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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盼滿臉不怕死的表情,輕飄飄的丟出一句,“坐馬車來的。”
站在一旁的主持師傅心中嘆氣,只覺得這位女香客是年紀輕不諳世事,膽子也是極大,都被人用刀圍了起來,還敢用這種語氣說話。
主持見不得殺生,便主動站出來打圓場,“想來這位姑娘也不是故意打擾,還望您網開一面。”
鍾硯冷嗤了聲,原本一雙漆黑的眼眸在日光下看起來淺淡如琉璃色,他勾著唇角,似嘲非嘲,“我可不信佛。”
主持遲鈍片刻,隨即道:“平添殺孽,有損陰德,您就當給旁人積些功德。”
這個旁人,自然指的是已經死了的顧六小姐。
顧盼覺得鍾硯現在這幅冷冰冰的樣子才是接近他真實的模樣,縱然她也有些沒耐心,但為了不惹出事端,主動上前,微微一笑,道:“方才是和這位公子開個玩笑。”
“我是同我的未婚夫一同進寺祈福,不久前才到,不知提前被封了寺。”
顧盼說這番話也是以防萬一,鍾硯如此精明,她可不能露馬腳惹他猜忌。
接二連三撞見鍾硯,並非好事。
鍾硯揚了揚眉頭,心中莫約有了數,“趙隨帶來的?”
顧盼想了想,點頭,“是。”
趙隨提前同鍾硯說過這事,他盯著她的眼睛又看了好一會會兒,隨即擺擺手,讓人鬆開她,便是放她走的意思了。
顧盼長長舒了一口氣,換了一副皮囊,也不是全無好處。
她轉身便走,背影裊娜,鍾硯眼前恍惚了一下,竟覺得她走路的姿態背影身形有漸漸能和顧盼重合在一起。
忽然之間,鍾硯又道:“站住。”
顧盼忍著要往前跑的衝動,停下腳步,定在原地,緩緩轉過身,扯出一抹很勉強的笑容,“何事?”
她一轉過頭,就不像了。
鍾硯腦子裡那些不合實際的想法被打的零星,這張臉生的極好看,膚白貌美,眼波流轉。
哪裡都不像顧盼,眼形也不像,
可她看人的神態,卻像極了顧盼。
單純懵懂,狡黠中帶著股不可多得的機靈勁。
鍾硯看著她這張陌生的臉,心漸漸冷了下去,“無事。”
顧盼偷偷在心裡罵了他一句有毛病,加快腳程,說走就走,絕不肯多留一秒。
剛入夏的時節,山中不冷不熱,天氣剛剛好。
鍾硯的手腳冰冰冷冷,摸起來沒什麼溫度,他手作拳狀,抵在嘴角,咳嗽了兩聲,隨即若無其事用手帕輕輕拭去嘴角的血漬。
太醫診治過好幾回,倒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只是斷斷續續沒怎麼好,多喝幾副藥就能保命的事。
夏風高高揚起,將那張寫著顧盼生辰八字的白紙送到鍾硯面前。
男人稍抬手指輕而易舉捏住了這張紙條,他垂下眼睫,烏黑濃密的睫毛落下小片陰影,他的眼神萬分繾綣,分明是深情的神色,卻讓人看得心底發慌。
他將紙條妥帖收好,好像這樣就能將顧盼也妥帖帶在身邊。
顧盼連招呼都沒和趙隨打,用最快的速度帶著身邊的丫鬟上了山門前那輛僅有的馬車。
車夫靠著車門打盹,被她嚇了一跳,從昏昏欲睡的狀態被驚醒,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忙叫喚道:“我家少爺呢!?”
顧盼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你家少爺去哪裡了,我現在身體不舒服,想快點回府,你趕緊送我回去。”
車夫摸摸腦袋,驚疑道:“那我家少爺怎麼辦?!”
顧盼厚著臉皮說話,“他一個大男人難道會沒有辦法?我不管你必須先送我回去。”
車夫不情不願,拉直韁繩不肯動。
顧盼踹了一腳車架,“你不肯走是吧?好,等我回去了我就告訴我爹,說你們趙家欺負人。”
“顏小姐,你肯不肯講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別跟我講道理,沒讀過書,什麼都不懂。”
車夫被她逼得沒辦法,萬般無奈下抽動鞭子,駕著馬車將她從深山寺廟送出去。
等快到了下山的時辰,趙隨才發現自己找不著顧盼了,繞了兩圈也沒見著她的人,反倒是撞見了聖上。
趙隨作了一揖。
鍾硯看了眼他,問:“還不下山?”
趙隨尷尬一笑,“弄丟了人,得先找回來。”
鍾硯知道他說的是誰,淡淡說道:“她已經下山去了。”
寺廟裡里外外都被他圍了起來,一舉一動瞞不過他的眼。
趙隨那位未婚妻,也只是看著膽大包天,跑的倒是挺快。
“聖上見過她了?”
“見過了。”鍾硯冷聲道:“差點沒殺了她。”
趙隨覺著顏小姐的倒霉也非徒有虛名,這麼大一個寺廟,怎麼就剛剛好往死路上撞呢?
“聖上寬厚仁善。”
鍾硯聽了這種話只會想笑,他在外名聲並不好,得了個弒殺冷血的惡名。
他問:“是哪家的姑娘?”
趙隨愣了愣,回道:“京城開當鋪的顏家。”
鍾硯嗯了聲,“知道了。”
山里下著小雨,趙隨在山門前,看著空空蕩蕩的地界,涵養好的可怕的這麼一個偽君子,生生被顏家這位小姐給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