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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蕩蕩的別墅,只留了寇響一個人獨居。

  周嬸初見寇響的時候,孩子不過六歲有餘,一雙漆黑的眼眸子卻不似旁的小孩那樣清澈,他渾身上下一股子陰鬱的氣質,就如同這棟老式洋樓一樣,散發著梅雨天來臨時的壓抑氣息。

  他沉默寡言,從不笑,但也不哭。

  有時候周嬸甚至感覺,他就像住在這棟黑漆漆的宅子裡的一個鬼魂。

  不像活人。

  周嬸心善,打心眼裡疼這孩子。

  這孩子啊,看著叛逆,其實心性挺實誠,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門兒清呢。他有時候,還願意和周嬸說說話,或者幫他做一些家務活。

  少爺玩得那些音樂,周嬸也完全不懂,但是她願意當他的聽眾,戴著老花眼鏡,看他張牙舞爪地表演,雖然這些重金屬總是震得她腦門兒疼。

  周嬸覺得他唱的那些歌,哪是唱歌呀,根本就是數來寶嘛,真難聽,如果他都能當大明星,那世界上就沒明星了。

  當然,這話她也如實地說過,主要是勸少爺,別再搞這些有的沒的,耽誤正經事。她知道,少爺將來是要成為繼承這偌大的家業的啊。

  不過少爺說和她隔著一百零八年的代溝,說不清楚。

  周嬸放下蛋撻,囑咐楊吱趁熱吃,便離開了房間。

  楊吱心不在焉,有事情一直憋在心裡想跟寇響說,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個暑假一過,高三了,她不打算再繼續給寇響補課,她也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課業上面。

  她有目標,全國最好的學府B大,她一定要考進去。

  至於住所,她目前存下來的工資加上大方的趙女士給的獎金,已經完全夠她租一個好的小區房住進去。

  當然,搬離寇響家,停止輔導,也不僅僅是因為高三的緣故,而是...

  寇響對她昭然若揭的心思。

  她不能一邊拿著人家媽媽給的薪水,一邊還泡她兒子,這太不道德了。

  呃,雖然她沒有主動泡他的心思,但是兩個人這樣天長日久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寇響對她有情又有義,雖然她相信自己能把持住,但是...

  反正再呆在一起,終究不妥,無論如何楊吱都要抽身離開了,寇響這段時間成績進步不少,她也算功成身退,將來他作為如何,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可是這話,要怎麼說才好呢。

  趙女士那邊肯定好辦,但是寇響這邊...以他的性子,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嗎。

  楊吱愣愣地寇響,他拿著鉛筆在草稿紙上演算公式,白皙的手指骨節修長。

  有的男人的手,又粗又短又黑,很難看,有的男人的手,卻如明月般清白,即便骨節不似女人那般流暢,卻別有另外一番味道。

  寇響的手就是這樣。

  “你要看我到幾時?”他漫不經心開口問。

  楊吱嚇了一跳,連忙移開目光,心說他不是在專心做題嗎,怎麼還能知道她在偷看他。

  “如果你想要抱我,不用提前打招呼,隨時過來。”

  他說著左手落到身下,大腿張開,似乎隨時準備了迎接她入懷。

  楊吱:......

  怎麼就繞不開這事兒,誰要抱他啊!

  她將橡皮擦扔他腦袋上:“做你的題吧。”

  寇響做完試卷,遞給楊吱檢查,楊吱掃了一眼之後,有些驚訝,今天的作業質量完成非常高啊,居然一道題都沒錯。

  “你、你是又在哪兒背了答案?”

  寇響皺眉:“不相信我?”

  楊吱是真的有點不敢相信,但她又是監督著他寫完這張試卷的。

  “真的是你獨立完成?”

  “沒有基本的信任,我們怎麼攜手走完一生。”

  楊吱:“......”

  好吧,她誇獎了他一下:“今天很棒。”

  “有個事,商量一下。”寇響將旋轉靠椅往後一推,換了個坐姿。楊吱立刻起身往後面退了退,防備說:“我不會抱你的!”

  寇響聞言,眉毛挑了挑,眼角笑意更甚:“我是想問你,暑假有空嗎?”

  “幹什麼?”

  “電視台搞了個歌手比賽,上電視的,August入圍了,純rap不行,缺個流行的女聲。”

  “暑假嗎?”

  “比賽規模比較小,大概需要三周的時間,地點是S城。”

  “S城,坐火車得要好幾個小時吧。”

  “高鐵,四個小時。”

  “噢。”楊吱想了想,說道:“我媽肯定也不放心我去那麼遠的地方,而且,我叔不樂意我唱歌。”

  寇響表示不能理解:“他們不同意的事情多了,如果什麼都要他們同意,那該多無聊,還有,你繼父又不是你親生父親,憑什麼他不樂意你唱歌,你就不唱了?”

  楊吱拼命搖頭:“就是不能。”

  繼父是家裡的經濟支柱,大事小情都是由他作主,母親需要他,楊吱也不能違逆他。

  他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一雙灼灼目光看著她:“這個比賽,你想去嗎?”

  捫心自問,楊吱其實挺想去的,剛剛他一開口,她就心動了。

  “我想啊。”

  “那就去,到時候我來你家接你。”

  “不行!”楊吱像是受驚的小獸,連忙說:“千萬別來,我真的去不了。”

  “怎麼去不了,隨便諏個理由,說兼職,或者和朋友出去旅遊。”

  “不是,你不懂。”楊吱不敢看他,匆匆起身:“就這樣,我先回房間了。”

  她要出門的時候,寇響將試卷揉成團,用力扔她面前:“你總覺得我不懂你,你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我怎麼懂你。”

  楊吱握著門把的手,突然緊了緊,撕開一條口子,嚯嚯漏著風。

  不是不能說,只是...她不想把最難言不堪的一面,在他面前展現。

  誰都可以,他不可以。

  她珍藏寇響對她的心意,小心翼翼保護著,不讓其他東西沾染玷污。

  **

  寇響躺在沙發上生了一下午的悶氣,楊吱則和蘇北北約好了去市圖書館一起寫作業。

  臨走的時候,她還喚他,問他要不要一塊兒。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寇響根本不想搭理她,轉過身,腦袋埋進沙發另一側。

  氣鼓鼓,跟金魚似的。

  楊吱嘆了一聲,便出了門。

  那一聲嘆息,長長久久在他心間縈繞。

  周嬸這時候坐到寇響身邊,拍了拍他的大腿,寇響便將大咧咧的二郎腿收回去。

  周嬸拿起蘋果削著:“又不高興了?”

  “哼。”

  “剛剛聽到你和楊小姐的談話,是什麼比賽啊?”

  寇響沒好氣說:“你又聽牆角。”

  周嬸笑了笑:“啥比賽啊,楊小姐不去,你看我行不,我去給你助陣。”

  寇響腦子裡突然出現一副周嬸上台跟他唱rap的場景,突然就被逗笑了,雖然他極力繃著臉,不讓自己笑出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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