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恭喜,你被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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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亂的喧鬧聲打斷了穆老太爺還沒說完的話。穆老太爺身體虛弱,說了這麼多話本就已經疲憊吃力,謝安瀾也是坐在床前才能聽得清楚,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響,更是讓穆老太爺心煩意亂。原本該說的也差不多說完了,謝安瀾看著穆老太爺疲憊的神色便道:「穆老,我出去看看,您先休息一下吧?」

  穆老太爺無力地笑了笑道:「讓你見笑了。」

  「穆老哪裡的話,我先出去看看。」伸手替穆老太爺拉了拉被子,謝安瀾便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的院子裡,幾個丫頭下人正十分費力的攔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相貌很是不錯,眉宇間卻有些陰鬱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神色高傲的中年美婦。跟在他們身邊的卻是兩個熟人,穆家二少爺穆翌,穆家大小姐穆憐。想來這對中年男女就是穆翎的生父穆江楓和繼母柳氏了。

  幾個丫頭雖然竭力想要阻攔,但是這幾位畢竟也算是家中的主子也不敢太過無禮了,以至於鬧了半天也沒什麼用處。

  「謝無衣!你怎麼在這裡?!」穆憐眼尖的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謝安瀾,立刻高聲叫道引來了說有人的注意。

  謝安瀾微微挑眉,道:「穆小姐,穆老病著,幾位就這樣在他房門外面吵鬧,未免無禮了吧?」

  「你是誰?」穆江楓打量著謝安瀾,神色有些挑剔地道。

  謝安瀾拱手道:「敝姓謝,謝無衣。聽聞穆老身體不適,特來探望的。」

  柳氏尖聲道:「穆翎這是什麼意思?讓一個外人來見老太爺,卻連面都不讓我們見!」

  謝安瀾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柳氏,這位可是柳貴妃的親妹妹。如今顯然是沒辦法看到那位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長什麼模樣了,看看這位也是可以的。不過這位柳氏雖然長得也不錯,但是卻還算不得什麼一等一的美人兒。這一開口的尖酸更是讓人難以消受。柳貴妃肯定不是這樣的,如果是…那皇帝陛下的口味得多重啊?

  謝安瀾看看周圍,低聲問道:「穆兄呢?怎麼不在?」

  這穆翎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一點,她第一次上門拜訪就敢讓他單獨跟老爺子相處,連留在門外等候都沒有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丫頭小心地瞥了一眼院中的幾個人,湊到謝安瀾跟前低聲道:「大公子方才接到管事的稟告,就一臉怒氣的走了。公子留下話,請謝公子稍等片刻,他處理完事情回來請公子共用午膳。」

  一臉怒氣?

  「出什麼事了不成?」

  丫頭搖搖頭,也是一臉不解。她只是穆老太爺跟前侍候的丫頭,哪裡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穆江楓顯然沒有功夫在這裡跟謝安瀾閒扯,揮揮手道:「既然你已經探望完了父親,就先走吧。讓開,我們有事情要和父親說。」

  丫頭連忙攔在牽頭,使勁兒搖頭道:「老爺恕罪,大公子吩咐了,除了他親自帶來的人,不許任何人打擾老太爺清淨。若是有人進去了,就拿奴婢們問罪。求老爺別為難咱們了。」大公子的手段,領教過一次的人就絕對不想領教第二次。

  穆江楓氣急敗壞,直跺腳,「這個孽子這是什麼意思?我探望父親還需要他批准?」

  謝安瀾在一邊暗暗撇嘴,一般的父子祖孫關係當然不需要,但是您這是一般關係麼?人家女兒的命說不準還跟你們一家子有關係呢,你們一家幾口在人家穆家白吃白喝白拿這麼多年,還擺什麼譜啊?讓你去見穆老太爺,人家難道不會擔心你趁機下毒手?

  幾個丫頭也不說話,只是擋在門口就是不讓人靠近。

  穆憐有些不耐煩地道:「爹,跟她們囉嗦什麼,咱們直接進去!」說罷,朝著身後一揮手道:「將這幾個礙眼的丫頭拉出去!」跟在四人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立刻就圍了上來,這些人顯然不是穆家的人,穆家的人只要腦子還清楚地絕對不敢如此明目張胆的跟穆翎作對。

  「你們想幹什麼?!」丫頭們驚恐地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壯的彪形大漢,顫抖著叫道。

  穆憐不屑地冷哼一聲道:「幾個賤婢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叫囂!給我拉下去狠狠地收拾!」

  「是。」

  「住手。」謝安瀾把玩著出門時順手從陸離書房裡順來的摺扇,冷聲道。

  眾人一怔,這才想起來他們將客人給忘到一遍了。

  柳氏尖聲道:「小子,這是穆家的事情,你最好別多管閒事!」

  謝安瀾樂了,「原來夫人還知道這是穆家的事兒啊,敢為各位,你們…哪位姓穆了?」

  除了柳氏,在場的三位都姓穆。即便是柳氏,在外人面前官方稱呼也是穆柳氏。

  不過四人顯然都明白眼前的少年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穆江楓臉色頓時鐵青,「小子無禮!」

  謝安瀾刷的一聲打開了摺扇,端的是風流倜儻,「比不得某人無恥。路不平有人鏟,本公子平生最討厭吃軟飯都吃得不安分的人了。既然穆兄說了你們不能進去,他回來之前幾位最好都在院子裡待著,千萬別再往前走一步。」

  這麼多年,誰敢在穆江楓面前說出這種話,穆江楓頓時氣的臉上充血,呼吸都粗重了好幾倍,一隻手指著謝安瀾,「放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謝安瀾挑眉道:「知道,這裡是穆、家!」

  「爹!你跟他廢什麼話!先去見那個老傢伙!」穆憐急得直跺腳,沒好氣地道。

  穆江楓也回過神來,連忙道:「說得對,快,將這個小子一起趕出去!」

  「真特麼是給臉不要臉!」謝安瀾沒好氣地嘟噥道。抬腳一踢旁邊走廊邊上的花盆,沉重的花盆立刻飛了出去,砸在了沖在最前面的一個男子腳背上。然後謝安瀾上前一腳將人踢了會去,抓過一個小丫頭問道:「老太爺這院子裡難道沒有護衛?」

  「有!有的!」

  「人呢?」謝安瀾問道,鬧了這麼久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丫頭無措的搖頭,平時老太爺院子裡確實是有幾個護衛的,但是今天……

  得,不用說也知道,不是被這幾個給收買了,就是被調走了。

  「去找你家少爺。」謝安瀾一把將人推出去,手中的摺扇往旁邊的房頂上一拋,手一抖一條鞭子出現在了右手裡。謝安瀾也不客氣,直接一鞭子甩在地上,清脆的鞭聲後青石鋪成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白痕。

  謝安瀾揚起下巴,淡淡道:「真有急事就等著,反正穆翎就在府里,想必也等不了多久。想要現在進去,就問問我的鞭子同不同意。」

  穆憐含恨瞪著謝安瀾道:「這是穆家的事情,你一個外人多管什麼閒事?」

  謝安瀾懶懶地道:「看你們的樣子就不像是真心來探病的,萬一你們將老太爺氣出個好歹,我身為朋友在場卻沒有阻攔,以後怎麼跟穆兄交代?」

  穆憐不屑地冷笑道:「你扒著穆翎還不是為了錢,你要多少錢,我們給你!」

  謝安瀾笑眯眯地打量著她,「當真?」

  穆憐眼中的輕蔑之意更重,顯然是認定了謝安瀾是一個貪財的人,「你說便是!」

  謝安瀾彈指,悠悠道:「這樣啊,既然穆大小姐財大氣粗,就先來個一千萬兩意思意思吧?」

  穆憐一愣,反應過來頓時大怒,「你耍我!」她們要是有一千萬兩,還圖謀穆家幹什麼?

  謝安瀾道:「哪裡,做生意嘛,你情我願。既然付不起帳,就別吹牛嘛,難怪我方才看到牛在天上飛呢,是被你吹的吧?」

  「你…你!給我殺了他!」穆憐失控的尖叫起來。

  謝安瀾嘆氣,「現在這上雍的閨秀都像穆小姐這麼殺氣騰騰麼?動不動就喊打喊殺,本公子都快要被嚇死了啊。」一鞭子揮過去,將一個意圖衝上來的男子摔了回去,正好砸在了穆江楓和柳氏的身上,三個人立刻滾成了一團。

  其他人也不敢違逆穆憐的命令,跟著也沖了上來,謝安瀾只得揮動長鞭動起手來。在穆家這種地方,總不好弄出人命來。穆憐和穆翌扶起了跌倒在地上的穆江楓和柳氏,柳氏氣得渾身發抖,「一定!一定不能放過這個小子!」

  穆翌道:「父親,母親,咱們先進去看祖父吧。」

  穆江楓點點頭道:「翌兒說得對!」一家四口趁著謝安瀾被幾個人纏住,就想要往裡面沖。謝安瀾眼風一寒,穆老太爺太過虛弱了,這幾個人現在這麼急著闖進去絕對沒有什麼好心,若是真讓他們進去穆老太爺出了什麼事她也對不起穆翎了。一腳踢開身邊的人,手中長鞭如毒蛇一般朝著門口射去,纏在了走在穆江楓身後的穆憐的脖子上。

  「憐兒?!」柳氏驚駭地叫道。她一輩子只有穆憐這一個女兒,自然是視若珍寶的。

  謝安瀾冷聲道:「我說了,穆翎沒回來之前不許進去。你們聽不懂嗎?」

  穆翌眼珠子一轉道:「大哥不在,你一個人在裡面,誰知道祖父是不是被你給害了你猜不許我們進去的?」

  謝安瀾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穆江楓柳氏,「你們再敢上前一步,小心穆小姐這漂亮的脖子。聽說二少爺跟穆小姐關係不錯,現在看來不是一個娘生的,果然還是有差別的啊。」

  「你在胡說什麼?!」穆翌怒道。

  謝安瀾也不跟他針鋒相對,只是拉了拉手中的鞭子道:「退回來,別打擾穆老休息。有什麼事,等穆翎回來再說。」

  穆憐抓著纏住自己脖子的鞭子,卻怎麼也拉不開反倒是越來越近,只能恨恨地瞪著謝安瀾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柳氏氣急敗壞地道:「你快放開她!得罪了柳家,你不會好過的!」

  謝安瀾點點頭,「這樣啊,既然已經得罪了,那不如就得罪到底?」說著又拉了拉手中的鞭子。

  「不!不要!」柳氏慌亂地搖頭,「你別傷害憐兒!」

  看著柳氏急得直掉眼淚的模樣,謝安瀾淡淡道:「你倒是有愛女之心,怎麼不想想別人也有親人呢?你只有穆憐一個女兒,穆翎也只有一個祖父。」柳氏哪裡聽得進去這些,只是不停地叫謝安瀾放開穆憐。人們總說感同身受,但是這世上絕對大多數人是無法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否則世上也沒有那麼多壞人了。所以人們又說切膚之痛,只有事關自己的,才會真正的知道什麼叫痛。

  穆江楓也是左右為難,穆翎被掉開了這個機會十分難得。但是穆憐在這個少年手裡他們也毫無辦法。如果不管不顧,穆憐真的出了什麼事,柳氏絕對會發瘋的。說到底,穆江楓有底氣跟穆老太爺叫板,依仗的也還是柳家。

  「我們只是有些事情想跟父親說。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穆江楓努力擠出幾分笑臉道。

  謝安瀾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不能等等再說?」

  「確實是急事。」穆江楓一臉急切地道,「父親對我恩重如山,我們怎麼會害他?只是翎兒對我有些誤會,一直不肯讓我們見父親。若不是十萬火急,我們也不會…。」

  「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父親不妨跟我說?」穆翎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冷厲。

  穆江楓微微變色,抬頭就看到穆翎帶著人出現在了院門口。穆翎身邊的侍從手裡還押著一個傷痕累累的人,見穆江楓看過來穆翎冷笑一聲一腳將人踢了進來。那人滾到了門口的石階下,呻吟著半晌爬不起來。

  「這是父親的狗吧?」穆翎含笑看著穆江楓道:「真是沒想到…我們穆家這麼多年,倒是養出了不少白眼狼。」漫步上前,穆翎一腳踩在那人的臉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吃我姓穆的,用我姓穆的,還能吃裡扒外,柳家給了你什麼好處?嗯?我想起來了,聽說你兒子舉人的功名是柳家人花錢買來的?」

  被他踩在腳下的人臉上露出一絲恐懼地聲色,穆翎低頭拍了拍他的臉,有仿佛嫌髒一般掏出個帕子擦了擦手指,「一個舉人罷了,穆家家主的命柳家出家是不是有點低啊?來人,帶上來。」

  門外,兩個侍衛押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神色畏縮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被穆翎踩在腳下的人立刻劇烈的掙紮起來,穆翎嘆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但是,這天下的父母心怎麼就不可憐可憐我呢?無衣,辛苦你了。放開那丫頭吧。」

  謝安瀾手一抖,原本纏在穆憐脖子上的軟鞭立刻鬆了下來,被謝安瀾抽回了袖中。謝安瀾走回穆翎身邊,道:「舉手之勞。」

  穆翎笑了笑,並不多說什麼。而是將目光轉向了門口的穆江楓,「父親,背主的人該怎麼處置?」

  穆江楓臉色煞白,好半晌才道:「自然是…自然是該死。」

  穆翎笑道:「死就算了,留他一命當是為祖父積福了。」

  穆江楓和地上被踩著的人都鬆了口氣,只聽穆翎接著道:「我只要他一條腿和一隻手,勞煩父親親自動手吧。」

  穆江楓一愣,怔怔的望著穆翎卻發現穆翎指的並不是被踩在腳下的穆家的管事,而是…那個被押著站在一邊的青年男子。地上的中年男子終於忍不住掙扎著叫起來,「不管他的事!少爺!是我不對,是我背叛了穆家!不管他的事啊!」

  穆江楓冷笑道:「不管他的事?你不正是為了你這寶貝兒子才背叛穆家的麼?怎麼就不關他的事了?我聽說,你這兒子本事也不小啊,好像跟柳家一位庶出的小公子還是朋友?」

  那青年雙腿直發抖,戰戰兢兢地望著穆翎滿臉驚恐。

  穆翎笑看著穆江楓,「父親,是您親自動手呢,還是讓我來動手?我若是動手的話…可就不是他一個人那麼簡單了。」說完,穆翎就抬腳放開了人,笑道:「父親可以考慮考慮,我先進去看看祖父。無衣,今兒這事兒將你卷進來真是抱歉,不過既然看了索性就看全吧?回頭請你喝酒?」

  謝安瀾聳聳肩,抬手表示讓他自便。

  穆翎轉身進了穆老太爺的房間,院子裡卻是一片詭異的沉默。那管事掙扎著爬起來,跪倒在穆江楓面前,「老爺,求你救救我兒子啊!小的都是…都是聽你的吩咐啊,老爺…」

  「住口!」穆江楓氣急敗壞,「你在胡說什麼?!」

  那管事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穆江楓,「老爺,明明是你說…小的才讓人,才讓人…」

  「住口!」穆江楓大怒,狠狠地一腳踢在了那管事的心口。這一個窩心腳踢過去,即便穆江楓並不是習武之人卻也踢得那管事立刻倒在地上縮成了一團。而從頭到尾,他的那個寶貝兒子也只是站在一邊簌簌發抖,連叫一聲爹的勇氣都沒有。

  那管事縮成一團抽搐著,漸漸沒有了生息。

  院子裡又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謝安瀾靠在一邊的柱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一幕,一邊把玩著剛剛從房檐上取下來的摺扇。

  穆翎也不知道跟穆老太爺說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從裡面出來,掃了一眼地上的人,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這是謀害祖父的兇手之一,本公子正打算問完口供送去承天府呢,人怎麼就死了?」

  在場的人除了柳氏和穆翌穆憐,齊刷刷看向穆江楓。

  穆江楓有些惱羞成怒,沉聲道:「不過是個背主的下人,處置了就是,送什麼承天府?穆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穆翎嗤笑一聲道:「連殺人滅口這種事情都能替柳家做了,不愧是柳家的好女婿。既然如此…穆翌和穆憐跟著我母親姓穆也太委屈了一些。父親回去跟尊夫人商量一下,看他們是改姓柳還是改姓江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穆江楓變色。

  穆翎臉色一沉,冷聲道:「意思就是,從現在起,穆家沒有穆翌,也沒有穆憐,更沒有穆江楓這個人!各位愛去哪兒去哪兒,父親若是覺得什麼東西是你當初帶來穆家的嫁妝,也可以一併帶走。」

  一個父親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羞辱,穆江楓險些當成噴出一口血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瞪著穆翎半晌說不出話來。

  穆翎卻沒有忘記說話,看向柳氏冷聲道:「回去告訴柳咸,我穆家的財產,就算是送給全天下的乞丐,柳家也別想得到一分一毫。」

  「你…你敢!」柳氏顫聲道。

  穆翎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箋拋給穆江楓,「恭喜,父親。你終於自由了,你被休了。」

  「噗!」一口血從穆江楓的口中噴了出來,其中幾滴正好落在被穆翎拋下的紙箋上。偌大的休書二字以及下方穆老太爺有些虛浮的落款和殷紅的印章觸目驚心。

  「爹!」穆憐和穆翌連忙扶住了穆江楓,一臉震驚地看向穆翎。穆老太爺忍了穆江楓和柳氏這麼多年,沒想到臨了快要死了竟然來這麼一招。穆翎是沒有資格代替他母親對他父親如何的,一旦穆老爺死了穆翎這輩子就算再怎麼膈應也只能認了。但是穆老太爺身為父親,卻是有資格代替亡故的女兒休了穆江楓的。穆江楓是男子,甚至連針對保護女子的三不去的規矩都不能用到他身上。更何況,穆江楓也沒替穆翎過世的祖母守過孝,更不是什麼糟糠之夫,甚至連替妻子守孝都沒做到,妻子過世沒多久就娶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以前那是穆家不想得罪柳家願意忍,但是一旦穆家不願意了,休了穆江楓的理由都是現成的。

  穆老爺自己能忍,卻不能讓孫兒忍一輩子。所以穆江楓其實應該祈禱穆老太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而不是想方設法的害他。因為一旦穆老太爺支持不住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為孫兒清除這世上最能牽制他的人——他的親爹穆江楓。

  穆翎垂眸,淡定地吩咐道:「把他們趕出去,柳氏的嫁妝全部扔出去。她們這些年花用穆家的費用整理出來,明天送到柳家去。柳家不肯接的話,就給我送到承天府去!」

  「是…公子。」旁邊的管事看得膽戰心驚,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柳氏哪兒有多少嫁妝,當年柳氏嫁過來的時候柳家確實是發達起來了,但是還遠沒到現在這個地步,更何況當時柳氏未婚先孕,急匆匆地就把婚禮給辦了。

  只是,這樣明目張胆的得罪柳家…

  幾個人來拖著穆江楓一家四口出去了,穆翎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青年和地上管事的屍體,道:「一起扔出去。」

  「是!」穆家人動作極快,不過片刻就全部收拾乾淨了。

  院子裡只剩下謝安瀾和穆翎兩人,謝安瀾有些擔憂地望了一眼門裡問道:「穆老還好吧?方才這裡這麼吵……」

  穆翎笑容苦澀,「也就是那樣了,今天…讓無衣看笑話了。」

  謝安瀾搖頭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又能笑話誰呢?」陸家倒是沒有穆家鬧得這麼厲害,不過亂七八糟的奇葩事情也不少。只是…

  「穆兄,穆老這些年辛苦維持和柳家的平衡,這一次可算是……」謝安瀾有些擔憂地道。穆翎輕嘆了口氣道:「這些年,礙於祖父的威望柳家已經忍到極限了。將一塊肥肉放在一頭饞狼的嘴邊卻不讓它吃,無衣覺得它能忍到幾時?這次他們急著對祖父下手,就是因為已經忍不下去了。」

  謝安瀾點頭道:「一直拖下去,即便是穆老不在了,穆兄也羽翼漸豐……」

  穆翎眼底冷芒閃動,「既然柳家不想讓穆家好過,不妨大家就來玩一把大的。」

  「穆兄,冷靜。」謝安瀾沉聲道。

  穆翎眼底一沉,忽而笑道:「讓無衣擔心了,不必擔心,這些事情我心中其實早有打算。如今倒也不算是最壞的情況了。」謝安瀾嘆了口氣道:「若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穆兄儘管開口。」

  「我知道,多謝無衣。」穆翎輕聲道,「今天看來不能請無衣吃飯了,待會兒等他們反應過來了,還有的鬧呢。」

  謝安瀾一愣,這才明白過來。被休了…穆江楓這麼容易就走了,感情是還沒反應過來啊?

  「我送無衣出去。」穆翎道。

  謝安瀾也知道今天是趕巧了,這種家務事穆翎必定還是不希望讓外人看到太多的。便點了點頭道:「也好,我正好也還有些事情。流雲會那邊已經在想辦法接觸了,穆兄不用擔心。我先回去了。」

  「好。」

  出了穆家大門,望著身後緊緊關閉地大門謝安瀾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作罷,後面只怕還要出大事。只是穆翎雖然生父尚在還有弟弟妹妹,卻也跟沒有沒什麼區別。幾乎可以說是與祖父相依為命了,如今柳家人要動他祖父的性命,穆翎又怎麼還能再忍得下去?若是還能再忍得下去,穆翎又還算什麼男人?

  既然已經倒了如此地步,也就只能圖窮匕見了。

  穆家是東陵首富,即便是商人地位不高但是到了穆家這個程度卻也不是任何人能夠忽視的了。當天傍晚,穆家老太爺做主替自己已經故去多年的女兒休了女婿穆江楓,將穆江楓還有穆翌穆憐趕出穆家不再承認她們姓穆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上雍皇城。

  一旦沒有了這層關係,柳家與穆家就沒有任何關係了。說得難聽一點,就算穆家人死絕了,穆家的錢一個字兒也落不到柳家的口袋裡。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城都沸騰了。這昭平二十四年似乎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一開年不久,朔陽郡主大庭廣眾之下跳樓死了,柳家賠進去一個嫡子。現在柳家的女婿被穆家給休了,一家子都被趕出了穆家。柳家損失了一個錢袋子。不管怎麼看,今年肯定不是柳家的大吉年。

  柳家書房裡,柳氏正哭哭啼啼地跟柳咸訴苦。穆江楓沉著臉坐在一邊,穆憐也是臉色十分難看,殷切地望著舅舅希望他能替自己討回面子。

  柳咸和柳戚兄弟對視了一眼,臉色都十分不好看。穆老太爺做出這種決定之前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若不是穆江楓等人上門只怕他們還要知道的晚一些。如果提前知道還能設法阻止,但是現在木已成舟……

  「真是荒唐!」柳戚忍不住罵道:「穆家那老頭子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了!只是穆翎那個小子,就能將你們一家四口趕出來?真是個廢物!」

  穆江楓臉上的神色扭曲了一下,卻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什麼都沒說。

  穆憐忍不住道:「舅舅!你現在怎麼還罵爹啊。穆翎真是一點沒有將柳家放在眼裡,還讓我們給大舅舅帶話。說…說…」

  柳咸沉聲道:「說什麼?」

  穆憐道:「說,穆家的財產就算是分給全天下的乞丐,也不會給柳家一分一毫!」

  「啪!」柳戚重重的一把桌案,「豎子狂妄!」

  柳咸身為家主,到底要冷靜一些,冷笑道:「現在倒是真的和柳家沒有關係了。穆家那個老東西,打得好算盤!」

  「大哥,二哥,我們現在怎麼辦?」柳氏無措地問道,她只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的深宅婦人,這些年有柳家撐腰也從來沒有人敢為難她。如今一直被認為是軟弱的穆家突然發威,她就不知所措了。

  柳咸齊聲道:「我這就入宮去求見娘娘。」

  柳氏眼睛一亮,「對,還有姐姐。姐姐請陛下下旨,讓穆家收回…休書!」

  柳咸不耐煩地道:「行了!我去見過娘娘再說,你們還嫌不夠丟臉?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好意思讓娘娘替你們善後!」

  柳氏不由得縮了一下,咬著唇不敢說話。

  「父親。」一直坐在一邊沉默地聽著他們說話的柳浮雲終於開口道:「父親,你認為這件事,娘娘要怎麼管?穆家休的是穆江楓,不是二姑母。」說到底,這根本就不關柳家的事情。人家又沒有強迫穆江楓休了柳氏,他們柳家憑什麼出頭管人家穆家要不要休棄女婿?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柳浮雲,穆憐不悅地道:「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穆翎把我們趕出家門了啊。」

  柳浮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是穆家,是穆翎的穆家。」

  穆憐氣得直跺腳,「表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們才是一家人!」

  柳浮雲看向柳咸,「父親,就算是陛下也不會答應如此無禮的請求的。你去不去都是一樣的。陛下確實寵愛姑母,但是…陛下可曾因為寵愛姑母而放過三哥?如今姑母有了身孕,陛下越是寵愛姑母就越不會允許有人將髒水往姑母身上潑。你現在去見姑母,姑母再向陛下求情,陛下不會生姑母的氣,卻會遷怒於柳家。何況…穆老太爺做出這種決定,就絕不可能沒有準備退路。」

  柳咸停住了腳步,看向自己的兒子。

  柳戚也忍不住問道:「浮雲認為,穆家那老傢伙會怎麼做?」

  柳浮雲垂眸,淡淡道:「我不知穆老是怎麼想的,但是如果我是他的話…我會將穆家的一半產業獻給陛下。」

  「什麼?!」滿屋子人都用看瘋子的目光看著柳浮雲,穆家的一半產業那是多少?穆家是東陵首富啊…誰會捨得將一半的產業獻給皇家?別說是一半,就是一成都要讓人肉痛了。

  柳浮雲漠然道:「橫豎都保不住,與其便宜敵人為什麼不獻給朝廷?銀子入了國庫,朝中官員,軍中將領都要感念穆家的情分。陛下看在銀子的份上,短期內也不可能讓人動穆家。穆家還剩下了一半的產業,只要繼承人能力足夠,憑著穆家掌握的人脈和商路,不用等到下一代穆家便可再一次登上東陵首富之位。有什麼不值的?」

  柳氏忍不住道:「既然穆家肯獻出銀子,為什麼不肯給柳家?!」

  柳浮雲唇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因為穆家覺得柳家只會貪得無厭,永遠不知道饜足。獻給朝廷只需要一次,給柳家…要一輩子吧?更何況,是什麼讓姑母覺得,穆翎祖孫都是寬宏大量的人?到底是誰想出給穆老下毒這麼蠢的主意的?穆老縱橫商場一輩子,是一副毒藥就能解決得麼?」

  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最尷尬地莫過於坐在柳浮雲身邊的柳榮了。因為這個蠢主意就是他出的,上次問穆翎要錢被拒絕,柳榮便一直懷恨在心,趁著這段時間柳家銀錢緊張,柳榮就提出了這個計策。

  「你聰明,你怎麼不想個好辦法出來?」柳榮嘲諷地道。

  柳浮雲神色冰冷,掃了一圈書房裡的眾人沉聲道:「有人告訴過我麼?想要錢財有的是辦法,你們偏偏覺得什麼美人計,毒藥,強取豪奪更加高明?這世上沒有人是傻子,更沒有人是木偶。也不是什麼人都願意乖乖地等著柳家去掠奪的。得罪的人太多,總有一天會反噬自身。」

  柳榮惱羞,「你少危言聳聽!什麼反噬?誰敢反噬?不就是一個穆家麼?有什麼了不起!」

  「榮兒,住口!」柳咸沉聲道,看向柳浮雲,柳咸有些遲疑地道:「暮兒,這事當真毫無辦法?」最近柳家接二連三的失利,若是這件事不能順利解決,柳家的面子真的要掉光了。

  柳浮雲垂眸,左手一下一下的輕撫著右手的小指,良久才輕嘆了口氣道:「除非柳家能治好穆老,否則…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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