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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
“孟穹,我噁心。”
孟穹的臉僵了一下,面色慘白。
我的嗓子是沙啞的。我說:
“……你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我心裡難受啊,只能縮在地上,我已經吐不出什麼東西了,但是胃和腸子還在拼命的抽搐,我哆嗦起來,腹內像是裝了一把刀子。
孟穹抱住我,用手拍我的後背,眼淚都流到了我的脖子裡。
他說:
“沒事,大哥,我願意的。我願意的。”
我用一隻手捂著嘴,就看著一堆水跡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麼。
我心裡說,我不願意。我不捨得。
孟穹給我擦乾淨身子,又把我抱到了床上。我們兩個並排躺在床上。他讓我躺在他的右手上。
我時不時乾嘔一聲,然後眼眶就會紅好一陣子,透過肚皮都能看到我折騰的胃。
孟穹就用左手給我揉,他說:
“大哥,我們去醫院吧。”
我說:
“不去。”
孟穹也不上班了,我也不上學了,我們就這樣並排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在睡覺,只是我時不時的縮起身子,捂住嘴靠著孟穹的胸口,像是一條反嘔的乳狗。孟穹本來閉著眼睛,只有在我靠近他的時候才一把摟住我。
我知道他睡不著。
我們躺了很長時間,我就睜著眼看窗外。我看到原本藍色的天空慢慢被染成玄黃色,太陽落了下來,最後天就黑了。
我不停折騰的胃終於累了,我也累了。我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著。
那天晚上真是煎熬。我的胃很痛,空空蕩蕩的全是胃酸,我想了很多事情,額角的血管脹痛。後來報時鐘響了,每敲一下我就心驚一下,凌晨兩點的時候,我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到底是年輕,除了胃有些痛外,我甚至沒有疲憊的感覺。孟穹本來坐在我身邊,一看我醒了,立刻站起來,開口道:“……醒了?”
我嗯了一聲,下床刷牙。
孟穹緊緊跟在我的身後,一直跟到了洗漱間,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就那麼讓他跟著,也不說話,過了十分鐘後開始收拾書包。
孟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今天別上課了。一會兒吃點東西。”
我說:“課要上。”
孟穹像是憋了好久,他突然說:“大哥,我沒有賣血,那是單位給我發的獎金,真的,不是說適當獻血有助身體健康嗎?你看,單位還放了我兩天假。”
“嗯。”我點點頭,不甚在意地說,“吃飯吧。”
孟穹很驚訝的看著我,他不知道我為什麼能這麼快的調整情緒。我嘆了口氣,坐在餐桌上。
孟穹嘗試給我夾菜,我用筷子擋住了。
孟穹憂心忡忡的跟著我,臨走前,他拍著我的後背,信誓旦旦的保證。
“下次我會對你說。”孟穹的聲音很輕,“別生氣了,大哥。”
我看著他,說:“我沒生氣。”
“……”孟穹騎著車帶我,見我把手摟在他的身上,這才鬆了口氣。
他目送著我走進校園,還是不放心,放下車跟著我走了一段,看我真的走到教室里,才轉身走了。
一走進教室,我就來到趙耳朵旁邊,那時候正好在午休,趙耳朵趴在桌子上和前桌聊天,見我走過來,他直起腰,懶散地問:“怎麼了?”
我說:“幫我個忙。”
趙耳朵瞪大了眼睛,他說:“哎呦我靠,你竟然真的和我說話了誒,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
“……”
趙耳朵站起身,和我往外走:“說吧,什麼事兒?你想借哪種光碟?”
我說:“不是。我想讓你幫我打個電話。”
“給誰?”
“班主任。”
“……”
趙耳朵最自豪的特技不是他能動的招風耳,而是他的嗓子。趙耳朵很小的時候就可以模仿大人的聲音,現在更是惟妙惟肖,一個人能發出七八種不同的聲音。
趙耳朵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問:“你要幹什麼啊?”
我說:“我要請假,請假的時間越長越好。”
“你要我冒充你爸爸?”
“對。”
趙耳朵笑得彎下腰,他說:“我還以為你真像你爸爸說得那麼乖呢,不也是要逃課的嗎?”
我看著他誇張的笑,沒有說話。
“人都是一樣的。”趙耳朵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裝什麼裝呢?累不?”
我裝什麼呢?
這句話我也想問。
最後趙耳朵還是幫我了。我倆跑到小賣鋪的公共電話前,交了五毛錢。趙耳朵顯得有些緊張,一路上他不停嘗試著變音,沒有一個像孟穹的。
孟穹的聲音偏柔,而趙耳朵總是兇巴巴的,他學不出孟穹的那種感覺。
我對他說:“孟穹不是我親爸。你可以說你是我父親,班主任不會知道的。”
趙耳朵瞪大了眼睛,他說:“什麼?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