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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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年睿王回京救駕的時間延誤是昭平帝暗中授意所致,那麼…那場叛亂本身,又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畢竟從這一次昭平帝的表現來看,絕對算不上是一個不怕死的人。當然,年輕時候英勇無畏,年紀大了之後貪生怕死的人也很多,但是被袁文龍揭露出了這樣的內情之後,就忍不住讓人在心中懷疑了。如果不是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昭平帝怎麼敢不讓睿王回京救駕,他就不怕自己真的一不小心被仁親王給弄死了?

  昭平帝眼神陰鬱的盯著下面的袁文龍。他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如此感受過如此狼狽的感覺了。

  好一會兒,昭平帝方才沉聲道:「舅舅,你在說什麼,朕聽不明白。你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麼?」

  袁文龍冷然道:「老夫知道你不會承認,那又如何,老夫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一個怎樣的偽君子就夠了。哈哈,高陽郡王,理王。」袁文龍目光落到了剛剛趕到的東方靖和高陽郡王身上,笑道:「兩位只怕還不知道吧,你們的父王就是死在東方明昭的算計之下,只可憐…先代理王拼死救駕,落了個死無全屍啊。」

  東方靖和高陽郡王都不由得變了臉色。

  昭平帝沉聲道:「休要聽他胡說八道,袁文龍喪心病狂陰謀逆上,他說的話豈能信?還不給朕將逆賊拿下!」

  袁文龍手中的刀架在了鬚髮皆白的榮祿大夫脖子上,恨聲道:「老夫原本也沒有幾天可活了,什麼時候死都不打緊。東方明昭,你為了坐穩皇位,毫不顧念手足親情,更不顧及袁家對你的扶持幫助和血脈之情,還有那麼多朝廷勛貴的性命!傷心病逝,滅絕人性!當初幫了你是我袁家有眼無珠,教出這樣的禽獸,老大人,你可對得起天下黎民和這東陵皇室列祖列宗?」

  被袁文龍挾持的榮祿大夫顫顫巍巍地站在袁文龍跟前,忍不住抬頭去看城樓上的人。他年事已高,其實已經看不太清楚那麼遠的地方,卻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想要看過去。

  「陛下不會做這種事情的!」老大人身體顫抖著,聲音卻堅定地道。

  袁文龍嘲弄地大笑出聲,「哈哈,好一個好老師!所有人聽著,東方明昭的所有罪證就放在袁……」

  「放箭!殺了他!」昭平帝終於忍無可忍,厲聲道。

  幾十隻羽箭齊刷刷地射向了袁文龍。所有人都知道昭平帝是想要殺人滅口,但是在場的人卻無人敢阻攔。卻見袁文龍唇邊勾出一道詭異的笑容,拉著榮祿大夫往一邊閃去。那些隱藏在四周的弓箭手卻並沒有翻過他,甚至不管不顧會不會傷到無辜的人,羽箭如暴雨一般射向了袁文龍。袁文龍已經年過花甲,身體早就不如年輕時候,哪裡躲得過這麼多羽箭,不過片刻就中了一箭,身子頓了一下。他卻在最後一刻將榮祿大夫推了出去。

  又三支箭齊齊射中了他的心口,袁文龍僵直著身子倒在了榮祿大夫的腳邊。

  那鬚髮雪白的老大人都手忍不住顫了顫,倒在地上的袁文龍尚未氣絕,對著他呵呵一笑,口中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那所謂的證據…都是我編出來的,如果沒有做這些事…他、心虛…什麼…」

  話音落,袁文龍的呼吸便完全停止了,只有一雙眼睛還定定地望著榮祿大夫,仿佛帶著嘲弄的意味:教出這樣的學生,你對得起天下百姓和列祖列宗麼?

  榮祿大夫看著他的屍體,仰天長嘆了一聲,淚如雨下。

  「老大人…」旁邊的人見他如此,有些擔憂的想要上前。卻見榮祿大夫突然抓起落在腳邊的兩支羽箭,用力朝著自己心口刺了下去。一個七旬老人,竟然當真用兩支羽箭刺進了自己的胸膛,可見用的力氣之大,決心之堅定。

  「老夫愧對先帝!愧對列祖列宗!老夫是罪人啊!」榮祿大夫低聲喃喃著跌落在了地上。

  在城樓上看到這一幕的昭平帝險些捏碎了城留上的磚頭。如果之前袁文龍那些話還能讓人半信半疑的話,榮祿大夫的所作所為就讓人將五分的懷疑提升到了八分。連他的老師都不相信他,還有誰能相信他是無辜的?

  宮門外一片寂靜無聲,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說話。即便是許多人心中有什麼想法,也只能生生地憋了回去。

  城樓上,臉色鐵青的昭平帝最終也只是冷哼了一聲,拂袖轉身回國去了。

  一場原本以為應該腥風血雨的叛亂,就這麼結束了。當然朝廷付出的代價也並非不慘烈,除了戶部尚書沈大人被殺,榮祿大夫自盡,方才袁文龍片刻躲閃的亂箭中,右丞相當場中箭身亡,禮部尚書身受重傷。另外幾位雖然僥倖留下了一條性命,但是嚇得也不輕。心理陰影只怕也要跟著他們一輩子了。

  皇帝拂袖而去,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紛紛看向高陽郡王和理王,見兩人都是一臉的魂不守舍,這才想起來…是了,這兩位的父輩都是在那年的宮變中死去的。如今袁文龍臨死前爆出了這樣的消息,袁文龍自己死了倒是乾淨,這兩位,還有那些還活著的宗室郡王們以後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過了。

  最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眾人只得悄無聲息的各自散去了。

  謝安瀾回到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去的家中的時候,謝秀才帶著西西和芸蘿等人都迎了出來。特別是剛到京城的白芍等人更是紅了眼睛。她們剛到京城就遇到了這種事情,這些日子自然都是擔驚受怕的很,如今總算太平了又看到謝安瀾平安回來,沒哭出來都是好的了。

  「娘親!」西西歡快地朝著謝安瀾撲了過來,跟在他身邊的謝嘯月也有樣學樣,嗷嗚的叫著朝著謝安瀾撲了過來。謝安瀾連忙抱著西西一個側身,讓謝嘯月撲了個空。謝嘯月愣了愣,轉回身有些委屈地望著謝安瀾,坐在地上不滿的嗷嗚叫著。謝安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謝嘯月毛茸茸的大腦袋,「當你還是小時候麼?」仔細算來,謝嘯月再差一兩個月就要滿一歲了。快一歲的狼,個頭都比她家二哈還要大一些了,居然還敢往人身上撲。

  「嗷嗚…」謝嘯月十分不滿。

  「乖。」謝安瀾摸摸它的腦袋安撫道。

  「灰毛,乖。」西西被謝安瀾抱在手裡,也伸出小手摸著謝嘯月咯咯笑道。

  謝安瀾抱著西西站起身來,走向謝秀才等人,「爹,這些天你們可還好?」

  謝秀才嘆了口氣,點頭道:「我們都好,就是擔心你們啊。這幾天外面兵荒馬亂的,你這孩子…怎麼不見女婿回來?」

  「哦?半路上又被陛下召進宮去了。」謝安瀾道。

  謝秀才臉上掩不住地擔憂,他雖然見識少卻也知道陸離只是一個從六品的官員,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入宮面聖的資格的。

  謝安瀾一手拉著謝秀才的胳膊笑道:「爹,你就別擔心這些了。叛亂這麼大的事情都過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看你這些天都瘦了,肯定是擔心過頭了,回頭讓人做些好吃的補補。」

  芸蘿笑道:「可不是麼,少夫人不知道,老爺這些天當真是吃不下睡不著呢。」

  謝安瀾嘆氣,「你們怎麼不勸著些。」

  謝秀才搖搖頭,「罷了,你也別說他們了。這種事情哪個做爹的不擔心啊,誰勸也沒用。」

  謝安瀾心中暗道,那可不一定,陸離他爹就未必會擔心。都這麼一兩個時辰過去了,若是真擔心兒子早該派人來問了。

  「少夫人,穆家大公子來了。」門外,有人稟告道。

  謝安瀾挑眉,「咦,這麼快?」

  伸手想要將西西遞給身邊的人,不想西西卻緊緊地留著她的脖子不肯放手。謝安瀾也不在意,既然這樣那就帶著一起去見穆翎吧。

  「爹,我出去見個人,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去吧。」見到女兒平安回來,謝秀才倒是高興了許多,也看開了許多。如果是之前謝安瀾隨隨便便出去見外男,他說不定還要嘮叨兩句。但是經過這幾天,倒是覺得這些也沒有那麼重要了。只要女兒高興,只要女婿沒有意見,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抱著西西來到陸離的書房,穆翎已經坐在裡面等著了。看到謝安瀾抱著一個小姑娘進來,穆翎微微挑眉,道:「這就是你們養的小姑娘?」

  謝安瀾笑道:「是啊,他叫陸景曦。西西,叫穆叔叔。」

  穆翎不悅,「什么叔叔?叫舅舅。」

  西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抬眼去看謝安瀾,他已經有了舅舅了呀。穆翎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東西在西西面前晃了晃,笑道:「叫舅舅,這個就送給西西了。」謝安瀾看了看,那是小姑娘喜歡的小掛件,不過穆家大公子出手的東西自然不同凡響。巧工用金絲變成的精巧細繩上繫著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底下還繫著兩三個小鈴鐺。小鈴鐺都是極品的玉雕刻而成的,輕輕一搖叮鈴作響。

  可惜,穆翎的東西顯然是給錯人了。西西外表雖然是個萌蘿莉,但是未免女裝久了真的性別錯亂,謝安瀾和陸離平時對他的教育卻是絕對的偏向男性話的。不說讀書細緻,就是端茶吃飯,利益規矩都是跟著陸離學得,加上從前西西也學過一些,因此對這麼一個精緻小巧卻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西西並不怎麼感興趣。

  「娘親?」西西眨著大眼睛問道。

  謝安瀾猶豫了一下,在穆翎逼迫的目光下只得道:「這個是穆舅舅。」

  西西這才乖巧的叫了一聲,「穆舅舅。」

  穆翎滿意地摸摸小娃娃的腦袋,「乖孩子。」順便將東西塞到了西西手中。西西拉著手中的小東西晃了晃,果然發出清脆悅耳的叮鈴聲。給灰毛做項鍊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多謝穆舅舅。」

  「這孩子…」穆翎被小娃娃認真道謝的模樣萌到,忍不住又想伸出爪子。西西連忙將小腦袋埋進了謝安瀾的頸窩裡,才躲過了他的魔爪。

  兩人坐了下來,謝安瀾笑道:「大哥,你這麼急匆匆的過來,不會只是因為見見西西吧?」

  穆翎笑道:「自然不是,我這麼急過來,只是因為…我想告訴你,你們家那位陸公子,手太黑了。」

  謝安瀾挑眉,「什麼意思?」

  穆翎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遞了過去。謝安瀾接過來一看,也有些愣住了。

  穆翎輕哼一聲道:「看到了吧,德親王還有懷德郡王這些年積攢的一點家底,最後倒是全便宜你們家陸公子了。我怎麼覺得,這次叛亂誰都倒霉,就他最後得利最多了。」

  謝安瀾乾笑,「這是意外。」

  穆翎似笑非笑,「我也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意外直到懷德郡王藏錢的秘密地方的。」

  謝安瀾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總不能說很可能是上輩子知道的吧?

  穆翎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刨根問底,只是道:「我算了算,懷德郡王還不算坑人,藏在那裡的除了金錠以外,都是珍珠,明珠,寶石之類的東西,金錠只要融了重鑄,沒人能查到蹤跡。珍珠明珠寶石之類更沒有印記,找個遠一點兒的地方很容易脫手。一共大概能有個五百萬兩左右。按照之前說好的,你們八我二,給你們四百萬兩,你要銀票還是要現銀?」

  謝安瀾抽了抽嘴角,四百萬兩現銀,她往哪兒放?

  穆翎挑眉一笑,道:「既然這樣,我手裡現在能抽出來的只有兩百萬兩銀票。另外我從那些東西裡面給你挑極品的珍珠明珠和寶石如何?不管你是自己作飾品還是將來做什麼用,都方便。」

  謝安瀾點點頭道:「也好。」

  穆翎詫異,「你倒是相信我,這可是價值兩百萬的東西。」

  謝安瀾聳聳肩道:「穆家大公子還差區區兩百萬兩不成?」

  穆翎莞爾一笑,「若是別人,我可就說不準要不要吞了。既然是你的話,那就算了。」

  聞言,謝安瀾也忍不住笑了。穆翎看著他嘆氣道:「陸公子這才是空手套白狼啊,入仕不過半年,就已經家財萬貫。讓本公子都忍不住想要做官了。」

  謝安瀾無奈地道:「這樣的事情哪裡能經常有?」

  穆翎點頭道:「確實是不常有,不過前些日子蘇夢寒找我商量了一些事情。你們家陸公子跟他走得近,這事兒他應該也插了一腳吧?」謝安瀾淡笑道:「你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問?」

  穆翎道:「我現在知道了,陸少雍這輩子絕對不會當貪官就是了。」就他暗地裡斂財的這能耐,貪官拍馬都趕不上。人家送上來的那點賄賂,陸大人只怕還不放在眼裡了。

  謝安瀾微微嘆氣道:「我倒是覺得…我以後會很缺錢。」雖然不知道這種奇怪的預感是從哪兒來的,但是謝安瀾就是有這種感覺。都說能花錢的人才能賺錢,但是謝安瀾覺得這句話反過來應該也能說得通。陸四少賺錢的速度非人類,一旦花起錢來肯定也不像人。

  穆翎倒是不以為意,他可不覺得謝安瀾會缺錢花,再說了就算真的缺錢花,不是還有他這個大哥麼?讓自家妹子沒錢花,他穆家這個東陵首富也就不用當了。

  穆大公子忘了,剛捐出去一半家產之後,穆家…可能,大概真的不是東陵首富了。

  兩人閒聊了一會兒,穆翎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陸離也還沒有回來,便起身告辭了。謝安瀾道:「你回去也是自己一個人用膳,若是不嫌棄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穆翎一怔,「會不會打擾?」

  謝安瀾笑道:「我們家就這幾個人,前些日子我爹來了,大哥若是不介意見見我爹的話。」

  穆翎笑道:「怎麼會?既然認了妹子,自然是要拜見伯父的。」

  於是,在花廳里等著準備用晚膳的謝秀才就看到了一個風度翩翩的俊雅男子抱著西西跟謝安瀾並肩走了進來。

  「這位是?」謝秀才一怔,看向謝安瀾疑惑地道。

  穆翎不等謝安瀾開口,自己先道:「晚輩穆翎,見過伯父。晚輩與瀾瀾是結義兄妹,今日才來拜見伯父,實在是失禮。」

  謝安瀾被穆翎口中瀾瀾二字激得打了個哆嗦。

  「結義兄妹?」謝秀才更懵了,扭頭看向謝安瀾。

  謝安瀾只得點頭,雖然他們並沒有正式結義,但是既然叫一聲大哥,那也算是異姓兄妹了吧?

  「爹,這是京城穆家大公子。穆大哥幫不過我很多忙,跟夫君也是認識的。」謝安瀾道。

  謝秀才根本反應不過來,只得哦哦的點了點頭,還急著不要怠慢客人,「穆公子不必客氣,飯菜簡便,還望見諒。」

  穆翎笑得優雅,一派貴公子的氣度,半點也沒有平時時不時抽風的模樣,「是晚輩打擾伯父了,晚輩平時家中也是獨自一人,倒是許久沒有與人同桌用膳了。」

  穆翎這話說的倒是不假,雖然從前穆老太爺經常病著祖孫倆也不怎麼一起用膳。但是知道自己還有一個親人在的感覺和如今這樣孑然一身卻是完全不同的。自從穆老太爺過世之後,偌大的穆家就空空蕩蕩的只有穆翎一個主子。出了謝安瀾偶爾過去會有幾分人氣,平時都是安靜的出氣,這也是穆家的下人們都對無衣公子尊敬有家的原因。說起來自家公子認識的人也不少,但是能讓他接受,邀請到家裡的卻屈指可數。等到穆老太爺過世之後,更是只有謝無衣一個了。若是連這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自家公子豈不是很可憐?

  聽了穆翎的話,謝秀才也想到穆家家中只怕是出了什麼事,當下對這個俊雅的年輕人也多了幾分同情,臉上的神色更加溫和了。賓主落座,幾個人的晚膳倒也是其樂融融。

  用過了晚膳,穆翎方才愉快的離開了陸家。芸蘿將西西抱下去休息,謝安瀾揮退了下人和謝秀才去花廳坐下來喝茶。知道父親有話要說,謝安瀾也不著急,只是安靜的坐著雙手端著茶杯靜聽父親開口。

  「瀾兒。」好一會兒,謝秀才方才開口道。

  謝安瀾抬起頭來,「父親有什麼話要吩咐?」

  謝秀才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糾結地道:「你認了那位穆公子做義兄?」

  「父親不贊同麼?其實…也沒有正式的說什麼結義之類的。父親若是不同意…。」

  謝秀才擺擺手道:「不是,爹沒什麼本事,若是能有個有本事的兄長爹也放心一些。只是有些擔心,你們到底是無親無故的,少雍那裡……」雖然這麼說有些自私,但是謝秀才是一個父親。任何事情他最先只會站在女兒的角度,為女兒考慮。

  謝安瀾淺笑道:「這個父親倒是不用擔心,夫君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說什麼的。我還以為是父親對穆大哥有什麼意見呢。」

  謝秀才搖搖頭道:「穆公子一表人才,說話行事看著也是個正直可靠的人。為父哪裡會有什麼意見?只是擔心你罷了,你這孩子…當初爹擔心你沒有個主意讓人欺負,如今卻又擔心你太有主意了。」

  謝安瀾放下茶杯,握著謝秀才的手笑道:「做人還是有些主意比較好,爹,您不用擔心我。就算是你擔心的最糟糕的情況,如今女兒也不會活不下去的。」

  「烏鴉嘴!」謝秀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種話能亂說麼?」

  謝安瀾眨眨眼睛,「好嘛,不說就是了。總之,爹你不用擔心,以後只要安安心心的享福就行了。」

  聽了女兒的話,謝秀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女兒孝順做父親的自然也是高興的。

  「罷了,爹懂得還沒有你多。你們的事情你和少雍自己看著辦吧,爹也就不多嘴了。」謝秀才道。

  謝安瀾道:「爹肯指點我們是我們的福分。」

  「你啊……」

  陸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雖然放低了腳步聲卻依然將謝安瀾驚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正好看到陸離正在往一邊的架子上搭衣服。見謝安瀾起身,有些歉意地道:「吵醒你了?」

  謝安瀾搖搖頭,「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陸離道:「自然是宮裡的事情,被召進宮裡的人都現在才出來呢。」陸離還算好的,他一來年輕,二來心理承受能力彪悍,三來職位卑微不太引人注意。那些年紀大了又受了驚嚇的老頭子才比較悲慘,出宮的時候陸離都注意到,有好幾個走路的時候腿都在發抖。

  陸離先去裡間洗漱了,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謝安瀾已經起身坐在了桌邊,跟前還擺放著一盅熱騰騰的羹湯。

  看到他出來,謝安瀾含笑對他招手道:「讓人給你準備了一些粥,一直熱著,將就著吃吧。」

  陸離也確實是餓了,皇帝召見可是不管飯的。他們從被召進宮到半夜出宮,別說是飯了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走到桌邊桌下,陸離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淡淡的燭光映出她雪白的肌膚仿佛泛著淡淡的珠光。一頭秀髮隨意的披散著,粉黛不施,卻依然美麗如畫。

  陸離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謝安瀾挑眉,「笑什麼?」

  陸離搖搖頭道:「沒什麼,很高興。」

  謝安瀾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是應該高興。」這幾天雖然很辛苦,甚至有些危險,但是最後的結果總算是好的。他們的收穫更是不小。陸離也不去解釋自己為什麼很好心,低下頭喝了一口粥。

  陸離剛洗過頭,一頭長髮還是濕潤著的。謝安瀾看著他用膳,便起身找來一條乾淨的布巾替他擦拭頭髮。平時總是習慣了將長發規規矩矩的束起來的陸離,此時在燈光下長發披散的少年倒是多了幾分少見的稚氣和柔美。謝安瀾愉快地在心中暗嘆:陸小四果然是美貌如花啊。

  陸離喝完了粥,便端正的坐在凳子裡任由謝安瀾替他擦拭頭髮。對於某人時不時揩油的行為也不以為意了。作為一個男子,對臉其實是沒有那麼在意的,甚至過度的美貌對男子來說還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缺點。但是偏偏,青狐大神對男子的美貌遠比肉體更感興趣。偶爾對著陸四少這個賞心悅目的臉蛋發呆呆,捏兩把揩揩油什麼的都是常事。大多數時候,對此陸四少是敬謝不敏的。今天大約是心情真的很好,倒也不跟她計較了。

  等到謝安瀾轉到前面來,陸離直接靠在她身上伸手環住了她的腰。

  謝安瀾低頭輕聲問道:「怎麼?很累麼?明天還要不要早朝?」

  陸離點了點頭,其實謝安瀾也知道這話是白問,剛出了那麼嚴重的事情,明天怎麼可能不上朝?

  謝安瀾道:「既然這樣,就早點休息吧。還能睡兩個時辰。」

  陸離搖搖頭,道:「睡不著。」累過頭了,身體覺得疲憊但是腦子裡卻格外的興奮,反倒是睡不著了。

  謝安瀾也不在意,隨意地將手中的布巾放到一邊,道:「那就去床上躺一會兒。」

  陸離拉著他道:「青悅陪著我。」

  謝安瀾無語,陸四少,你是小孩子麼?好吧,這深更半夜的,不陪著好像也沒有別的地方要去。

  「是,小的侍候四爺就寢。」

  陸離淡淡瞥了她一眼,當真抬起手來等著她寬衣。

  謝安瀾毫不溫柔的直接拔掉他身上的外衫,然後將人推進了床里。陸離也不在意自家夫人的粗魯,懶洋洋的躺在床上顯然是一動也不想動了。謝安瀾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看他確實是不想睡才問道:「今天宮裡怎麼樣了?」

  陸離沉默了一下,道:「柳貴妃里小產了。生下了一個男嬰,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夭折了。」

  謝安瀾一愣,柳貴妃已經快要七個月的身孕了,這個時候夭折…

  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陸離道:「說是之前喝了一碗陛下親自餵的羹湯,就有小產的症狀。原本太醫和穩婆打算讓柳貴妃提前把孩子生出來。沒想到生孩子的檔口刺客又闖入了鳳台宮。宮裡一片大亂,根本沒有人顧得上柳貴妃,等到一切平靜下來的時候,孩子已經夭折了。柳貴妃現在還昏迷著。陛下大怒,下令徹查此事。」

  謝安瀾一時沒有說話。雖然她對傳聞中的柳貴妃也不太喜歡,但是只要想想當時那個情景,也是挺慘的。

  不過…「陛下召你們進宮,就是為了這事兒?」謝安瀾有些無法執行。

  陸離伸手握住她的手,道:「自然不是,主要的還是今天宮門口的事情。」至於具體的,自然是反駁袁文龍的話了,反正雙方都沒有證據,而袁文龍已經死了,死前還曾經參與謀反。自然是皇帝陛下怎麼說怎麼是,至於到底有幾個人相信,那就不是昭平帝能夠控制的事情了。

  謝安瀾道:「真是沒想到,這位皇帝陛下竟然還是這般心狠手辣的人物。」今天還是謝安瀾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皇帝,不過完全忘了好奇興奮之類的情緒了。現在也只記得昭平帝是一個看起來斯文的中年男子,只是昭平帝最後下令射殺袁文龍的神情,實在是跟斯文扯不上任何的關係了。

  陸離淡淡道:「他若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物,這皇位又怎麼輪得到他來坐?若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些宗室王爺死的差不多了,這些年皇位又怎麼坐得穩?」

  謝安瀾挑眉,「你是完全相信袁文龍的話囉?」

  陸離不答,但是他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顯然比起昭平帝,他更相信袁文龍的。想來,當時在場的大多數人心裡只怕也是這麼想的。

  「這件事…最後會怎麼樣?」謝安瀾問道。

  陸離睜眼看了她一眼,「你是說二十年前的事還是叛亂這件事?」

  「二十年前。」

  「成王敗寇,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才是贏了的那個。」陸離淡淡道:「除非有人舉兵,不然皇帝還是皇帝。古往今來,弒父殺母,誅殺兄弟姐妹的皇帝數不勝數,又有幾個因為這個被趕下地位的?」

  謝安瀾道:「就這麼算了?」

  陸離道:「或許,至少暫時沒有人會做什麼了。現在他們應該擔心皇帝陛下會不會做什麼。」出了袁文龍的事情,皇帝的疑心肯定會更重,對宗室的防備只會更加的嚴苛。理王等人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過了。

  謝安瀾頓覺無趣,在他懷裡動了動,道:「對了,下午穆大哥送帳本過來了。大概有五百多萬兩左右。」

  陸離微微點頭,並不細問。謝安瀾伸手戳了戳他,陸離勉強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她又閉上了,「等穆翎送過來,你就收著吧。」

  「都給我?」謝安瀾挑眉。

  「嗯。」

  「隨便我用?」謝安瀾心花怒放。

  「嗯。」陸四少睡顏平靜,帶著幾分祥和靜謐之感。

  謝安瀾趴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沉睡中的人,笑眯眯地在他眉心落下了一個問,「都說掏錢的男人最帥,就算是睡著了的時候掏錢也很帥啊。」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沒大亮陸離就再次起身進宮去了。出門前只得到自家夫人一個同情的眼神,完全沒想到昨晚被偷吃了一塊嫩豆腐。到了宮門口,天色也才微微亮,但是宮門口卻早已經站滿了等待著宮門打開入宮上朝的人了。今天並不是所有四品在京官員都可以參與的大朝會,來得依然只是昨天被召進宮的那些人,另外還要加加上一些重臣權貴以及宗室王爺。

  陸離的官職在這些人之中算是最不起眼的,但是他的存在卻並不如他的官職那麼不起眼。看到他過來,立刻就有幾個人湊了過來。

  「陸大人。」

  「曹大人,李大人,朱大人,下官見過各位大人。」陸離拱手行禮,恭敬地道。

  過來的幾位不是御史台的主官,就是翰林院的老人,總之都是清流一派的。昨天昭平帝並沒有召他們入宮,卻知道今早怎麼會在這裡的。

  「曹老大人昨晚休息的可好?」陸離問道。

  曹老大人有些無奈地道:「上了年紀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陸離淡淡一笑道:「老大人還需善加修養才是,還是身體重要。」

  曹老大人點頭,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陸大人,昨兒宮裡……」

  陸離同樣壓低了聲音,面上卻是一派淡定,「老大人不必多慮,只是…小皇子夭折一事,陛下只怕是有些傷心。」

  皇帝心情不好,小皇子夭折了,昨天宮門口的事情沒有大礙。

  曹老的人點頭,輕嘆了口氣道:「可惜了啊。」雖然是柳貴妃的孩子,到底也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再一次夭折,雖然說宮中還有一位美人也有了身孕,但是能不能生下來只怕也不好說啊。

  陸離並不說話,旁邊另一位大人還想問什麼,只聽身後的宮門轟然打開。兩行身披鎧甲的內宮侍衛從裡面整齊的走了出來站在宮門兩側。一個內侍高聲宣布,「陛下宣諸臣子入宮覲見!」

  眾人神色一肅,紛紛整理了衣冠齊齊步入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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