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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雁樂的外孫!”慕老吃了一驚,再次看向謝瑾華時,目光更是柔和了兩分。

  陳雲,字雁樂,是江南易風書院的山長。他這身份,若從仕途來說,肯定是很低的,因為他一生都沒有當過官。但若從在書生心目中的地位來說,他這身份又很高了。安朝書院繁多,人人讚頌的也不過是一句:南有易風,北有秋林。陳雲只有一女,正是謝侯爺的原配,是謝大和德郡王妃的生母。

  若由後世人來說,謝瑾華身為庶子,自然和陳雲無關了。

  但在此時的人看來,庶子要論家世,只能從父親、嫡母來論。因此,謝瑾華的外公有兩個,一個是原配陳氏的父親,一個是繼室張氏的父親。別說他未曾見過生母,就算見過,也不能認生母家人。

  像柯祺這樣的,正經認了親母的兄長為舅舅,反而是另類了。不過,柯祺既然早已分家別居,情況肯定又和大多數人不一樣。而且,禮法歸禮法,人情歸人情,庶子要有良心,自然是不能忘本的。

  如謝瑾華這樣的庶子,他們若是泯然眾人,外頭就不會有人說什麼。他們若是表現得好,自然是嫡母教養有功。他們若是品性敗壞,自然是因為“到底是奴才秧子肚子裡爬出來的,從根上就壞了”。

  這無關公平不公平,既然尊嫡貶庶,那麼嫡系當然就占據了天然優勢。

  所以,此時知謝瑾華如此優秀,慕老就理所當然地贊了一句:“不愧是陳雁樂的外孫。”雖陳氏早逝,可謝大是陳雁樂的正經外孫,謝四既然從小由他教養,定染了陳氏家風,這話也不能算說錯了。

  慕老和陳雁樂同居江南,是多年的好友。當初慕老被下獄時,陳雁樂還為他奔走過。

  謝瑾華不知道慕老和山長對他的一番評價。既幫邵瑞解了圍,他便又退到了邵瑞身後。

  一直到雅集快結束時,慕老才在公孫山長的陪同下出現在園子裡。園中的氣氛一度高漲。慕老對學生們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大家都恨不得能字字用刀刻下來。由此可見,慕老在學生們心目中的地位真的很高。說句不恰當的話,慕老就是放個屁,都有人會聞得如痴如醉,然後寫詩吹捧那屁是香的。

  腦殘粉在每個時代都會存在。

  慕老又說美景莫負,既然大家有幸能見到秋日的紅林山,不如就以“楓”為題寫一首詩。

  這個題目真是太簡單了。秋日是賞楓的好時節,紅林山又是賞楓的好地方,誰來紅林山參加秋日雅集時,不提前在肚子裡備些和楓林紅葉有關的詩句?但正因為題目簡單了,想要出頭又不容易了。

  謝瑾華沉吟片刻,寫好一首,就交了上去。

  回書院時,邵瑞的情緒還非常激動,一直喋喋不休地和謝瑾華說著慕老如何。謝瑾華口上應著,心卻已經飛到了柯祺那裡去。他今日出來大半日,只留柯祺在書院中,也不知柯祺會不會覺得孤獨。

  柯祺在做什麼?柯祺用小爐子弄出了炸醬麵。又能改善伙食了!

  謝瑾華回來時,院子裡還瀰漫著一股炸醬的香味。謝瑾華頓時就覺得餓了。

  “先洗臉!洗完了再吃。”柯祺已經開始懷念謝瑾華的真面容了。他今天煮麵條時,因麵條是新做的,麵湯都煮成白色的了,那時就忍不住想,等謝瑾華洗臉時,最後那洗臉水會不會也要變成這樣?

  也虧得邵瑞用的粉不錯,而謝瑾華原本就膚白體潤,出去了大半天,回來時竟也沒有浮妝。柯祺拉著謝瑾華在椅子前坐下,去爐子上提了熱水,加井水兌成溫的,然後洗了帕子,幫謝瑾華擦著臉。

  謝瑾華閉著眼睛,任由柯祺在臉上擦來擦去,問:“柯弟,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做白面妝?”

  “怎麼說呢……也不是不喜歡,我就是沒看習慣而已。”柯祺說。他細心地擦著謝瑾華的眼角。

  謝瑾華順著柯祺的動作,很主動把自己的下巴抬了起來,以便柯祺能更方便地幫他擦臉,說:“我也不是很習慣……今日出了些汗,拿巾帕擦汗時,總要蹭些白粉下來。”他這樣子看上去乖巧極了。

  “臉上被塗了那麼厚的一層,說真的,確實有些浮誇啊。”柯祺說。他走到一邊去滌布巾。

  謝瑾華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忽然閉著眼睛就笑了起來,說:“柯弟,今日雅集中發生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有人一腳踩空正要往前摔去,幸而邵兄站在那人旁邊,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胸膛護住了他。那人整張臉都撞進了邵兄的懷裡,於是邵兄的衣襟上就留下了白印子,正好是一張臉的形狀。”

  柯祺能想像那畫面,跟著笑出了聲。他洗好布巾,又走到謝瑾華身邊,再次幫謝瑾華擦起了臉。

  “哈哈哈哈,我們的學院常服正好又是深色的,白粉落在衣服上就更加顯眼了。邵兄難道就頂著那張人臉繼續高談論闊嗎?要我說,白面妝確實有些過了……”柯祺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謝瑾華的表情不太對。柯祺反應很快,道:“你……莫不是編了個故事騙我的吧?”自家少年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

  明明之前連玩笑都開不起的!

  從柯祺接話起,謝瑾華就一直忍笑忍得很辛苦。見柯祺終於識破了他的騙局,謝瑾華先是暢快地笑了好一會兒,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確實是騙你的,沒有人摔到邵兄懷裡去。你竟被我騙到了!”

  柯祺把謝瑾華鬢角的白粉細心擦乾淨了,直接把帕子糊在了謝瑾華臉上。他故作惱怒地說:“剩下的地方自己擦!好啊,謝哥哥只獨自出門了一次,回來時竟然就學壞了,以前你從來不會騙我的。”

  謝瑾華把臉上的帕子取下來,睜開眼睛說:“不騙你,以後再也不騙你了。其實,今天雅集上確實發生了一件事,沒有我剛剛編的那件事般誇張,不過也挺……叫人覺得尷尬的。我們玩曲水流觴時,坐邵兄旁邊的那位兄台個子稍矮。邵兄行大禮時要甩袖,袖子正好甩那人臉上,蹭了好大的一塊粉。”

  “邵兄有些倒霉啊。”柯祺也覺得那畫面尷尬了一些。

  “好在邵兄不是故意的……”謝瑾華慢悠悠地說。

  “那也得好好賠禮道歉一回吧,雖然髒了袖子的人是他。”柯祺說。

  謝瑾華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忽然再次爆笑了起來:“你不會又信了吧?你是有多討厭白面妝,才會被我一騙一個準?哈哈,其實雅集上什麼事都沒發生!邵兄好好的,哪裡都沒有蹭上白面。”

  “……”柯祺無話可說了。他竟然在同一個陷阱里掉了兩次。這陷阱還是傻甜的金花花挖的!

  謝瑾華洋洋得意地從椅子裡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洗帕子。

  “我上回對你說,花生是長在土裡的……”柯祺故意學著謝瑾華不久前的樣子,慢悠悠地說。

  在這種情形說這樣的話明擺著是要叫人誤會的。

  謝瑾華就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叫道:“好啊!你果然是騙我的!我就覺得哪裡不對,花生是長在樹上的吧?要不是我今天故意逗著你玩了,你肯定不會坦白,那我豈不是要被你騙一輩子了?”

  “沒有騙你,花生真長在土裡。”柯祺笑得非常無辜。

  謝瑾華卻不願意再信他了,自作聰明地說:“我不會再被你騙了!花生肯定是長在樹上的。”

  柯祺捏了捏謝瑾華的臉。很好,自家單純的少年沒有被換芯子,還是這麼好騙啊。那等到來年的五六月,不如院子裡就種些花生吧,好叫謝瑾華知道,他自己有多蠢萌。柯祺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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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柯弟不靠譜,絕知此事要躬行。”

  “回頭叫陳牛給我送幾粒花生種子來。等我種出了花生樹,看柯弟還有什麼話能說!”

  “我哄他是一哄一個準,他哄我卻是不容易的。”

  “理當如此,否則我豈不是白長了這些年歲!”

  第五十六章

  柯祺給謝瑾華煮了一碗炸醬麵。謝瑾華捧著碗像只小倉鼠一樣吃得心滿意足。

  在謝瑾華吃麵時, 柯祺把昨日換下的中衣放到木盆里,打算抱去井邊洗出來。謝瑾華連忙說:“我的先放著, 等會兒我自己洗。”書院裡就謝瑾華和柯祺講究些,除了他倆, 再沒有人會自己洗中衣了。

  “行!”柯祺覺得讓謝瑾華適當做些家務是有好處的, 於是從來不會攔著他上進。

  謝瑾華能看到院中的場景。中衣天天換, 其實一點都不髒。柯祺用天然皂莢加香料做的糰子擦幾下, 再揉幾下,清乾淨後就可以把衣服擰乾晾曬了。所以,等到謝瑾華吃完時,柯祺也已經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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