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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庭蔚沒開口,周身多了凌厲之氣。
尤旋佯裝未覺,深吸一口氣:“總想找個機會跟你說清楚,卻又害怕你會殺我,不敢說。甚至,我還沒想好從哪裡說起好。”
“我嬌生慣養著長大,性子驕縱了些,明知道喝了酒會瘋瘋癲癲,也總忍不住想喝,可以說是嗜酒如命。其實仔細想想,我與公爺之間的緣分,似乎都是酒帶來的。”
“當初在南宮別苑,我酒醉胡為,強拉你做面首,險些洞房花燭,結果自己送了命。後來莫名其妙來到大霖,成為尤旋,我想喝點酒試試能不能回到大越去,結果誤闖你的房間,一夜荒唐,生下元宵。”
“公爺說我嫁你只為了元宵,卻也不盡然。我還想依靠公爺回大越,見我父母的。我無數次跟公爺提及大越,不是嚮往那裡的風土人情,山光水色,而是因為,我就是那裡的人。”
“我會用毒,沒有任何人教過的,我自己就是大越人。琴棋書畫,跳舞,這些不是與秦延生和離之後勤學苦練才會的,而是我母后教的,從六歲學到十六歲,花了整整十年。”
“公爺先前看到的畫像,的確是銘軻的。我在寄州的時候,每每想起親人就會畫一張他們的畫像,父皇的,母后的,皇兄的,全都放在那個匣子裡。後來要嫁給公爺,我怕公爺知道我的身份,這才想暗中燒毀,不料被公爺看到了我阿兄的畫像。”
“今晚的事,是我一時著急,沒想那麼多才追出去的。銘軻不是情郎,不是姦夫,更不是我的心上人,他是我哥哥。夫……公爺可不可以放過他?”
穆庭蔚沉著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沈嫣的事給了你思路,編這麼大的謊言來騙我?”
尤旋垂眸:“我說的是真的還是謊言,公爺自有判斷。公爺想必還記得,當初我與秦延生和離,你送我回寄州之時,我問過你大越的事。那時候,我才剛成為尤旋不久,歸家之心迫切,所以才不顧一切打聽大越。可惜當時公爺騙我,騙了我好多年,我以為真的回不去了……”
說起這個,她又有些委屈。
穆庭蔚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尹銘軻是她兄長,他一顆心落地的同時,反而又有了新的鬱悶,一點不比方才好上多少。
“所以,你跟徐正卿還有一段?”
尤旋楞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最先問的是這個。
穆庭蔚又問:“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
尤旋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應。
穆庭蔚嗤笑:“必然是知道的,否則寧昌侯府你落水,他那麼積極的去救你?”他只顧著吃秦延生的醋,沒想到還有一個!
他怎麼會讓徐正卿給元宵做先生?
早知道這事,他找誰也不找他!
外面天光漸漸有些亮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心情有點複雜。
她……怎麼能是大越那個酒鬼公主呢?
穆庭蔚這輩子,真沒把幾個女人記在心上。
尤旋是一個,他疼她入骨,惜她如命,恨不得把一顆心捧給她。
清平也是一個,他恨她入骨。這個女人代表著他生平第一次敗仗,代表著他的九死一生,也代表著,他身為男人的恥辱過去。
如今兩人成了一個人,他有點難以接受。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
穆庭蔚臉色有些僵硬。
沈鳴黎那個大嘴巴子,他夫人還真跟南島扯上關係了!烏鴉嘴!
穆庭蔚從床上起來,想出去透透氣。
尤旋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望過來時,她怯怯地鬆開了:“公爺,我哥哥的事……”
穆庭蔚繃著一張臉,沒有看她:“你不是攔下蕭颯了嗎,那就,不殺了。”
看他又要出去,尤旋盯著他的背影:“那,我呢?”她聲音很小,低著頭,有點忐忑。
尤旋還記得他上次說過的話。
如果侮辱過他的人活過來怎麼辦?
他說,再死一次。
大霖男尊女卑,流落大越成為男寵已經是很侮辱人的事情了。何況,還是穆庭蔚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對他來說這侮辱,就更嚴重了。
聽見她小心翼翼的詢問,穆庭蔚停下來,轉身看著她。
清平公主,當初在大越的時候,多麼嬌縱任性,不可一世。如今來到大霖,倒是收斂了性子,會低頭了。
她如果不說,穆庭蔚還真從沒把她跟那位驕傲的公主聯繫在一起過。
在南宮別苑的那一段過去,他最不希望知道的人就是尤旋。
他覺得這是件很丟他面子的事情,尤旋若是知道了,有損他在她心目當中的地位和形象。
可是現在,她站在他跟前,口口聲聲跟他說:當初強迫你做男寵的人,是我!
原來他在她跟前,就從來沒有過什麼面子!
都是假的!
這衝擊太大了,穆庭蔚現在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心都有。
尤旋不知道他這會兒想的是這個,見他不吭聲,她一咬牙,豁出去了,又問一句:“公爺怎麼處置我?”
怎麼處置?打不得,罵不得,凶不得,趕走她他又捨不得,他還能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