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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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被扔在地上的陳公子才終於渾渾噩噩的清醒了過來。一抬頭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謝安瀾和陸離,頓時想起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陳謹言臉色一變,想要從地上一躍而起。奈何他並不是武功高強的將門之後,只是一個尋常的商戶人家的紈絝公子罷了,之前葉無情的那一下對他還是有些影響的。掙扎了好半天,才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謹言甩了甩腦袋,怒瞪著眼前的陸離道:「你們想幹什麼?」

  謝安瀾笑吟吟地道:「陳公子,是令尊將你賣給了我們。從今天開始,你就要準備在陸家做牛做馬了。」

  「你胡說!」陳謹言怒視著謝安瀾道:「我爹才不會將我給賣了呢。」

  謝安瀾點點頭道:「也對,你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確實是捨不得將你給賣了。所以,你爹是想要請我們家陸公子好好教教你怎麼做人做事。以後,要乖乖聽話哦。」

  陳謹言不屑地撇了陸離一眼,百里岄和陸離的那些傳聞他自然知道的。不過不同於一般人對百里岄的鄙夷,陳公子自覺想法清新脫俗,與眾不同。在他看來,百里岄跟他關係不錯,雖然性向又些奇怪但是也沒有見百里岄做出在大街上強搶民男的事情,由此可見陸離能引得百里岄對他如此念念不忘,一定有他自己的問題。

  今天再看到陸大人俊雅無雙的容貌,陳謹言更堅定自己的想法了。一個靠著娶了睿王的弟子的上位的男人,如今又勾得百里家的公子對他神魂顛倒,這種男人,是陳公子最不屑的。

  陳謹言確實是被他爹寵得又些太過了,心中想著什麼臉上就毫無掩飾的呈現了出來。站在一邊的葉無情都忍不住同情地撇了他一眼。

  陸離卻並沒有生氣,在陸大人的眼中跟蠢貨生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因為他們甚至有可能根本弄不明白你在氣什麼。所以,陸大人的決定是——

  「把他帶到帳房去,裡面的帳冊算不完不許吃飯。」帳房裡都是陸離帶回來的流雲會的帳目,原本還有謝安瀾能幫著算帳,但是現在謝安瀾有了身孕陸離哪裡還捨得她如此費心,這些事情自然也就落到了寧疏等人的頭上。但是流雲會的帳目繁雜的足以讓任何一個府邸的帳房懷疑人生,所以即便是已經忙了好幾天了,依然還是有很大的一部分沒有解決。陳謹言既然是陳家的公子,就算別的都不擅長,算帳總是擅長的。陸大人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便是廢物利用了。

  陳謹言自然是不肯,算帳就罷了,竟然還說什麼不許吃飯?陸離以為他是誰?

  「憑什麼?本公子才不要替你算帳!本公子要回家了,今天的事情,本公子會好好記著的,咱們走著瞧!」陳謹言傲然道,陸離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擺了擺手示意葉無情帶走。陳謹言對葉無情有些心理陰影了,看到她一動立刻就警惕地跳到了一邊,「你想幹什麼?」

  葉無情道:「陳公子,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帶你走?」

  「……」陳謹言無語,我特麼根本不想走。但是看看坐在一邊的陸離和謝安瀾,在看看站在一邊的葉無情和樊奕,最後看了看站在門外的兩個護衛模樣的男子,形勢比人強。陳公子識趣的道:「我自己走。」果然轉身跟著葉無情走了出去。

  謝安瀾皺眉道:「陳老闆好像給了你一個麻煩啊。」不過這個麻煩能換來二百萬兩銀子,應該也還是值了。陸離淡定地道:「算不上,雖然看起來有些傻,不過倒是識時務。」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陳公子勉強也能稱之為俊傑的。

  謝安瀾笑道:「你覺得沒問題就行了。」

  陸離輕哼一聲,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能給他造成什麼麻煩?就憑那小子說說的那些話,他就不會那麼輕易的放他走。就算是他老爹來求情都不行!

  所以,陳老闆確實是將自己的寶貝兒子送進虎口了。

  「公子,夫人,薛先生來了!」門外,方信匆匆來稟告。謝安瀾和陸離都是一愣,薛鐵衣幾乎不會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陸府,看方信這麼急匆匆的過來,顯然薛鐵衣也來得及並不是跟尋常人一般遞上了拜帖等人通報的。

  果然,方信的話音剛落,外面已經響起了薛鐵衣做的輪椅碾壓路面的聲音。薛鐵衣被一個灰衣男子推著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跑的又些氣喘吁吁的寧疏。謝安瀾心中一動,立刻知道了薛鐵衣所為何來。沉聲道:「你們先退下。」

  方信等人立刻恭敬地退了出去,寧疏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大廳里的人也跟著退了出去。薛鐵衣對身後的人揮揮手,那灰衣男子也無聲地告退。

  薛鐵衣望著兩人,顯然從笑意樓到陸府的這一段路並沒有讓他的情緒平靜下來。此時依然雙目赤紅,一雙手緊緊的握著身邊的扶手,呼吸也比平時重了幾分。謝安瀾又些擔心地看著他,問道:「薛先生,可是……寧疏送去的那幅畫像,有什麼問題?」

  薛鐵衣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像展開,畫像上畫著的正是那個紅衣女子。為了方便薛鐵衣辨認,這幅畫著重突出的便是那女子的臉。其餘的髮型首飾還是衣著都統統省略了。

  薛鐵衣道:「公子和少夫人可知道……這畫像上的女子是誰?」

  陸離搖了搖頭,臉色卻突然變的有些難看起來。謝安瀾心念一閃,神色也微微沉了下來。

  薛鐵衣嘆了口氣,道:「王爺遠在軍中,身邊只怕也不會留著畫像。而公子…一直以來,公子也並沒有十分在意此事吧?」看著陸離,薛鐵衣一字一頓地道:「畫像上這個女人,跟公子您的生母,安德郡主至少有九分像!」一直以來,陸離確實都沒有怎麼在意過自己的生母是什麼樣子的,畢竟他早已經不是一個渴望親情的單純少年。與睿王相認之後,與其說親情方面有多大的滿足,不如說對他更重要的其實是睿王府因此而變得更能信任了幾分。畢竟,只靠著謝安瀾和睿王那所謂的師徒的名分,就想要維繫和睿王府之間的合作,實在是有些太過薄弱了。

  但是,即便是陸離並沒有普通少年那樣對母親的孺慕之情,安德郡主也始終是他的母親。他也絕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母被人侮辱。

  「碰!」陸離手中的茶杯被砸落到地上,碎的四分五裂。陰鷙的氣氛瞬間就瀰漫了整個大廳。

  薛鐵衣看在眼中,臉上的神色倒是緩和了幾分。陸離的冷情他是知道的,但是如果陸離連自己的生母受辱都毫不在意。即便是他是安德郡主的兒子,王爺唯一的外甥他也要考慮對他的態度問題了。

  謝安瀾長出了一口氣,輕聲道:「竟然是母親麼?」

  薛鐵衣點點頭,道:「我不會認錯,還有寧疏姑娘也跟我說過那個女人的裝扮模樣,那分明就是在模仿郡主!」說到此處,薛鐵衣忍不住咬牙切齒。所謂的模仿,不過是濫竽充數罷了。郡主的氣度豈是一個被圈養的女人能夠學得出來的?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

  陸離道:「被人帶入宮中了。」說到此處,陸離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不是天真無知的人,自然不會覺得昭平帝將那女子帶入宮中是因為發現那女子長得像安德郡主,所以打算看在安德郡主的面子上對她優待幾分,或者說為了安撫睿王殿下對妹妹的思念而加以恩賜。當時在場的人都看出來,昭平帝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神,分明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不是看一個同族的妹妹的眼神。

  睿王府跟昭平帝的關係比不上理王等人近,如果不是睿王府後人爭氣以至於睿王府爵位世襲,如今睿王府應該已經是皇室宗親最不起眼甚至是已經沒有爵位的人家了。但是即便是如此,睿王府和昭平帝依然是同一個祖先,依然是同族。而東陵,甚至還有著同姓不婚的規矩。也正是因此,甚至是一直跟隨在安德郡主身邊的薛鐵衣都沒有想到過,昭平帝竟然對安德郡主懷著如此齷蹉的心思。

  「我要殺了這個昏君!」薛鐵衣握著扶手的手上青筋畢露,臉上的神色也在瘋狂的扭曲著。他竟敢……他怎麼敢?!

  謝安瀾伸手握住了陸離的手,陸離的手心冰涼,眼底同樣是殺意蒸騰。良久,陸離方才對謝安瀾微微點了下頭,側首看向薛鐵衣道:「薛先生,你先回去。」薛鐵衣一怔,目光定定地望著陸離。陸離沉聲道:「此事我來處置。」

  薛鐵衣道:「那個女人怎麼處置?」

  「殺了。」陸離淡淡道,聲音中的殺氣卻難以掩飾。

  薛鐵衣點了點頭,道:「屬下等著公子的消息。若有什麼需要屬下效勞的,公子儘管吩咐。」

  陸離微微點頭,薛鐵衣這才對謝安瀾點了一下頭,推動輪椅轉身往門口走去。片刻後,方才那灰衣男子出現在了門口,將他的輪椅提起來搬出了門,片刻後兩個人消失在了門外。

  大廳里一片寧靜,謝安瀾靠在陸離身邊,一隻手依然被他緊緊握在掌中。謝安瀾輕聲道:「彆氣壞了,別忘了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陸離見下巴枕著她的肩頭輕輕磨蹭了一下,方才道:「我知道,清悅不必擔心。」

  謝安瀾輕嘆了一口氣,道:「若是當初多重視一些這件事,說不定就沒有這麼麻煩了。」陸離搖頭,輕聲道:「當時的情況,也容不得我們花費太多的心力去處理這些事情。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夫人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好。」謝安瀾無聲地點了點頭。

  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陸離才站起身來道:「我去一趟陸家。」

  謝安瀾想了想也沒有阻止,只是道:「帶著葉先生一起去,自己小心一點。」陸離雖然覺得並沒有什麼必要,但是如果能讓清悅安心一些,他也沒有必要讓她擔心,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目送陸離出去,謝安瀾才慢慢起身往出了大廳往書房而去。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了,不僅僅是對陸離和薛鐵衣感到震驚和憤怒,謝安瀾也同樣震驚。當初她和陸離還就那個莊子中的女子的問題討論過,但那時候謝安瀾也絕沒有想到陸家竟然會真的如此不折手段。不過也只有陸家那樣的人家,或者說只有已經垂垂老矣的陸文翰才有機會接觸到昭平帝這樣的秘密了。另一些或許也知道這個秘密的人,譬如說柳貴妃,卻絕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但是,這也並不是全無風險的。一旦這女子的存在被睿王知道了,同樣不會與陸家甘休。陸家如今已經被逼到不顧一切的地步了麼?還是說陸文翰年紀越大,就越老糊塗了?

  「少夫人。」寧疏很快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葉無情方信和樊奕。進了書房坐下,寧疏體貼的拿來一個軟墊給謝安瀾靠著,謝安瀾原本想笑說用不著如此慎重,只是這會兒實在是有些笑不出來只得作罷。謝安瀾問道:「陸離帶著葉先生出門了?」

  葉無情點點頭道:「少夫人儘管放心,爹跟著公子一起出門的。」

  謝安瀾點頭,輕嘆了口氣道:「那就好,有葉先生在無論去哪兒我也能放心了。」

  寧疏道:「少夫人,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謝安瀾道:「確實是有些事情,方信,你去查一查,今天名花大會上那個舞劍的湘君到底是怎麼來的。儘量查的仔細一些。」

  方信並沒有多問什麼,朝著謝安瀾拱了下手便轉身出門去了。

  謝安瀾看了看葉無情,才想起來她們回來的時候好像少了一個人,「瓊玉哪兒去了?」葉無情道:「沁水郡主說她跟靖安侯還有高小公子一塊兒兒,晚一些自己會回來的,讓少夫人不用替她擔心。」蘇瓊玉的話自然不會像葉無情說的這麼溫和,不過意思總歸是差不多的。沁水郡主表示謝安瀾整天不是自己忙就是陪著丈夫,根本沒有功夫陪她玩兒。既然主子盡不了地主之誼,沁水郡主殿下是個大度的客人,就只好自己出去找樂子了。

  謝安瀾自然也知道蘇瓊玉的脾氣,倒也並不在意。事實上,蘇瓊玉這樣的客人才是最好招待的,完全不用做主人的時時刻刻地陪伴著,深怕怠慢了對方。沁水郡主是很能自得其樂的。

  謝安瀾點了點頭,「那就好,無情,麻煩你去陸家本家,重點是盯住陸盛言。」

  葉無情點頭,轉身也走了出去。

  書房裡只剩下了寧疏和樊奕,寧疏看著謝安瀾道:「少夫人,有什麼是我們需要做的麼?」謝安瀾笑了笑道:「先等等再說,樊奕,你即刻出城將替我送一封信過去,通知所有人,明天之內全部入城待命。」

  樊奕拱手道:「是,少夫人。末將告退。」

  「去吧。」目送樊奕出去,謝安瀾方才輕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有點頭疼,雖然她們在京城內外的人也不算少了,但是如果想要跟身為皇帝的昭平帝硬碰硬的話,還是有些不夠用。不過事情也未必就到了那個地步,還是要等陸離回來再看看到底如何了。

  「少夫人,歇歇吧,別想的太多了。不然回頭公子知道了又要生氣了。」寧疏看著謝安瀾揉著眉心的動作,輕聲勸道。

  謝安瀾淡淡一笑,想起陸離心中又是一暖,「我心裡有數,你放心便是了。」

  此時的陸離已經到了陸家,陸家的管事進去通稟之後不久,陸離就被迎入了陸家。陸盛言親自迎接了出來,笑道:「陸大人怎麼有功夫大駕光臨?不知可是有什麼要事?」陸離卻並不怎麼給他面子,神色冷淡地看著陸盛言淡淡道:「我要見陸文翰。」

  陸盛言臉色微沉,到了陸家這個地步,如今整個京城裡出了皇帝以外已經沒有多少人能直呼陸文翰的大名了。即便是皇帝,也會稱呼一聲陸老大人以示恩寵。即便是睿王,哪怕只是敬重陸文翰的年齡和資歷,也不曾如此無禮。但是陸離現在……陸離顯然是含怒來而來的,陸盛言一時有些猜不到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很快就想起了今天陸離也是參加了名花大會的,但是卻中途退席了,難道是名花大會上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說……想起了某件跟名花大會有關的事情,陸盛言在心中搖了搖頭:怎麼可能?陸離怎麼會知道如此機密的事情?

  見陸盛言沉默,陸離臉色也是微沉,「怎麼?不可以麼?」

  陸盛言垂眸,掩去了心中的不悅笑道:「怎麼會?家父這些日子時常抱怨無聊呢,陸大人能來探望,家父想必十分歡喜。」

  陸離皮笑肉不小地輕哼了一聲,便任由陸盛言在前面領路,與葉盛陽一前一後跟著陸盛言往陸文翰的園子走去。

  陸文翰的院子依然如從前一般安靜,但是看在陸家人的眼中或許更多了幾分寂寥。如今陸文翰的身體全靠著藥撐著,當然陸家也並不缺什麼名貴的藥材,所以大夫說如果調養得宜的話,或許陸文翰還能拖個一年半載。但是,現在卻是真正的多事之秋,陸文翰又真的有那麼多時間來調理麼?

  陸盛言帶著兩人走到門外,敲了敲門。一個小廝很快地從裡面打開了門,「老爺?」陸盛言說明了來意,那小廝連忙轉身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又回到了門口恭敬地道:「老太爺請老爺和陸大人進去。」

  陸盛言點了點頭,只是扭頭有些遲疑地看向葉盛陽。陸離先一步開口道:「葉先生留在外面。」葉盛陽沉吟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以他的耳力自然能聽得出來裡面此時出了一個病的氣都喘不過來的老頭子以外並沒有別的什麼人了。就算再加上一個陸盛言也很難給陸離造成什麼傷害。陸離可不是外人以為的沒有半點殺傷力的書生。

  裡面一旦有什麼變故,他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衝進去救人。

  「是,公子。」葉盛陽道。

  陸盛言這才鬆了口氣,道:「陸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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