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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正平嘆著氣說:“雖然沒有正式拜過師,但江秀才確實是我的啟蒙恩師。只是我娘……”江秀才是老鰥夫,葉正平的娘是寡婦,因此兩家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走得太近了,否則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們。

  “我娘憐鈺姐姐無母,那時便在私底下常叫我姨多照顧一下她。你們若想知道江家的事,不如去問我姨。”葉正平又說。他口中的姨是指安學友的母親。葉安兩家處得好,葉母和安母就像親姐妹一樣。

  “先不麻煩嬸子了,正平兄還知道什麼,都一併告訴我們吧。”柯祺說。

  過去的事和高嬤嬤說的差不多。江秀才中年才得一女,自是如寶如玉一樣養大。因此江鈺自小和村里別的女孩不一樣,江秀才不許她在人前拋頭露面,每日都把她拘在家裡念書繡花。而江鈺確實是個本性沉靜的人,平日只和安學友的母親有些交流,因為她的繡品是由安母幫忙送到城裡去換錢的。

  江老秀才在世時拒絕了族中叫他過繼子嗣的提議,打算把家產都留給女兒。但他死得突然,不知道族裡最後是怎麼運作的,還是把他的家產收去了大部分。等到江鈺出孝時,她拿出了一本律法書,道是有女無子的人家,可以不過繼子嗣,但需要把財產的三成捐給朝廷,女兒只能繼承其中的七成。

  江氏宗親怕江鈺真去告他們,就打算先下手為強。那時,葉正平母親已經和安學友母親商議好,想讓安學友的父親去江秀才幾位舊友那裡走一趟,他們肯定能為江鈺做主。然而,江氏宗親當天夜裡就有了行動,他們覺得只要給江鈺按上一個通jian的罪名,那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說江氏宗親的不是。

  江鈺就掙扎著跑出去跳了河。

  “……後來又說江姐姐為一位貴人所救,為報救命之恩,就留在那位貴人身邊做妾了。”葉正平很努力地回想著小時候聽來的事,“那位貴人還派了一位管事來村子裡,幫江姐姐的屋子重新翻了新,又把江氏宗親里當初逼迫過江姐姐的那些人通通抓去報官了。不過,江姐姐本人卻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江老秀才的家產也都被收回來了,但江姐姐已經用不上,就全部捐給了村里,用於村中私塾的日常開銷,有些念不起學的人只要成績優異還能得到補助。也因此,雖然江家沒人了,村里還有人念著他們的好。江鈺在村子裡時很低調,不怎麼和人見面,如今卻被村裡的人美化成了天仙一般的人物。

  “我娘曾感慨過,她沒幫上江姐姐,好在江姐姐還是有了活路,這也是老天有眼。”葉正平說著說著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江姐姐給貴人做妾去了,而謝瑾華則是庶子,此刻謝瑾華追問江家的舊事……

  柯祺輕輕拍著謝瑾華的後背,又看向葉正平,問:“江家的舊屋還在嗎?我們想去看看。”

  “在的,在的,我這就帶你們去。”葉正平說。

  屋子在十幾年前翻新過,既然是謝府人幫忙重造了新屋,當時肯定用上了好材料,因此如今瞧上去依然闊氣。只是屋子裡到底少了人煙。見到雜糙叢生的院子,謝瑾華不知怎麼就控制不住眼淚了。

  柯祺沒說什麼,只是把肩膀借給謝瑾華,讓他好好哭了一場。

  葉正平心裡已經徹底有數。他把小夫夫留下來吃飯,又趕緊去好友家將安母請了過來。他也沒說謝瑾華是江鈺生的,畢竟謝瑾華還沒有承認這點。他只說有江老秀才的舊友尋上門來了。安母是村里難得和江鈺接觸得比較多的人,對於那個乖巧的女孩還有印象,能說出她做姑娘時的很多生動小事。

  安母口中的江鈺和高嬤嬤口中的江鈺差不多。不,應該說她們口中的江鈺就是一樣的。

  謝瑾華聽得目不轉睛。

  柯祺心中卻又起了一絲異樣。

  舉個例子來說,柯祺穿越前的人緣不錯,如果有人要調查他的交友情況,去他單位時,肯定會有人說他在工作上非常勤勉。去他大學時,肯定會有人說,他總是和大家一起打籃球。去他高中時,肯定會有人說,他願意不厭其煩給別人講題。去他初中時,肯定會有人說,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班長。

  這意味著同樣的人在不同時期就算性格一樣也會有不同的表現。

  而安母和高嬤嬤兩人說的話幾乎是一樣的。這就好比是,有人去柯祺的大學,大學的人說柯祺人緣特別好,因為他在初中里是個好班長!去他高中,高中里的人也說,柯祺在初中里是個好班長!雖然這確實是事實吧,但這麼聽著,好像柯祺只讀了初中一樣,後面的高中、大學就沒有其他經歷了。

  但這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也許是因為被詢問的大學同學和高中同學都正好和柯祺不熟呢?

  他們說不定只是恰好聽說了一些和柯祺有關的舊事,高嬤嬤也是同理。於是,柯祺就沒有多重視這個問題了,他已經認定高嬤嬤沒有貼身伺候過江鈺,所有關於江鈺的事情,高嬤嬤肯定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而江鈺在謝府滿打滿算只生活了一年多。難怪高嬤嬤能拿來說的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了。

  柯祺很快又想到了別處。

  江家已經沒有直系親屬,而宗親又和江家有些齷齪,只怕這些年都沒有人好好祭拜過江老秀才。

  這是謝瑾華血緣上的外公,謝瑾華既然知道了他,就應該給他上上墳。想到這裡,柯祺沒有打斷謝瑾華和安母之間的交流,而是輕手輕腳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風風火火地去準備祭拜用的東西了。

  第九十章

  安母是真把謝瑾華當作了江秀才舊交家的小輩, 對著他把自己能說的事情都說了,道:“……貴人派了管事幫江家翻新屋子時, 還曾給我家送了些東西。我們這樣的人物,若不是鈺姐兒在貴人面前提起過, 他們哪能注意到呢?哎, 鈺姐兒落難時, 我沒有幫上什麼忙, 卻沒想到她富貴後還能記得我。”

  這是在說江鈺心善且知恩圖報了。

  謝瑾華聽得連連點頭。

  安母又說:“那管事真是個和氣的人,可見主家的規矩極好。他特意對我們說,咱們葉丘村對於鈺姐兒來說是個傷心地,所以鈺姐兒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但若日後我家有了什麼難處,可以去城裡尋他, 看在鈺姐兒的面上, 他主家一定能幫就幫。我哪能給鈺姐兒添這個麻煩!這些年就一直沒去過。”

  謝瑾華心想,他們慶陽侯府的規矩確實一直都是極好的。

  “不過,既然你家與江家是故交,你合該去見見她, 也不知鈺姐兒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安母道。

  她已經去世多年了……謝瑾華在心裡說。他忽然就難過了起來。

  安母說:“當初救了鈺姐兒的那位貴人很是低調, 我們又沒那個膽子打探貴人的消息,便未曾問清楚貴人的來歷。但貴人的管事卻給我們留了話, 他叫林多吉,就住在三柳胡同。你肯定能打聽到的。”

  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安母之所以把那位管事的名字記得如此清楚, 是因為她家當時正養著一條名叫多福的狗。雖然這麼說似乎有些不恭敬,但多福真是一條好狗啊!可惜它幾年前老死了。

  “原來是林管事……”謝瑾華喃喃地說。

  身為謝府的四爺,謝瑾華當然是知道林多吉的。林家是慶陽侯府的世仆。林管事以前做過謝府一陣子的外院小管事,因為辦事得利,幾年前被調到了謝家大哥身邊,此後一直都跟著謝大。至於三柳胡同,那距離慶陽侯府的後門並不遠,侯府中得臉的下人只要成親了,大都能在三柳胡同安下家來。

  既然是林管事出得面,這個事情肯定再無疑義,江鈺肯定就是謝瑾華的生母。

  妾的親戚是不能被侯府當作正經親戚處的,更何況江鈺並沒有親人在世了。安學友家和葉正平家不過是和江鈺處得不錯的鄰居,雖林管事只報了他自己的名字,但這確實已是看在江鈺的面子上了。

  謝瑾華心中越發難過了。

  安母並未察覺到謝瑾華的情緒,因為她自己心裡也滿是唏噓,嘆道:“若是江秀才能再活幾年,事事都幫鈺姐兒安排好了,她何至於去做妾。不過,做妾已是好的了,畢竟鈺姐兒……罷了,不說了。”

  謝瑾華也無意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他身為兒子,怎能妄議親娘?

  正好柯祺動作利索地把上墳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謝瑾華謝過安母,就和柯祺一起由葉正平領著去了江秀才的墳上。山路不好走,謝瑾華的鞋子上沾上了不少濕泥,沉甸甸的,正如他此時的心情。

  柯祺之前按照謝瑾華的年齡推算,以為江秀才若能活到現在該有五六十歲了。但其實江秀才中年得女,若能活到現在,已經快七十了。要不是葉丘村內的私塾如今在一定程度上是靠江秀才的遺產在維持,這使得他死後名聲很大,當柯祺打聽消息時,葉正平也不能第一時間聯想到這位江秀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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