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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月曦登時會意,她從口袋摸出他的手機,撥給了第二個聯繫人,努力簡潔地敘述了事件經過,以及兩人所在的地址。

  手機那一端似乎是少年的父親,即使兒子出了這麼嚴重的意外,對方的聲線也依然很穩,帶著幾分精英人士獨有的漠然。

  “好,知道了,十分鐘。”

  十分鐘後,警笛大作,有警車和私家豪車,同時停在了巷口。

  *

  直到很久以後,喬月曦才真正了解,段雪燁的父親段正軒,自始至終都是個冷血薄情的商人,在他的眼裡,只有金錢地位,和段家的聲譽。

  那晚等警察和段家人趕到之後,她怕惹禍上身,便從小巷的另一端悄悄溜走了。

  臨走前她聽到少年在低聲問自己:“你叫什麼名字?”

  “呃……我姓喬,喬月曦。”

  曦乃清晨陽光,她的名字涵蓋了日與月的光輝,像她的本人一樣張揚明媚。

  “我叫段雪燁,你要記住。”

  她不明白他這句話用意何在,按理說他與她是不會再見了,誰知兩個月後,他竟然找到了她所在的學校。

  彼時喬月曦剛剛放學,正懶洋洋插著口袋低頭走路,冷不防去路被人擋住,她疑惑抬眸,正迎上段雪燁那雙沉黑如墨的眼睛。

  戴了眼鏡的段雪燁,看上去多了幾分清冷優雅的氣質,他穿著西城三中的校服,剪裁合體,愈發顯得身材比例修長完美,完全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與那晚滿臉淤青血痕的兇狠少年判若兩人。

  他看著她,緩聲開口:“喬月曦?”

  “……是我。”她也清晰叫出了他的名字,“段雪燁,你的事情解決了嗎?”

  “解決了,不難。”段雪燁回答得輕描淡寫,他從容提出邀請,“有興趣一起去喝杯咖啡嗎?我請客。”

  喬月曦頗感意外:“我們好像並不熟吧?”

  “畢竟我欠著你的人情,應該還上。”

  “啊……不必太往心裡去,我那純屬是路見不平,你別破費了。”

  “我不缺這點錢。”段雪燁似是輕笑一聲,他俯身靠近她,神色意味深長,“那晚你敢拎著板磚砍人,也敢從我手裡奪刀,現在我只是請你喝杯咖啡,你反倒害怕了?”

  其實喬月曦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激將法迷惑的人,但那一刻她迎著他的視線,猶豫許久,卻終究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頭:“行,你說去哪?”

  他淡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她伸出手:“跟我走就是了。”

  而喬月曦短暫一生的轉折,也正是從這句“跟我走”開始的。

  她後來曾無數次想起多年前的這一天,想起段雪燁似笑非笑站在自己面前,空氣中浮動著細小的塵埃,夕陽光影將他溫柔籠罩,他就像漫畫中走出的男主角,好看到不真實。

  如果她當初能預知到,那就是她和他孽緣的起始,她一定斷然拒絕,死也不會踏出那一步。

  她沒有忘記,當年在父親和繼母的葬禮上,段雪燁也來了,他穿一身黑色正裝,臉色蒼白平靜,帶著與年紀不符的滄桑與成熟。

  他當眾俯下身去,安慰地抱住了失聲痛哭的她,就像那晚在巷子裡,她抱住他時一樣。

  ——喬喬,別哭了,我在呢。

  上輩子的她和段雪燁,確實是互相喜歡的。

  正因如此,在逐漸走近的過程中,她才知曉了關於他、關於段家的諸多往事。

  那些殘忍又不堪的記憶,段雪燁只對她提起過。

  他是西城段家的少爺,官三代加富二代,含著金湯匙出生,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然而誰也不知道,所謂有錢有勢的段家,究竟帶給過他多少傷害。

  段雪燁的母親傅柔,是商業聯姻的犧牲品,段雪燁的父親段正軒為了利益最大化,用盡一切手段拆散了她和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最終逼她嫁給了自己。

  傅柔和段正軒之間不存在愛情,她始終愛著昔日的戀人林辰,直到段雪燁七歲那年,她又重新聯繫上了林辰,並與其頻頻私會,直至段正軒發現端倪。

  一個月後,傅柔聽聞了林辰的死訊,據說是酒後意外墜河身亡。她徹底崩潰了,從此渾渾噩噩度日,甚至於心性扭曲,連自己和段正軒生的孩子也一起痛恨,經常在酗酒之後,毒打年幼的段雪燁泄憤。

  半年後,她染上了毒.癮,期間段正軒為了維護段家名聲,不肯送她去戒毒所,只是將她禁足在別墅里。

  而當某一日,段雪燁偷著去看望她的時候,恰逢她毒.癮發作。

  傅柔砸了別墅里所有能砸的東西,她瘋了似地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刀扎進段雪燁腹部,然後癲狂地哈哈大笑,直接舉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鮮血滿地,母親就在自己眼前神情猙獰地死去,那一幕從此成了段雪燁每夜都要重溫的噩夢,待康復出院後,他的精神上就出現了障礙,長期靠吃鎮靜藥物穩定情緒,直至分裂出另一個偏執病態的人格——即十三歲那年,暴起殺人的人格。

  他看似站在陽光下,靈魂卻藏在最深的黑暗裡,纏繞枷鎖,難以解脫。

  ——喬喬,你是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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