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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曾一半裝著夢想,另一半裝著你。

  而現在,沒有了夢想,我以何種面目再見你。

  寇響沒有回答,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任由沈星緯在後面大聲唾罵,他頭也不回。

  “媽的。”

  沈星緯罵完回頭,便見楊吱穿著布格子裙,孤零零站在身後,手緊緊攥著挎包的肩帶。

  即便多年以後,沈星緯依舊無法忘記那天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坍塌了整個世界。

  **

  寇響已經不記得這是多少次從夢中驚醒過來,那天晚上看著父親被人從車廂里抬出來血肉模糊的樣子,那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

  他趕來看他的演唱會,他現在近乎成了植物人,在醫院躺了半年了。

  這半年的時間,寇響放不過自己。

  他曾指著胸口,信誓旦旦對她說,這裡,一半裝著夢想,另一半裝著你。

  現在的他已經不知道以何種面目相對於她,以何種面目相對於他的夥伴們。

  是他帶他們走上這條路,也是他,最早放棄。

  燈塔已經熄滅,每個人成長的道路都是孤獨,將來如何,各自安好。

  身體極度的脫水讓他本能地伸手拿到床頭柜上的玻璃杯,杯子裡的水已經見了底,莫名的煩躁從心底油然而生,“砰”的一聲,玻璃杯被他猛擲了出去,碎在牆上,嘩啦啦落了一地玻璃殘片。

  夜,越發深沉了。

  **

  高考,伴隨著六月初夏的潮濕雨季,終於來臨了。

  楊吱的發揮一向很穩,揭榜的那天她考了年級第二的高分,年級第一是徐嘉茂,這傢伙高三整個學期就跟開了掛似的,每一次考試的分數都在坐火箭直線飆升。

  楊吱不甘示弱,一直和他勢均力敵地抗衡著,不過高考終究還是棋差一招,讓他的分數領先了,不過兩個人相差不遠,卻把別人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最終的戰役里,三班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年級前五基本上被三班包攬了。

  第三名蘇北北,第五名裴青...而這第四名,出人意料,寇響。

  他的黑馬程度比之與徐嘉茂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徐嘉茂以前成績就一直很好,基礎在那兒擺著呢,寇響以前可是交白卷年級吊車尾的程度,短短一年時間,從幾百名直接竄到年級第四。

  這他媽...瘋了吧。

  所有人都愕然驚訝,只有楊吱,她對這樣的結果從始至終保持平靜,寇響的實力別人不知道,她太清楚不過,他根本就是個頭腦天才,不僅擁有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而且他的思維也是相當敏捷,能夠在舞台上連續幾個小時freestyle不斷片兒的男人。

  這樣的傢伙,只要稍稍努力一點,就可以把大多數平庸之輩給遠遠甩在後面更何況......

  他可不僅僅是稍微努力一點,他的努力程度,連徐嘉茂都將其視之為是瘋子。

  他在高考中能發揮至此,毫不意外。

  楊吱仍然記得,高考結束的那天走出考場,深深地呼吸著考場外的新鮮空氣,她的大腦放空了好幾秒。

  終於結束了啊,十年寒窗,一朝功成,青春歲月里所有的汗水與努力,所有的歡欣與悲痛,在這一刻,終於塵埃落定。

  高考前夕,陸亦曾給楊吱打過一次電話,在得知了寇響的事情之後,她作為一個過來人,告訴楊吱,其實愛情只是生命中很小很小的一件事,當然,你可以難過可以悲傷甚至可以大醉一場,但是絕非現在,你必須振作起來,為了你的母親,為了你的夢想,也為了你曾經的掙扎與不放棄。

  楊吱聽進去了陸亦的話,她憋著一股勁兒,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顧,蒙頭往前沖,而她也看得出來,她的夥伴們,他們都忍著呢。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踏出考場的那一刻,楊吱總算是全然鬆懈了下來。

  露天啤酒廣場,幾個夥伴喝得暈暈乎乎,就像是刑滿釋放的囚犯進行著徹夜狂歡。

  唯一清醒的人,只有蘇北北。

  她嫌棄地看著他們:“你們這幫傢伙,喝這麼多,是想把自己搞死嗎,別以為高考完就萬事大吉,選報志願同樣是一場戰役,絕對不能放鬆。”

  她身邊的裴青眼睛有些紅,聽了沈星緯轉述那日寇響的話,他沉默著,榛色的眸子泛著苦澀,一杯接著一杯酒,把自己往死里灌。

  Caesar這個名字,是他們一路追尋的信仰,是長久以來固執堅持的希望與曙光。

  現在,從寇響口中說出來,從今往後,Caesar不復存在。

  怎麼可能不難過,怎麼可能不想要大醉一場。

  蘇北北心疼地拍著他的肩膀,裴青抱了蘇北北一下,就是那種把她狠狠往自己胸膛猛撞的抱法,蘇北北感覺自己腦袋被撞得天旋地轉,但那是裴青第一次抱她,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里還參雜著某種興奮的眩暈,周遭都冒起了小星星。

  她用力地回抱了他,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難過,兄弟如衣服,只有老婆才是親老婆。

  楊吱推搡著蘇北北,一直在笑話她,什麼老婆才是親老婆啊,你還能不能要點臉了。

  蘇北北抱著裴青,用眼神威脅楊吱,讓她別壞她好事。

  於是楊吱轉過身,對身邊的時緒說,說她理解寇響,真的,特別特別理解,就算是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是她最後的那一通電話,讓寇琛出了事。

  她真的理解他,太理解了。

  “吱兒,你想多了,真的。”時緒亦是醉意朦朧,拍了拍楊吱的肩膀:“我們了解他,他絕對不是怪你,他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等他想明白了,就會......”

  “他說的是永遠。”楊吱眼睛裡蒙上一層濕潤,聲音也嘶啞了:“你忘了嗎,那天在醫院,他說的是永遠。”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行了。”蘇北北從椅子邊站起來,拽了拽裴青,又拉了拉早已經爛醉如泥的沈星緯:“還要不要活了!裴青,你忘了你說的要考B大的事情嗎!現在就給我打起精神來,不准再喪了!回去好好看看B大曆年分數線,想想你要選報的專業。”

  “還有你,楊吱,不就失個戀,天也塌不下來,你給我振作點!你現在傻了吧唧擱這兒難受,人家可在家裡使勁兒學習呢,成績超過青兒了!傻不傻啊你們!”

  楊吱突然抬起頭來,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然後擦乾眼角殘餘的淚花,吸吸鼻子說:“我媽媽說過,凡事保留三分餘地,到最後不至於一無所有,我不難過了,一點都不!”

  蘇北北疑惑地看著她:“真的不難過了?”

  “嗯,振作起來!失去一棵樹,我還有一整片森林,有什麼好難過的!”

  “沒錯!”蘇北北也來勁兒了:“上了大學,優秀的男生一抓一大把,比寇響強上一百倍!”

  “陪我幹了這杯!”

  “干!”蘇北北也拿起酒杯,陪她飲盡。

  楊吱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失手將筷子打翻在地,她俯下身去撿拾筷子的時候,輕輕打個呵欠,掩了掩那一張紅潤的櫻桃小嘴,手順勢再往眼角一抹,把那一粒不經意竄出來的酸澀眼淚給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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