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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有毒。”
過了好久,阿南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成芸沒聽清楚,看向他,阿南又說了一遍,“那女人有毒。”
女人有毒——聽著似乎有點滑稽。可此時此景,他說出這樣的評語,寓意絕不是滑稽。這其中幾分埋怨,幾分無奈,甚至暗藏其中的幾分誇獎,大家都聽得清楚。
可成芸不在意。
你過往如何,我不在意,也沒興趣。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其他的地方。
成芸的手指從阿南干硬的發梢滑下,再一次碰到了他的耳朵。他耳垂那麼軟,一碰就輕輕地動。
手被瞬間握住。
他的手很大,比她的溫。
成芸看著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說:“攥疼我了。”
她語氣還同之前一樣,表情也沒有變,讓人分辨不出話中真假。
阿南真的用了力,他的手都在抖。
他緊緊看著她。
她也同他對視,目光已經露骨。
熱流不會永遠在地表之下鼓動,烏雲也不會永遠壓著天際——總有火山噴發,天降大雨的一日。
成芸驀然一笑,微微靠近。她眯著眼睛,眉頭都輕輕皺了一下。
低低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帶著濕氣,又有點委屈。
“好硬啊……”
好硬啊。
你的手,你的身子,你的人。
好硬啊……
只一個剎那,阿南就把她推到了柱子上,他緊貼著她,氣息落在了她的臉上。一下,又一下,他喘著粗氣,臉色黑沉,好像一隻憋壞了的野獸。
他們的下身緊緊相貼。
成芸在阿南的圈固之中,仰起頭。
阿南俯下身,他貼在她的臉邊。
他的呼吸還是那麼急促,像一台小小的鼓風機,吹著熱氣,她感覺到脖頸上的汗毛隨他的呼氣顫動。
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意外的好聞。她吸氣,鼻尖之處的涼風,讓她想起了家鄉的雪地。
你見過雪地麼?
剛剛下過的雪,平平的,軟軟的,在陽光下泛著光,一馬平川,什麼都沒有。
第一個踩上去的人該有多慡快。
細心規劃,構想腦中的圖案,然後付諸實踐,一腳一腳踩出自己想要的畫面。
該有多慡。
成芸側著臉,輕輕地蹭,他耳畔的發梢有點硬,刮在她的面頰上。
他越硬,她就越軟。
成芸的身體漸漸發熱,她抬起手,攬住他的腰。
可在他們的身體即將靠得更近之時,他忽然把她推開了。
其實她也並沒有被推開,因為她身後就是柱子。
是他後退了幾步,才拉開了距離。
她看著他。
他喘著粗氣,臉色深沉,嘴唇緊緊閉著,一張黑臉看起來有些凝重。他直直地看著成芸,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成芸靠在橋柱上,低聲說:“說吧,想說什麼。”
阿南沒有很快回答,因為他自己也沒有想清楚。兩個人就這樣站了好久,阿南終於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侗語。
“我聽不懂。”
阿南收緊下頜,咬牙,對成芸說——
“你比她更毒……”
山水冷清,天地寂靜。
——你比她更毒。
足足兩分鐘的時間,成芸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最後,她點點頭,將風衣繫緊,淡淡地說了聲:
“走吧。”
☆、第19章
張導一覺睡得飽飽的,快下午了才起床。她抽抽鼻子,雖然還有點感冒症狀,但精神已經比一早好了許多。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有點迷糊,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在一邊收拾東西。
她爬起來,“……成姐?”
成芸轉過身,“醒了?好點沒。”
張導點頭,又打了個哈欠,精神煥發起來。
“成姐,你吃飯了沒。等下我帶你去寨里逛逛,給你介紹一下侗寨的基本情況。”
成芸笑笑,“吃過了,等下你吃吧。吃完飯回貴陽。”
“嗯嗯——嗯!?”
張導眼睛瞪圓,“回貴陽?”
“嗯。”成芸將包扣好,放到一邊。
張導還是一臉震驚,“現在?今、今天回?我們昨晚不是才到的。”
成芸走到床邊,拍拍張導的肩膀,“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不不不。”張導連忙搖頭,“不麻煩,只是……”她忽然想到一個情況,拉住成芸的手,“成姐,你是不是想換導遊啊,我雖然感冒了但是一點不嚴重,完全沒有問題的啊成姐——”
“……”
成芸覺得她是真的病得腦袋糊塗了。“不換,我跟你一起回去。”
“哦……”
手機震動,成芸從懷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跟張導說:“你收拾好先下樓吃飯吧。”
“好。”
手機還在震,成芸推開房門,順著走廊往裡面走,最後停在盡頭處。
“餵?”
“你那邊信號不太好啊。”李雲崇說。
“嗯,我在山裡。”
“喲,怎麼又跑山里去了。”
成芸低著頭,靠在旁邊的牆上。從這裡往外看,遠處是山,近處是房屋,稍稍往下一瞥眼,就是一條細長的石路,一鋪到盡頭。
“走到哪了?”
成芸掏煙,“我想想啊……”
“走到哪還要想,腦子糊塗了。”
成芸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嘴裡叼著煙,一手打火,一手攔風。
啪地一聲,火焰竄起,她低垂眉目,將煙點著。
“是啊,我糊塗了。”成芸換了左手拿手機,看著遠處,低聲說,“真的糊塗了……”
李雲崇說:“怎麼一個電話都不給我打,是不是玩得樂不思蜀了。”
“李總日理萬機,我怎麼好打電話打擾。”
李雲崇在電話另一邊笑。
“這山水悠悠詩情畫意的,怎麼沒給你好好薰陶薰陶。”
“薰陶什麼。”
“溫柔點。”
成芸也笑了,“行,那我溫柔點。”
李雲崇嘆了一聲,似乎是活動了一下肩膀,他走動一會,拉開一道門。
成芸聽到電話里清脆的一聲,好像哨子一樣。
“逗鳥呢?”她問。
李雲崇平日不喜歡出門,按現在的話講應該算是個宅男,不過他也不玩電腦。
除了養生之外,他唯一能稱得上是喜好的,就是養鳥。
李雲崇是個養鳥的高手,京城出了名的。他年輕的時候專門買了一棟別墅,裡面掏空了,做成一個大型溫室,養了不少名品。
不過後來就不這樣養了。
在成芸剛認識他的時候,他手裡只有十幾隻鳥了。後來一年一年過去,他養的鳥越來越少,如今只剩了三隻芙蓉。
可這三隻芙蓉鳥幾乎養成了精,雪白通透,毛如綢錦。籠子一開,一聲口哨飛上天,口哨一停落上肩,還會給你梳扮,真正是靈得不行。
“嗯?不回答?還真是玩的——”
“沒。”成芸打斷他,“沒有。”
“那怎麼不打電話?”
“……”成芸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拿手機,說:“你怎麼這麼閒?”
“我怎麼閒了,你剛還說我日理萬機。”
“那是我想錯了唄。”
李雲崇呵呵地笑了兩聲,低聲說:“玩夠了就回來吧。”
“你就想說這個吧。”
李雲崇說:“還是你了解我。”
成芸吸了一口氣,這根煙抽的很快。
“明後天吧。”
“好,訂了航班給我電話。”
放下手機,成芸轉頭,旁邊的屋門剛好被推開。她看著阿南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一些舊木條,應該是收拾屋子整理出來的。
成芸從他身邊走過,腳步未停,留下一句:“收拾一下,準備走了。”
她徑直走下樓梯,阿南攥著木條,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薄唇緊閉。
等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他緩緩低頭。手中的木棍因為常年不用,上面沉積了很多霉痕,糾扎在一起,讓人看不透,也理不清。
成芸來到一樓,正好看見張導在一邊啃饅頭。
“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