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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旭在信里先說崇靈寺中的風景如何好,這裡的素齋如何美味,他每日誦經時又是如何虔誠,然後委屈地說自己沒有漂亮衣服穿了,只能穿灰撲撲的僧服,而一想到以後都沒有漂亮衣服穿了,他就忍不住哭了兩回。最後,他說自己如何想念皇爺爺在上回家宴時賜給他的那盤點心,還想再吃一回。

  信里其實都是一些孩子話。李旭也是在賭。

  按照正常的邏輯,就算李旭是孫子,他在皇上面前也該守著規矩,既然是因為穿漂亮衣服被人說了奢侈,那麼這回給皇上的信里就該痛哭流涕地表示:“我錯了,我真是錯了,我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我給皇室抹黑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這麼奢侈了啊。皇爺爺啊,你要相信我,再給我一個機會啊。”

  結果,李旭確實是痛哭流涕了,卻是為了他的漂亮衣服而痛哭流涕的。他還有臉對皇上訴苦!

  李旭想得很清楚,如果皇上看到這封信時生氣了,那麼他反正是德郡王府的二公子,連世子都算不上,只要他的父王和他的哥哥在皇上那裡還有臉面,他們德郡王府就不會出什麼事。一個二公子真的不影響什麼大局。但如果皇上沒有生氣呢?那麼他就算是掌握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攻略皇上的方法。

  等到謝瑾華和柯祺到了崇靈寺時,李旭正在吃點心。

  嗯,這點心是皇上叫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第三十二章

  李旭並不護食, 自然邀請了柯祺和謝瑾華一起吃。他們之間雖然差著輩分,但謝瑾華從未拿著自己“舅舅”的身份說事, 柯祺更是絲毫沒有為人“舅母”的概念,於是大家相處時的氣氛一直都比較輕鬆。

  謝瑾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來自於宮裡的點心。宮裡的點心不僅味道好, 造型上也必須出彩, 於是猛一看根本猜不出點心都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但謝瑾華吃過這點心, 便知道它其實是用藕粉做的。

  憑良心說一句, 前朝末帝其實是位不錯的皇帝,但是他的曾祖父、祖父和他父親並沒有給他留下一個好的基礎。在末帝登基前的幾十年中,國庫越來越空虛,百姓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而末帝又是幼年登基,手裡的權利幾乎都掌握在輔政大臣手裡。等到末帝親政後, 他想要力挽狂瀾, 卻已經晚了。

  當今聖上奪了江山,也就接手了前朝皇室留下的爛攤子。所以,他剛剛登基時,國庫幾乎都是空的。今上只能變著花樣開源節流啊。什麼, 有人立功了?好, 朕親自寫上“盡忠職守”四個字送給你,皇上的字當然比任何金銀珠寶都要值錢了。什麼, 過年時要與官同樂?好,朕就每家都賞份點心吧!

  慶陽侯府自然是年年都能收到點心的。謝瑾華也能嘗上一小塊。

  為了這麼塊點心,謝瑾華要早早起來, 和家人一起在寒風中跪受恩典,嘗了糕點後還要對著皇城的方向再拜一拜,總之過程十分麻煩。老實說,謝瑾華覺得有點虧,總覺得糕點都沒有那麼好吃了。

  所以,面對著李旭的分享,謝瑾華就是賭氣不想吃。

  他!絕!對!不!會!饞!宮!里!的!點!心!

  當然,他這種孩子氣的想法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於是,柯祺和李旭都沒注意正雲淡風輕喝著茶的謝瑾華其實在和一盤點心慪氣。一般人都不會朝那個方向想吧?總之這一刻的謝瑾華是寂寞的。

  李旭笑著對柯祺說:“這是皇爺爺剛剛叫人送來的,你們有口福了。”

  柯祺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李旭這句話中的深層含義。一定是他們上回商量的策略有效果了!穿越的柯祺在這一刻小市民心態發作,秉著“既然是皇帝老爺吃的東西,那我一定要嘗一嘗”的原則,拿起了一塊點心。味道確實不錯。不過,柯祺本人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因此嘗過這一塊後就不再伸手了。

  李旭那封信雖然是用於試探皇帝的,但在點心這事上卻沒有撒謊,他確實挺愛吃這個的。於是,謝瑾華和柯祺喝著茶,就見李旭在短短的一點時間裡,把整盤糕點都吃完了。這孩子的胃口真好啊。

  “娘平時不許我吃太多甜點。”李旭不好意思地說。

  謝瑾華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指著柯祺說:“他平時也不許我吃得太多。”

  李旭立刻對謝瑾華充滿了同情。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在這一刻拉進了不少。

  柯祺覺得自己很冤,趕緊解釋說:“那是因為你每回午後吃多了點心,晚飯就吃不下去了。晚飯是正餐,必須要好好吃。這都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這事你必須要聽我的。”他這話是對著謝瑾華說的。

  李旭小聲地說:“我娘也是這麼說的。”他更同情謝瑾華了。

  柯祺覺得李旭這同情來得莫名其妙。卻不知李旭心裡正想著,雖然他很喜歡娘親啦,但他以後成親時絕對不要找一個像娘一樣管著自己的人,不然就該像小舅舅一樣了,成了親都不能盡情吃點心。

  李旭有點想娶方家的嫡女(嫡子也行)。因為方家是皇商,一年出不了幾匹的浮光金絲錦就是方家的獨門手藝,李旭特別想有一件浮光金絲錦做的衣服。據說,方家人的陪嫁中會有浮光金絲錦哦!

  如果德郡王妃知道自己小兒子因為一匹錦緞就把自己“許”了出去,她一定會揍他的!

  如果德郡王妃知道自己小兒子已經開始惦記上那沒影的兒媳婦的嫁妝了,她一定會暴揍他的!

  “不過,這是皇爺爺賞我的點心。我娘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因這個說我。”李旭對於華服的喜歡太過執著,於是在這方面就顯得有幾分幼稚,但他在別的事情上卻是很有分寸的。他有些得意地說:“果然叫我猜對了,皇爺爺心裡肯定很煩御史們。我對著他哭訴了一回,他就把我和他自己歸為一類了。”

  這一點很重要。歸為一類,便成了“自己人”。雖然,李旭是皇上的孫子,本該就是自己人。

  柯祺提醒說:“注意掌握分寸。”雖說聖意不可測,但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在柯祺看來,皇上作為天下之主,其實也是孤家寡人,所以李旭要想方設法讓皇上感覺到,他是被李旭需要著的。

  李旭可以適當地不聽話,可以適當地闖禍,可以適當地抱著皇上的大腿撒嬌。

  皇上反而會因此有一種滿足感。

  但這種刷好感度的方法卻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打個比方,世子李昶就不能去皇上身邊賣蠢。因為他是世子,是德郡王的嫡長子。在一般情況下,任性和撒嬌往往都只是屬於小兒子和大孫子的權利。

  “我知道的。”李旭眨了眨眼睛,一抹狡黠轉瞬即逝,只剩下了乖巧。

  柯祺叫厲陽從行李中拿出了跳跳棋。這玩意兒規則簡單,但想要玩得好卻也不那麼容易,李旭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只是,李旭覺得木頭珠子的手感不好。他嘆了一口氣,故作苦惱地說:“若是我抱著棋盤去找皇爺爺玩,等玩得差不多了,我求著他送我各色的珍珠、玉石做棋子,他應該會答應的吧?”

  “……”柯祺忽然對皇上產生了一種內疚之情,他似乎開發出李旭身上某種不得了的功能了。

  待到柯祺和謝瑾華回到自己的院子,謝瑾華忽然斂去了臉上的笑意,說:“我原以為你只是和二公子玩得好……卻沒想到,你們竟然聊得那麼深!”都一起想辦法去坑皇上了,這話題已經非常危險了!

  柯祺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說:“還、還好吧?”

  “你……想要參與到皇家之事中?”謝瑾華皺著眉頭問。

  柯祺搖了搖頭,說:“不知……壽數幾何,我哪裡敢站隊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著天。

  謝瑾華沉默了好久,才說:“還得有一二十年。”

  一二十年?!太子現在都快三十了,大皇子都三十五了!皇帝要是再活個一二十年,等他死時,大皇子都四五十歲了。此時的人均壽命真的不高,說不定那個時候三個年長些的皇子都要被熬死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柯祺問。

  謝瑾華沒有說話。他肯定不能把自己前世的經歷說出來,而如果臨時編造一個故事,說得越多,就越有可能會被柯祺尋出破綻。所以,他還不如保持沉默,然後任由柯祺腦補出某個合理的答案來。

  柯祺果然有些腦補。雖說皇上的脈案是保密的,但說不定謝家就是有渠道看過皇上的脈案呢?他倒是不信“一二十年”這個數據,但是他相信,皇上此時的身體肯定很健康,近幾年之內是不會死了。

  皇帝不死,小皇子們卻都要長大了,接下來肯定會變得很熱鬧。

  “這種事……這種事,你莫要參與進去了。”謝瑾華誠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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