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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冬早就重新活脫起來。

  他盯著鏡子裡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我突然想起來,”他對懷綏說:“昨天咱們忘記了好多事情啊。”

  “嗯,”懷綏正站在冬早身後給他梳頭,“什麼?”

  “我都沒去看阿湖,還有阿春和阿芳我也很想她們了,石頭呢,我也不知道他修煉的怎麼樣了。”冬早如數家珍的將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提起來,“還有大黑貓,還有那個雌鳥,我都有點想的。”

  阿湖,一個給冬早起了名字陪伴了他十數年的狐狸精。

  石頭,一個痴心覬覦不懂受受不親的小魔怪。

  雌鳥,一隻妄圖將自己女兒塞給冬早的婦鳥之友。

  黑貓,一隻差點兒一口吞了冬早凶貓。

  這之中除了阿春與阿芳讓懷綏沒什麼芥蒂,其他幾個都是讓他或吃醋或不太喜歡的對象。

  然而冬早看向他的目光實在真誠渴求,直戳向懷綏的軟肋,他不得不頓了頓便答應下來。

  “那就去吧。”

  第67章

  第一個找到的是黑貓,彼時她又大著肚子蹲在一處富貴人家的房頂曬太陽,比冬早記憶中的模樣胖了一點。

  冬早被懷綏隱藏了身形帶到瓦背。他小心翼翼的坐到瓦片邊上,正想問問黑貓還記不記得自己,聽到動靜的黑貓睜開眼睛看向了他,“冬早?”

  她瞬間精神起來,跟著將一隻手搭到冬早的腿上。

  貓無法開口人言,故而不會受到人間歸位的影響,此刻也沒有將冬早給忘了。

  相比於冬早離開以前,黑貓已經有些明顯的老了。

  “原來小黑小白被你帶走了,”黑貓雖然並不算很愛護自己的孩子,卻也還記得兩隻小崽子的事情,又說:“我後面有回王府找過你的,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變了樣。

  這可能是我生的最後一胎了,人家我也找好了,就生在這裡,這家的女主人心善,我昨天還聽見她說要將小貓養起來,等生完斷奶了,我再走。”

  黑貓語氣平常,但話里那看淡生死的感覺讓冬早有些難過。他更多又很惶然,對於他來說不過走了幾天,他的朋友就已經開始老去了。

  他將黑貓抱進懷裡,用逗小黑小白的方法輕輕地撓了撓黑貓的下巴。

  黑貓有些懶洋洋的伸了個腰,半閉著眼睛和冬早說話,“我娘是只山上的野貓,生下我以後不多久為了保護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就被豺狼捉走吃了,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覺得生孩子是個負擔。

  可是也沒辦法呀,你是說是不是,我就每年周轉在不同的富貴人家,生完以後它們長大也不至於過的太苦。”

  “嗯。”冬早低低地應了一聲,又說:“你放心,小黑小白都過得很好。”

  一陣呼喚從院中傳來,一個小婢女拿著一盤貓食正招呼黑貓。

  “這回你走了以後,我們應該就不會再見面了,”黑貓從冬早身上輕盈的跳在瓦楞邊緣,然後回頭和冬早告別:“再見,冬早。”

  冬早沒能見到雌鳥,因為她已經老去多年了,最後找到的是和冬早有過一面“相親”之緣的雌鳥女兒。

  沒想到她竟也還記得冬早。

  “母親後面去過好多次王府的,但是都沒有找到你,後面就不去了。”小雌鳥這時候也已經是個老練的母親了,她站在鳥窩邊沿居高臨下的看著冬早,想了想小心的問道:“你現在過得好嗎?”

  冬早點頭,還來不及說話,小雌鳥就解釋了自己詢問的緣由,“因為母親和我說你的相公娶了別的王妃了,又說了些什麼果然靠不住。”

  至於還有一些什麼冬早不聽勸,太傻這樣的話,小雌鳥就沒敢往外說。

  “這個裡面有些誤會,”冬早回頭看了一眼懷綏,卻也不好仔細解釋,只能在告訴小雌鳥自己現在生活的不錯以後便離開了。

  雌鳥已經投胎轉世成了個三歲大的小女童,冬早躲在街角偷偷看了她兩眼,忍不住就滿臉帶笑。他是挺喜歡雌鳥的,也知道她對自己很好,故而見她如今成了人也覺得高興。

  冬早心滿意足正轉身要離開,忽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叫住了他。

  “公子。”

  冬早回頭,瞧見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女,面目清秀,雙頰紅通通的看著他,似乎有點點面熟,但冬早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叫我嗎,”在街上被陌生人叫住,冬早有些疑惑,“請問有什麼事情?”

  少女鼓足勇氣盯著冬早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有些確定了,然後問,“我,我想問,您早些年有沒有在戲園子裡救過一個小女孩?”

  她這麼一說,冬早就想起來了。

  對他來說不過月前發生的事情,然而人間現在已經過去七八年,那個小女孩眨眼睛就成了面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冬早也不清楚她怎麼還會記得自己。恐怕是因為那一件小事情對人界秩序不會造成影響吧。

  冬早又有點為難,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認她。

  “我知道就是你救了我,”少女的語氣卻堅定起來,“你和那個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啊。”

  老實如冬早,只能很不堅定的承認,“是我。”

  他為自己前面想要掩蓋事實說謊的心事而覺得臉紅。少女卻以此覺得冬早心裡對當年的事情也還記掛。

  於是她的聲音輕下去,但又很清楚地落進冬早的耳朵里,“那你還要娶我嗎?”

  前面一直站在冬早身邊沒動作的懷綏聽見這一句,手上微微一緊,將冬早的腰摟住了,垂眸盯著冬早看,無聲的質詢。

  冬早手受了傷那一回懷綏是知道的,但是冬早可從來沒有說過還在外頭答應了要娶那小姑娘。

  臉頰通紅的少女忽然的一哆嗦,她茫然的左右看看,明明現在就自己和恩公兩個人,她怎麼覺得一股寒氣驟然包裹了過來,大夏天的將人弄得透心涼。

  “對不起,”冬早小聲回應她,“我不能娶你的,我已經成家了。”

  少女的臉色由紅轉白,眼眶裡立刻蓄滿了淚水,眨一眨就要往下掉一顆。

  將小姑娘弄哭的冬早覺得很愧疚,在冬早這裡,他其實還一時轉變不過來,從而依舊將少女看成從前那個小姑娘。他上前想要幫人擦擦眼淚,卻給懷綏抱住不能動彈,冬早仰頭,對上懷綏滿臉的不高興,心頭髮虛於是也不敢輕易上去安慰人小姑娘了。

  “別哭啦,”冬早最後只能萬分真誠的說:“以後你一定會嫁給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的。”

  他說著,還是奮力掙脫出自己的手揉了揉對方的發心,像當年安慰小姑娘一樣安慰了面前的少女。

  少女一愣,下一瞬懷綏就帶冬早離開了這裡。

  他怕再忍一會兒當場就能將那無辜的凡人活活捏死。

  冬早感覺風聲呼呼地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下一瞬間睜眼就到了一處山頂。

  雖然懷綏漫天飛醋,他還是將冬早帶到了石頭所在的位置。

  冬早相比於從前已經對懷綏的情緒敏感了很多,“你不要生氣,我不想要你生氣,我就是很怕別人哭,她看上去太可憐了,我就想安慰她一下。”

  冬早雙手摟住懷綏的腰,仰頭看著他,啾啾親了兩下懷綏的臉頰。

  “如果她一直哭你就一直安慰嗎?”懷綏知道冬早心軟,“若是她說要你娶了她她才不哭呢?”

  冬早臉上果然出現了糾結的神色。

  懷綏一個頭兩個大,正後悔問出這種可能讓自己會心塞的問題,就聽冬早說:“那,那就沒辦法了,只好讓她哭了。”

  好在傻胖胖呆了些,嘴巴還是很甜的。一句話總算是讓醋桶熄了火。

  山頂上有個小石屋,門半開著。

  冬早走過去試探叫道:“石頭,你在嗎?”

  裡頭哐當一聲嚇冬早一跳,石頭隨即瞪著眼睛跑出來,大叫一聲:“冬早!”

  經過六七年的不間斷修行,石頭身上原本縈繞不斷的魔氣已經消散殆盡,如今又學會了將自己的犄角收回去,看著和一個人類青年沒有任何差別了。

  這些年他一半時間用來修煉,一半時間用來打獵種地,時不時下山去城裡交換一些吃穿用的物件,過得輕鬆愜意。

  他一邊和冬說明,一邊帶著他往屋裡走。走進石屋中一看,冬早果然看見牆上還掛著半扇臘肉呢。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乾貨,鍋碗瓢盆也樣樣不缺,家具擺設雖然很簡單,但也是個認真生活的樣子。

  “我都七年沒有見到你了,”石頭給冬早和懷綏倒了茶,雖然前面一直想拉著冬早的衣袖,都給懷綏擋住,他現在卻依舊敢壯著膽子和冬早說:“我特別想你啊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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