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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婦人的傷心模樣又不像作假,還有她身處的這間真實得讓人挑不出瑕疵的七十年代房屋,讓齊悅的心頭陡然生出一絲不妙。

  這一絲不妙好似牽動了什麼,腦海忽然震盪,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流一般衝擊她的大腦,疼得她抱頭大叫:“啊!”

  “悅悅你怎麼了?你別嚇娘……”

  婦人驚慌的聲音越來越遠,齊悅兩眼一黑,陷入一片混亂的夢境中。

  夢境中有少女歡欣的笑靨,有青年含笑的眉眼,有水壩上海誓山盟的聲音,有草垛下相擁的身影,只是這一切的美好都被青年擁住陌生女子的畫面撕裂。

  緊接著,父親的怒罵,母親的哭泣,村民的指指點點,如同一團團烏雲將她層層包裹,裹得她無法呼吸,發狂地奔到村外水壩上,縱身一跳……

  齊悅陷入夢境中,久久無法醒來,溺水的後遺症顯現出來,她身上一陣陣發熱,額頭滾燙如火,連水都餵不進。

  余秀蓮急得快哭了,她在家中沒有找到丈夫,就抱著小兒子放到齊悅的屋子關好門,自己則頂著日頭奔到村外地頭。

  此時正是開春插秧繁忙之際,大隊長為了讓隊裡儘快完成插秧任務搶占春時,力排眾議制定了包工到戶的方式,所以家家戶戶,有一口算一口全在水田中彎腰插秧,忙得熱火朝天。

  余秀蓮果然在自家包工的水田中找到丈夫齊傳宗,她急奔過去,剛將齊悅發燒讓男人送她去衛生所的話說出來,一團泥水就甩了過來,啪地濺到她的褲腳上。

  齊老娘一團泥水甩出去,又自水田中跳到田埂上,指著余秀蓮的鼻子破口大罵:“一個丫頭片子多精貴啊,發個燒都要花錢送到衛生所去?你當這錢是大風颳來的?是老娘掙工分一分分攢出來的,我告訴你余秀蓮,你那精貴的丫頭片子甭想花老娘一分錢!”

  余秀蓮被罵得縮頭,兩眼蘊起了淚花,但一家子的錢都攥在齊老娘手中,她自己是一分錢都沒有,所以就算知道會被罵,依然開口哀求道:“娘,悅悅看病花的錢算在我的工分里,等年底分了錢……”

  “你的工分?你個成天躺屍的病秧子,一年能掙幾個工分?你掙的工分連換你自己吃的糧食都不夠,還想跟老娘算錢?美不死你!”

  齊老娘雞爪一般的手指差點戳到余秀蓮的眼睛裡,她慌亂倒退,轉頭哀求地望著她丈夫。

  齊傳宗收到妻子的哀求的眼神,眉頭微鎖,轉向齊老娘剛喚了聲“娘”,就被齊老娘噴了一口唾沫:“喊娘也沒用!若不是因為是新社會,老娘就能提起扁擔打死這不要臉的丫頭片子……她這燒燒得好,最好燒死她,免得丟人現眼!”

  第2章退燒

  齊老娘的話讓余秀蓮如墜冰窟,忍不住哭了起來:“娘,悅悅是你的親孫女啊,您怎麼能狠心讓她燒死?”

  余秀蓮這話可是點了雷了,老太太跳將起來,捶胸哭嚎起來:“造孽啊,沒天理了,我這一大把年紀都要下田幹活養活一家老小,這小的居然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狠心?我這造的什麼孽啊……”

  附近水田中彎腰插秧的村民,早就在余秀蓮跑過來時就豎起了耳朵,此時聽到齊老娘扯著嗓子指天罵地地哭嚎,紛紛直起腰來看熱鬧,指指點點。

  余秀蓮性子本就綿軟,難得為女兒爭取一回,就被婆婆如此發作,嚇得當時都傻了。

  齊傳宗氣得臉色發青,三兩步跨上田埂,扯過余秀蓮往齊老娘身前一推,厲聲喝道:“快給娘道歉!”

  他這一推推得有些狠了,本就被齊老娘嚇傻的余秀蓮腳下一滑,噗通栽入水田中,壓倒一片剛剛栽下的水稻秧苗,頓時引來一聲尖叫。

  尖叫的並不是栽倒的余秀蓮,也不是田埂上跳腳避開泥水的齊老娘,而是原本站在水田中看好戲的王淑芬。

  尖叫之後,王淑芬將手中做樣子的秧苗往水田中一擲,叉著腰氣勢洶洶地數落水田中撲騰的余秀蓮:“大嫂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氣恨我們這些兄弟妯娌沒幫你勸老娘答應給你錢,就故意毀了我們剛插下的秧苗……”

  “都吵什麼,都不用插秧了?”

  身後驟然響起一道喝問,正數落人數落得痛快的王淑芬,扭頭瞥見一個拐腿老頭黑著臉站在田埂上,嚇得她立時消了音,縮脖子怯怯喚了聲“爹”。

  拐腿老頭正是王淑芬的公爹,村西頭齊家的一家之主,齊永福。

  齊永福在茅坪村是一個傳奇,他十六歲參軍,到二十五歲因腿傷退伍,歷經數十場戰役,那些紛飛的炮火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若是平時也就算了,一旦黑臉,那一臉的凶煞之氣能讓小兒止哭。

  更何況,他還在公社建立之初就當選為隊長,十來年的隊長當下來,整個茅坪生產大隊無人敢與他嗆聲,而今他這一聲呵斥出口,不但齊家人靜若寒蟬,就是四周看熱鬧的村民也快速移開視線,佯裝忙碌地彎腰插秧,耳朵卻豎起,尤以女性村民的耳朵豎得最高,分明是想繼續聽齊家的八卦。

  這個年代,村裡的娛樂少,物質也貧乏,村民就靠嚼嚼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來磨牙消食,而村中向來以模範著稱的齊家,近一個月來可沒少給村民增加茶餘飯後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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