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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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洛西布政使和都指揮使聯袂來到了肅州城。與他們一同來的還有一個陸離熟悉的人,如今的洛西布政使衙門參政,前泉州知府曹大人。

  身為下官,陸離自然須要帶著肅州府衙一應大小官員到門口迎接了。所幸因為陸離的威脅,府衙的書吏衙役這兩天已經更換的差不多了,才沒有落得個連接待使喚的人都沒有的地步。不過這其中被插入了多少陸離自己的人,就只有陸離自己和謝安瀾知道了。

  站在府衙大門口看著不遠處浩浩蕩蕩而來的隊伍,陸離垂眸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迎了上去。為首的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溫文一個英武豪邁,正是如今整個洛西的三位主官中的兩位,洛西布政使吳應之和洛西都指揮使季騫。跟在兩人身後一步的便是剛上任的洛西參政曹大人。

  看到站在府衙門口等著他們的陸離,曹大人的心思還是有些複雜的。能夠從光祿寺卿的之位換到洛西參政的位置,雖然說是曹家和柳浮雲做的交易。但是這其中出力最多的卻還是陸離,曹大人心裡清楚,以自己父親的脾氣以及和柳家的關係,是斷不可能主動和柳浮雲做這個交易的。而柳浮雲能去的地方多了,也未必一定要選泉州。若不是這個年輕人,自己只怕現在就已經坐在京城裡養老了。

  不過,自己才剛上任不久,陸離就成為了肅州知州。這其中,又有多少是這個年輕人提前的算計呢?

  眾人翻身下馬,陸離也帶著人迎了上來。

  「下官恭迎吳大人,季將軍,曹大人。」

  吳應之能成為洛西布政使,自然也是昭平帝信任的人。對於陸離這個從未蒙面的新科探花卻並不陌生。含笑點頭道:「陸大人不必多禮,陸大人初來肅州可有什麼不慣之處?」

  陸離拱手道:「多謝大人關心,下官就任尚未前往洛西向大人請示,還請大人恕罪。」

  吳應之並不怪罪,擺手笑道:「如今肅州諸事繁忙,本官豈會怪罪?」

  陸離側身道:「各位大人請裡面說話。」

  一行人進了府衙大堂坐下,自然是吳應之和季騫居首,陸離等品級較低的敬陪末座。季騫一路行來打量著整個府衙,坐了下來才道:「我等一路走來,倒是聽到不少陸大人的風言風語。但是本官看這肅州府衙規整有序,就連衙役都顯得比別處精神幾分,這是為何?」

  陸離哪裡能不明白,垂眸道:「許是下官行事急躁了一些,有些地方處置的不慎妥當吧。讓將軍見笑了。」

  季騫不由笑了起來,道:「理解理解,本將軍當年初到軍中的時候還被人欺負過呢。看來是那些老油條欺負陸大人面嫩了。」

  吳應之無奈地道:「陸大人確實是年輕人,難免讓人覺得年輕氣盛。只是地方上還是要同心協力才好辦事,以後陸大人行事也當思慮一二。」雖然這麼說,話語裡卻沒有怪罪的意思。大家都是官場上混過的老油條,哪裡能不明白這些事情?

  陪同的余大人等人也連忙附和,說陸大人年輕有為,此番整治下來,整個衙門的風貌也煥然一新云云。一時間,大堂里倒是氣氛熱絡很有幾分賓客盡歡之意。

  等到寒暄完了,才開始討論正事。因為睿王和景寧侯還沒有到,他們也只能自己先說一說罷了。余大人提起陸離要求派肅州百姓修建兩座軍營的事情,吳應之和季騫也都是大加讚賞。當然吳應之高興的是肅州的百姓這個冬天能有個吃飯的地方而季騫關注的則是能夠更多的了解西北軍的新駐地。一群人聊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後院有人來傳話該用午膳了。陸離才起身請眾人去府中用膳。

  因為陸離並不喜歡應酬,雖然到了肅州已經半月,但是除了跟衙門的幾個官員吃過一頓飯,即便是余大人等人竟然也沒有真的進過知州府。一行人走進府中,余大人三人才發現這才沒多少功夫,這府邸竟然已經跟之前的知州大人在的時候既然不同了。雖然依然沒有上雍的雍容華貴,也沒有小橋流水的精緻風雅。卻也多了幾分生氣和雅致。府中的丫頭下人都顯得十分的規矩文靜,見到賓客也只恭敬的行禮問安,半點也不見束手束腳的忐忑不安。

  要知道,據說知州大人除了自己身邊的幾個心腹,可是半個下人都沒有帶來肅州。顯然,知州夫人不簡單啊。

  大廳里早已經擺好了酒席,謝安瀾身邊只帶著女管事和芸蘿等在門口。見到一行人過來才含笑迎了上去。

  今日因為有貴客到來,謝安瀾裝扮的也稍微鄭重了幾分。穿著一身湛藍雲紋錦緞刺繡的衣衫,一頭秀髮挽成了一個百合髻。耳邊明珠輕曳,頭上寶石生光。讓迎面而來的人也忍不住愣了一愣。吳應之心中暗道,幸好他早就知道陸離的夫人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否則今天在下官面前失了態可就不妙了。

  季騫心中也是一陣驚艷,不過很快就拋開了。他年紀已長,何況原本也對女色並不上心。不過心中還是難免感嘆陸離好艷福。

  陸離上前握住謝安瀾的手道:「這兩位是洛西布政使吳大人,都指揮使季將軍。」

  謝安瀾上前微微一福,「見過吳大人,季將軍,曹大人,三位遠道而來,寒舍略備薄酒,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吳應之笑道:「陸夫人客氣了。本官倒是忘了,原來曹大人和陸大人竟然也是認識的?」

  陸離淡淡道:「在下在泉州時,多蒙曹大人照顧。在京城,與思賢兄也略有交情。」

  「那倒是巧了。」

  謝安瀾道:「外面冷,各位還請廳內說話吧。」

  一行人進了大廳坐下,侍女們便端著一盤盤的佳肴上來了。極有肅州本地菜色也有上雍的菜色。原本還不覺得,看到菜上來了眾人才發覺說了一上午說的話,當真是有些餓了。等到菜上齊之後,謝安瀾便含笑告退出去了,只留下一屋子當官的男人吃飯說話。

  鍾大人忍不住嘆道:「陸大人真是好福氣,不僅夫人貌美如花,就是這美味佳肴就不是別的地方能吃到的。旁的不說,下官到了這肅州,也有好些年不曾吃過如此地道的雍州菜色了,今天倒是託了陸大人的福。」

  「可不是。」季騫道,「本官都有些羨慕陸大人了。」

  陸離淡淡笑道:「兩位言重了,在下雖然不才,兩個廚子還是送得起的。」

  季騫咂摸了一下嘴,搖搖頭道:「還是罷了,帶了回去豈不是天天有人去蹭飯,本官可養不起那群能吃能喝的。」說完眾人又是一陣大笑,一頓飯眾人也是吃得和樂融融。

  下午,陸離和謝安瀾坐在書房與曹大人說話。既然是舊識又有交情,曹大人自然也就理所當然的留在了知州府的客房。而季騫和吳應之帶的人多,也住在前院的府衙裡頭。府衙面積寬闊,原本就留著專門接待上官的客房。至於知州府,則是私宅了。

  曹大人捧著手中的茶杯,暖暖的溫度從杯壁上傳到手指上,讓手指也變得溫暖起來。書房裡靠著無煙的銀炭,讓人感覺有幾分暖暖的昏昏欲睡之感。

  曹大人輕嘆了口氣,看著陸離二人道:「在肅州這樣的地方,陸大人還能如此逍遙自在,卻是讓老夫自嘆不如啊。」

  陸離淡笑道:「大人謬讚了,下官還未恭賀大人高升。」

  曹大人端起茶杯朝著陸離一敬道:「此事,本官還要謝過陸大人。」

  陸離搖搖頭道:「若不是大人在泉州做得好,便是下官巧舌如簧,想要說動浮雲公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曹大人打量著陸離,有些好奇地道:「本官有些疑惑,不知陸大人可願為本官解疑?」

  陸離微微點頭,示意曹大人儘管開口。

  曹大人道:「陸大人在京城的事情本官也聽說過,以陸大人之能,大人若是不願意,應當不至於調到肅州來才是。」

  陸離沉吟了片刻道:「肅州是個好地方。」

  「好地方?」曹大人有些懷疑的看著他。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肅州都絕對算不得是個好地方。即便是洛西,比肅州好的地方也多了去了。

  陸離神色鎮定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並沒有開玩笑。

  曹大人見他如此,也只得嘆了口氣道:「也罷,陸大人如此作為,想來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曹家欠了陸大人人情,陸大人有什麼需要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在下雖然剛到洛西,有的事情也可為陸大人轉圜一二。」

  陸離從身邊拿過一個卷宗遞過去,道:「大人不如先看看這個?」

  曹大人有些疑惑地接過來一看,神色微變了兩下很快便投入其中了。謝安瀾坐在陸離身邊微微一笑,那是陸離花了真正兩個晚上才改出來的東西,將許多她之前設想的不太周到,實施難度太高,或者這個世間的人理解起來太匪夷所思的東西都改掉了。看起來到確實是比她弄得那一份要好看得多。

  兩人也不催促曹大人,只是坐在一邊繼續自己手裡的事情。

  足足過了有大半盞茶的功夫,才聽到曹大人微微吐了口氣,道:「我等來之前還以為陸大人必定是在為了兩軍換防之事忙碌不休,忐忑難安。不想陸大人竟然…敢問,陸大人這是還是京城就計劃好了還是來到肅州之後才開始考慮的?」

  陸離淡淡道:「自然是到了肅州才開始的。另外,這個東西,並非在下所寫。」

  「那是?」曹大人一愣,突然將目光看向坐在陸離旁邊的謝安瀾,愕然道:「難道是…陸夫人?」

  陸離渾不在意地微微點頭,半點也不在乎嚇到了前輩的事實。

  曹大人又是怔愣了半晌,才不由得搖頭苦笑道:「兩位實在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陸大人智謀過人,不想夫人也是女中豪傑。」謝安瀾遊戲好奇地看著曹大人,道:「曹大人不覺得我……」

  曹大人微微揚眉道:「本官明白陸夫人的意思。那些整天嚷著女子應當如何如何的,不是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頑固,便是一些自己沒本事的酸書生罷了。世家權貴,當家主母掌握整個家族興衰之難又豈下於入朝為官的?只是這世道便是如此,對女子頗多苛責不過是男子畏懼女子居於自己之上罷了。然而既然有莫羅女國那般的存在,我等又豈能真的當女子皆是矇昧無知之輩?」只是這世間的男人故意想要讓女子變得矇昧無知罷了。但是若女子當真無才無德無知,他們又要嫌棄起來了。

  只不過,謝安瀾這樣的女子生在東陵還真是有些古怪。若是生在莫羅倒是真的如魚得水了。

  陸離道:「以曹大人只見,此事如何?」

  曹大人道:「若是果真能行,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東陵與周邊諸國時戰時和,只怕是……」陸離倒是不以為意,道:「肅州位於東陵西北邊境,與各國邊境都不算遠。而且有重兵駐守也不必擔心大量的外族湧入造成什麼不好的麻煩。即便是有戰事起,也不可能各國一同對東陵發難。只是斷了一條路最多繞遠一些罷了。而倘若真的是各國同時對東陵發難,東陵尚且不保,又何況肅州?」

  曹大人微微點頭,覺得陸離所言也不錯。

  看著兩人道:「那麼,兩位可有什麼需要本官相助的?」

  謝安瀾有些不好意思地將他們目前的麻煩說了一遍,曹大人也不由得一笑道:「原來如此,這倒是不難。布政使大人素來關注肅州,若是此法果真可行,想必也不會願意讓肅州府衙獨自來辦的。若是辦得好,到時候也是一筆政績不是?」若是辦砸了,也就是損失一些銀子下面還有陸離頂缸呢。

  陸離倒是沒有在意曹大人的言外之意,道:「如此,就有勞曹大人了。」

  曹大人點頭道:「等到西北軍的事情完了,本官便跟吳大人說說。只是需要一些時日,如今眼看就是寒冬了,兩位要做什麼想必也是開春,想來也不著急?」

  陸離自然點頭稱是。

  曹大人摸著下巴的鬍鬚看著陸離,思索了片刻,問道:「陸大人,若是小兒思賢來洛西,你看如何?」

  陸離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不妥。」

  曹大人問道:「怎麼說?」

  陸離道:「曹兄尚且年輕,曹大人如今是洛西參政,曹兄到了洛西無論是在哪兒必然都有人要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對曹兄照顧一些的。屆時,無論曹兄做得好不好,只怕都得不了什麼好名聲。曹兄並非沒有能耐的紈絝,大人如此豈非毀他一世清名?」

  曹大人嘆了口氣道:「此事本官也有考慮,只是他若是留在京城便罷了,若是外放…」其實也就是做父親的不放心年輕的兒子罷了。

  陸離沉吟了片刻,道:「大人有心讓曹兄外放?素來京官清貴,曹大人何必…」

  曹大人搖頭道:「若是不知世事,便是一世為官也是尸位素餐罷了。」

  陸離道,「既然如此,大人看炎州如何?」

  「炎州?」

  陸離微微點頭,「炎州不屬洛西,但是距離肅州卻並不遠。若是可以,曹家可在炎州為曹兄謀一個縣令之位想來不是難事。」

  曹大人自然也明白陸離的話,炎州距離肅州近,若是有什麼事陸離也可以照應一二。再不然,有個從三品的參政父親,離得這麼近上官不可能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為難曹修文。對曹修文的名聲也不會有妨礙,讓人覺得他是靠著父親在做官。

  曹大人果然陷入了沉思,顯然是在考慮陸離的提議的可行性。

  好一會兒,曹大人才拱手道:「本官多謝陸大人,若是思賢果真到了炎州,還要有勞陸大人多加提點。」

  說起來也略有些心酸,按說自家兒子二十出頭就考中進士,也算得上是年少英才了。為人父母只有驕傲高興的份兒。但是跟眼前的年輕人一比,自家兒子竟生生地成了那魯鈍的犬子了。眼前這年輕人,年紀上不足二十,雖然出身望族卻是旁支庶子。家中莫說是幫助了,盡拖後腿了。就是這樣,他也能在短短的半年間從一個新科探花,成為正五品的一州主官。名副其實的這一屆科舉的第一人。更不用說父親告訴自己的那些發生在京城裡,他只是聽著就覺得驚心動魄的事情了。如此人才,實在是…難得一見啊。

  如此想,曹大人又覺得略有些安慰了。不是自家的兒子太不如人,而是這陸大人實在是太過逆天了。

  說了一會兒話,曹大人才起身告辭回客院去了。

  謝安瀾看著陸離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陸離微微揚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謝安瀾道:「你當初將曹大人弄到洛西來,難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有一天也會來這裡?」

  陸離笑道:「夫人英明,我若是不想來肅州,怎麼會跟著摻和睿王和宇文策的事情。」

  所以說,昭平帝以為是他逼著陸離做的各種事情,其實都是陸離自己想做的。只不過,他給了昭平帝一種他都是被動的被命令著去做的假象罷了。

  謝安瀾靠著陸離肩頭,仰面看著他俊雅的容顏問道:「我有些不太明白,你選的這樣的路很難走。你知道的,當初你若是不願意,我不會拜睿王為師。」她確實是佩服睿王的武功和能力,但是陸離才是她的愛人和親人。陸離若是不喜昭平帝和東方靖,完全可以換一個人輔佐。沒有必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肅州來。要知道,睿王可沒有謀反的想法。至於西西…養成一個不在皇家長大的皇子再輔佐他登基,風險太大了。更何況,蘇夢寒顯然也沒有這個意思。

  陸離伸手理順了她的髮絲,微微搖頭道:「昭平帝為人反覆,而且也活不了幾年了。東方靖不僅我不想輔佐他,蘇夢寒也容不了他。留在京城,只會徒然陷入那一堆的麻煩之中。」

  謝安瀾道:「我注意到,你一直沒有怎麼理會過高陽郡王。」事實上,高陽郡王是東陵皇室中除了睿王以外,唯一影響還算不錯的人。陸離微微挑眉道:「高陽郡王啊…」

  「怎麼樣?」謝安瀾興致勃勃地問道。

  陸離道:「還可以。」

  「那?」

  「道不同不相為謀。」陸離淡定地靠著椅背,順手將謝安瀾拉入了自己懷中。

  謝安瀾懶懶的靠著他,「道不同?」

  陸離道:「夫人覺得,高陽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安瀾低頭沉吟了片刻,道:「深藏不露的人,高陽郡王肯定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雖然蘇夢寒認為他自以為聰明。」但是聰不聰明和心計深不深並沒有絕對的關係。從古至今有多少聰明絕頂的人最後還是死在了不如他的人手裡?比如說,前世的陸小四。

  陸離淡淡道:「皇室二十年前發生過那樣的慘劇之後,成長起來的皇子皇孫,哪一個也天真不起來。原本倒也不是不可以試試看輔佐高陽郡王,畢竟人和事都是會變的。但是…高陽郡王背後還有一個陸家,就讓人不那麼高興了。」

  謝安瀾笑道:「難怪東方靖一直拉攏不了陸家呢。原來早就投靠了高陽郡王了?」

  陸離笑道:「投靠也未必,若是昭平帝有了嫡親的皇子,陸家和高陽郡王的關係也會變得岌岌可危。」

  謝安瀾嘆氣道:「高陽郡王果然是深藏不露,京城裡那麼多人竟然都沒有發現他跟陸家的關係。」

  陸離微微點頭,可不是麼?前世若不是發現的快,搶占先機弄垮了陸家和高陽郡王,東方靖登基之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不過這樣一來東方靖應該也就沒有心思算計他了。這麼說,難不成他還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一時間,小陸大人有些糾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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