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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著這個話題說開去,劉谷和劉金氏就忍不住說起了柯祺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劉金氏把自己的眼眶都說紅了。柯祺是她奶大的孩子,她是看著柯祺受過那麼多委屈的人。還記得柯祺不到一歲時,柯府的一位得寵小妾就覺得他可以斷奶了,又把劉金氏打發去了廚房。劉金氏卻不敢真把柯祺交給那些小丫頭們看護,因此只好背著柯祺去了廚房。柯祺竟算是在廚房中長大的了。

  謝瑾華聽著這些事,只覺得非常心疼。

  柯祺卻不覺得那樣的日子是苦的,至少他吃得飽穿得暖,好好長大了。他不願意讓謝瑾華為了那些已經過去的事難受,趕緊岔開話題,說:“對了,舅舅舅母不是在給表姐相親事嗎?相得如何了?”

  柯祺和劉園是平輩,他問出這樣的問題按說有些失禮。但劉家人都覺得柯祺最有見識,便是柯祺不問,他們都想要叫柯祺幫著參詳一下,所以此時只感激他關心劉園,半點都不覺得他越俎代庖了。

  劉園的臉立刻就紅了,恨不得能埋進碗裡去,耳朵卻豎得直直的。她是個外柔內剛的人。

  劉家在柯祺的幫襯下,日子過得井井有條。劉園的條件擱在村子裡算是極好的了,真是不愁嫁。但為人父母者,但凡對於自己的孩子有幾分愛護的心,在孩子的親事上就不願意馬虎,因此劉園的親事還沒有定下來。要柯祺來說,若能把劉園在家裡留到十八,再把她風光嫁出去,那才是最好的呢!

  劉谷喝了一口米酒,說:“不瞞你說,我現在心裡也亂得很。咱們家的情況已是很過得去了,不比以前身不由己,自然不願意委屈了園姐兒。前頭有位書生……他母親托人來探口風,我卻是不敢應。”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了柯主簿這個前車之鑑,劉谷總覺得書生這種東西可共苦不可同甘,所以對於書生們的印象非常不好。但是,真把閨女配給屠夫什麼的,他又哪裡捨得!劉谷的內心非常矛盾。

  劉亞人小,早憋了一肚子話,說:“書生怎麼了?表哥也是書生!表表表……表哥哥也是書生!書生里不都是壞的。不如我去那人村子裡好好打探一回吧?”他這一口氣說得很通順,中間停頓不明顯。

  “表哥哥可是叫我呢?”謝瑾華問。

  “嗯。”劉亞應了一聲。他原是想要說表嫂的,好容易咽下去了,改口成了表哥哥。

  劉亞的臉已經紅得和劉園一模一樣了,恨不得能學著他姐姐樣子也把臉埋進碗裡去。

  柯祺的想法其實和劉亞差不多。但他知道自己的話在舅舅舅母心目中的分量,總能輕易地影響了他們的決定,於是此時反而就不敢開口說話了。在這個時代,女人要是嫁不好,那真的是會死人的!

  “你小孩子懂什麼!當年宋老爺看女婿時也是看著好才嫁了女兒的。”劉谷嘆著氣數落自己兒子。

  劉金氏猶豫了好一會兒,臉上透著幾分不確定地說:“其實……昨個兒有人提了個人選,只是年紀大了些,前頭又娶過一個。但那人的人品是真好……哎,年紀還是太大了一些,果真是難以兩全啊。”

  劉園有些坐立難安,卻還是低著頭,什麼都沒有說。

  柯祺有點把劉園當女兒的意思,不覺得一個離過婚的老男人配得上劉園。

  劉谷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連連擺著手說:“不行不行!園姐兒不做繼室。”

  “我就是說說!說說而已。”劉金氏嘟囔著說,“那位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她和宋氏算是同一輩的人,雖然作為下人時,在宋氏面前不得重用,但也算是陪著宋氏一起長大的了。柯主簿的渣顯然也叫她心裡存了陰影。所以她覺得找女婿時最重要的考慮因素就是人品,其餘的條件就都是其次了。

  柯祺聽著這話卻覺得哪裡不對。

  謝瑾華放下筷子,嚴肅地問:“你們說的可是郝家村的郝大善人?他要續娶了?”

  “咦,四爺也知道這人?”劉谷被謝瑾華沒有表情的表情嚇住了。

  柯祺趕緊把葉家姐姐的事拿出來說了一遍。沒想到和葉家姐姐和離後,那位善人在婚姻市場上還如此搶手嗎?也是,郝家村的人因為郝發才病重時需要問他們借錢,他們不願意借,又不想擔個忘恩負義的名頭,於是把話說得很難聽,可外村的人因為沒有利益糾葛,還是把那善人當成是善人的啊!

  郝家村的人起先說郝發才前世是強盜,這世是來還債的。等郝發才病好後,大家見到他時尷尬,又紛紛改口說,郝發才做多了好事積累了功德,所以閻王都收不走他的命。而後面這句話都傳開了。

  明明此時通訊技術不發達,但村子和村子間的消息卻傳得很快。當郝發才的事傳到落泉村時,竟是一個個都說他好話了。像劉家這種老實人,聽了傳聞不會往深處想,可不就是把郝發才當好人了!

  但劉家人更信任柯祺,於是當柯祺說著葉家姐姐當初受過的苦時,劉家人聽得面色全白了。

  等到柯祺說完,謝瑾華也鄭重地說:“那人絕非是什麼良人。”

  劉金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捂著胸口,磕磕絆絆地說:“這、這……這樣的人還娶什麼妻,生什么子?外頭的名聲傳得這樣好聽,若有姑娘一家子被騙了,她嫁過去後就是直接掉了火坑……”

  “我們幫了葉家姐姐,倒是又害了別人了。”謝瑾華對柯祺說。

  “那就讓他再也娶不到妻子!”柯祺覺得有必要給整件事情收個尾。

  身為孩子沒什麼發言權的劉亞氣惱地說:“書生不一定壞,這人卻已經壞透了!”

  “表弟弟說得很是。”謝瑾華微笑著說。他又往自己的小碗裡夾了點菜。

  柯祺沉默了一會兒。

  “柯弟,你怎麼不吃了?看著我做什麼?”

  若柯弟敢說什麼“秀色可餐”,那就功課加倍,決不能白白被他調戲了。謝瑾華如此想到。

  “謝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沒有吧。”謝瑾華眨了眨眼睛。來啊,作死啊,功課加倍等著你!

  “哦,其實你的碗在你左手邊,你現在用的是我的碗。”

  第七十三章

  用過飯, 天就黑了。

  劉金氏帶著劉園收拾了碗筷,男人們則圍著火盆子坐了。劉亞如今也在學堂里受著啟蒙教育, 柯祺就揀著簡單的功課考校他。劉亞沒有什麼天賦,但勝在勤勉, 磕磕絆絆倒也能夠回答出柯祺的題。

  劉谷什麼都聽不懂, 就坐一邊搓著蓑糙, 嘿嘿地笑著。

  劉家世代為奴, 雖現在好容易成了良籍,但到劉亞這一輩時依然不能參加科考,因此劉亞讀書讀得好不好並不重要。他只要能認識一些字,懂得一些道理, 日後從商甚至是從軍時都能夠多條路子。

  謝瑾華好奇地看著劉谷手裡的蓑糙,問:“舅舅, 這是什麼東西?”

  劉谷手一抖, 半截用蓑糙搓成的繩子差點掉進火炭里去。這是謝瑾華第一次當著劉谷的面叫他舅舅,劉谷實在受寵若驚。之前劉谷雖已經和謝瑾華接觸過幾次,他知道謝瑾華是個溫和的人,但那溫和中也透著一種若有似無的疏離。這是可以理解的, 侯門子能看得起窮親戚, 這已經算他們厚道了。

  沒想到謝瑾華真叫他舅舅了!

  劉谷不敢應,卻又怕自己真不應反而就落了謝瑾華的面子, 整張臉立刻憋紅了。劉家人似乎總是容易臉紅,倒是柯祺,雖身上也流著劉家人的血, 卻是個慣會做戲的厚臉皮!謝瑾華在心中打趣道。

  “這、這、這……這是糙啊。搓成繩子就可以用來編蓑衣,那是遮雨用的。”劉谷解釋說。

  “蓑衣?一蓑煙雨任平生,好意境啊!”謝瑾華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可憐的老舅舅覺得這話他沒法接。

  謝瑾華興致勃勃地盯著劉谷手上的動作。搓繩子這道工序看上去不難,他有些躍躍欲試。

  柯祺雖一直在和劉亞說話,但始終有一些注意力放在了謝瑾華身上。見謝瑾華克制不住想要動手了,柯祺摸了摸表弟的頭,毫不留情地拆了謝瑾華的台子:“舅舅,你快把手攤開給謝哥哥瞧瞧,好叫他知道你手上有多少老繭。就他那細皮嫩肉的樣子還想搓繩子呢,到時候真破了皮,疼哭的也是他!”

  謝瑾華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可憐的老舅舅還得想方設法在外甥小夫夫鬥嘴的時候圓個場,道:“你們的手都是要拿筆桿子的,金貴得很,這些粗活確實碰不得啊碰不得。”他是個嘴笨的,能說到這份上,已經算是他超常發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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