她的腰際,輕輕拍著哄她入睡。

  她先是裝睡,被他不停歇地拍背良久,才終於慢慢睡著。他單手支頤,撐在枕頭邊,看她睡著之後大手大腳,無意識下想要霸占整張美人榻的任性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方才被她招惹出的不快也跟著散去大半,正要去輕捏她的鼻尖,卻見她眼珠簌簌轉動,眉心擰起來,口中開始口齒不清地說些什麼,是正在做夢的意思。

  他微微俯身,終於聽清楚她說的話:“楚行,我真恨你。”

  他頓時怔住。

  他一時沒有動,疑心是自己聽錯,卻又聽她閉著眼喃喃重複了一遍:“楚行,我恨你。”

  他像是渾身被定在那裡,半晌都動彈不得。

  窗外正是黃昏時候,世界都仿似柔和。數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時候,他將她從海棠樹上抱下來,舉動之間,撞落紛紛揚揚一樹的海棠花。有一朵堪堪落在她的鼻尖下,淡淡的粉白顏色,恰襯著她兩團胭脂一樣的面頰。

  這麼多年相守過去,他本指望就這樣一直到白頭。終究卻竟不過是她簡單的三個字,她恨他。如此而已。

  ——本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註:楚行的番外只是楚行單方面的心理。他眼中的罌粟心理,跟文中罌粟自己的心理活動是不一樣的。所以這兩位才會一直誤會下去。

  另:很汗顏地告知,初夜番外只打算寫兩千字,結果我今天對著電腦寫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這麼點兒字也沒擠完。所以……卡文的結果就是初夜番外連同小劇場最後會更在65章里,明晚更新。很抱歉。(抽打我吧><)65、泳池番外+小劇場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說一句,我修了又修,然此番外里的初夜番外部分寫到後面,仍被證明是失敗的初夜番外……所以,所以……望蒼天。

  以後再不要答應寫什麼初夜番外了!會生生憋死個人的,淚流……番外,

  罌粟對游泳一直沒有什麼興趣。而最終決定要學,是在一次聊天過程中,景致對她不會游泳的事實有些驚訝,挑眉問道,“難道你對水有心理陰影,”

  等看罌粟搖頭,她才說,“既然沒有,那就去學。”

  罌粟對她習慣的頤指氣使口吻已經有些習慣,對這種直接下命令的不容置疑語氣也不再反感,只是問,“為什麼,”

  景致瞟過來一眼,“就算你對海邊衝浪之類的沒什麼興趣,但你不能否認游泳對人有利。這東西就和駕照一樣,難保哪天不會用上。我只是納悶,你怎麼會放棄任何一種你能用來自保的手段呢?”

  罌粟當晚回楚宅已是七點,在大門口就被人直接請去了楚宅內重。楚行坐在餐廳中,手中一份報紙,聽到她的腳步聲,頭也不抬問:“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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