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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是雙人床,很矮。成芸站在床邊,有點冷感地想像著周東南躺在床上睡覺的樣子。
廚房的水聲息了,周東南從裡面出來,成芸看過去時,他正好在甩手上的水。
“你就沒條手巾?”成芸有點嫌棄地看著他,“這天你就這麼隨便地晾著,你不怕凍裂了。”
周東南說:“沒事。”
成芸覺得屋裡有點陰冷,她環顧四周,在角落的面牆上發現一台舊空調,機身都泛黃了,出風口上都是灰。
成芸往桌子那看看,桌上沒有空調遙控器。
她來到床邊,一手掀開被子。
床上有一條三角褲衩,不知道穿沒穿過,反正被被子壓得皺皺巴巴。
“……”成芸無語轉頭。
周東南看見這個場面,也有點無言,他撓了撓自己的臉,對成芸說:“我屋子有點亂,沒有收拾。”
成芸嗯了一聲,表示看出來了。
周東南又問:“你要找什麼?”
“空調遙控器。”
“哦。”周東南從她身邊走過,在枕頭底下隨便一摸,拿出一個與牆上掛著的久空調極其般配的遙控器出來。
按了一下,空調打開了。
屋裡又安靜了。
或許是發現屋裡沒有坐的地方,周東南轉身開始收拾床,他把內褲撿起來,又把被子疊了疊,然後開始鋪平床單。
成芸在他身後看著,忽然開口問:“你這房子多少錢租的。”
周東南手下沒停,還在收拾,“沒多少。”
成芸說:“怎麼,還不能告訴我?”
周東南彎著腰,雙手按在被子上,沒有回答。
成芸也沒興致問了,多少又如何,她留給他的錢足夠他在北京生活。
一想到這一點,成芸又有點覺得憋屈。
不是噁心,是憋屈。
她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露水姻緣——或者根本連露水姻緣都稱不上,只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一夜情之後,糾纏不休。
這種讓成芸覺得噁心。
但是絕大多數時候,成芸不會留給這些男人任何跟自己真實身份有關的信息。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她是誰,也曾有人把花送到成芸家裡,渴望繼續發展,都被成芸幾句話趕走了。
周東南跟這些人不同。
難道他不是糾纏麼?他當然也是,只是看起來並不像。
除了那天給她送東西以外,他沒打過她的電話,沒有詢問過她的情況,明明他住的房子離她的公司只有十分鐘的距離,可他也不曾來她的公司找她。
相反,電話是她先打的,上門也是她先來的,甚至於當初他現身北京也是她一雙毒眼率先發現的。
可他就是在這。
他就跟路邊的雜糙一樣,毫不起眼,可隨處都在。
雖然不是他刻意,但成芸依舊感覺自己被人無形之中拿捏了,這個認知讓成芸覺得憋屈。
成芸這邊胡思亂想,周東南已經收拾好床了。
“過來坐一會吧。”他說。
成芸回過神,看著已經被撫平的被單,說:“不坐了,我這就走了。”
周東南不說話,看著她。
成芸側過頭,不與他對視,低聲說:“我走了,你也快點走。大年夜的不回家,跑這麼老遠的地方來,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沒人回話,成芸回頭,看見周東南坐回床上看著她。
他脫了羽絨服,裡面是一件灰色的衛衣,下面是深色牛仔褲,肩寬腰窄,微駝著背坐著更顯出一股獨特的男人味道。那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神色平淡,黑漆漆的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成芸。
成芸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帥的。
可又如何?
成芸轉身就走。
“你真要走?”
成芸扭頭,周東南還是剛剛的樣子。
“當然要走。”
周東南看了她一會,緩緩地說:“你真奇怪。”
成芸皺眉,“什麼?”
“你看見我,馬上就要走。可我不在的時候,你又甘心地等著。”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成芸,今天是除夕了。”
成芸抿著嘴,“除夕又怎麼樣?”
周東南朝她這邊走了幾步,成芸被他堵在牆前,他神情普通,語句平淡。
“你不祝我新年快樂麼。”
成芸總覺得他想說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可是什麼,成芸又不想問,這種矛盾讓成芸焦躁起來。
“新年快樂。”成芸很快地說出口,看也不看他,轉身就往門口走。
“你真的要走?”他又問了一遍。
成芸好像被他話中某些深意刺激到了,手已經放在門口,人停下,轉頭——
“不然呢,你告訴我留下幹什麼?”
她眼神犀利,周東南愣了一下,才張了張嘴,說:“今天是除夕,我買了菜,還有煙。”
他話還沒說完,成芸已經奪門而出。
她狠狠地摔上門,樓道里一聲巨響,震得門口灰塵四起。
她幾乎一路跑下樓。
到了院子裡,她腳步還是沒停。
“成芸——”
樓上的一聲呼喚,終於讓成芸回了一次頭。
灰暗的天空下,陰風四起。
她從打開的窗子裡看到他的影子,只可惜有點遠,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灰色衛衣。
“回去——!”成芸盯著那道身影,大聲吼道:“回貴州去!”
她大喊出聲,周東南只是看著。
天際氤氳,黑雲壓境,上下之間,一片暗濤洶湧。
成芸急促地呼吸,胸口大起大落,她不再看他,轉身離開小區。
路口處,成芸深吸一口氣,冷風入肺。
街道上的車輛行人來來往往,成芸卻覺得一切都定格了,就如同她的大腦。
也不知道是什麼,把這一切凝固了。
☆、第34章
“又是西湖醋魚。”成芸進門後第一句話。
已經五點半,李雲崇正在家裡做飯,成芸回來的時候他過來開門,胸前還繫著圍裙——他用的跟家裡廚子用的不是同一個,他下廚的次數少,也沒有特地準備什麼,用的一直是之前買餐具的時候贈送的一套。
“就你鼻子靈。”李雲崇一手拿著鍋鏟,把成芸迎進門。
“你幾點起的?”成芸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他。
“三點吧。”李雲崇說,“起來你就沒影了,跑哪去了。”
成芸走到客廳,把包扔到沙發上,“去公司了。”
“家裡就這麼悶?”
“也沒。”
“你總不會告訴我你去處理公務了。”
成芸轉頭,看見李雲崇笑得意味深長。
成芸可以說是李雲崇一手帶出來的,他對她了解至深。成芸一年裡的工作計劃和項目總結,很多都是李雲崇幫忙的,甚至於很多都是李雲崇代替她做的。
成芸對於工作比較發懶,這他們都知道。
成芸斜眼看見李雲崇的表情,不服氣地從沙發上轉過身,“我就不能處理公務了?”
“能能能。”
全是敷衍。
成芸翻個白眼,兩腿一抬,一上一下跌在茶几上。
“……”李雲崇無語地盯著眼前一雙尖瘦的腳,說:“你能不能好好坐著?”
成芸頭一仰,躺在沙發上,乾脆眼睛也閉上了。
“小芸。”
“……”
李雲崇索性自己動手,把她兩隻腳放到下面。
“坐有坐樣站有站樣才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李雲崇走到她身邊,一邊抱怨一邊把她拉起來。“好好坐著,像什麼樣子。”
“你去做飯吧好不。”成芸皺眉,“讓我歇一會。”
李雲崇這才想起了他的魚,“你瞧瞧你瞧瞧,都怪你吧,我都忘了魚了。”
成芸擺手,“快去。”
李雲崇往廚房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真的累了就上樓好好睡。”
成芸有點不耐煩,“知道了。”
“小芸。”
成芸長長地嗯了一聲,“知道了。”
李雲崇這才回去廚房接著做飯。
成芸沒有上樓補覺,雖然她真的覺得有點累了。說起來今天也沒有做什麼,但就是累。
西湖醋魚的味道越來越濃郁,從廚房裡飄出來,連路過的紅姨都在夸。
“真香,李先生好手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