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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灌一大口酒,那種火辣辣燒心的感覺似乎不賴,敖天不甚在意地回道:“其實,你若真想劫獄,也未嘗不可。”蘇沐風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這麼死了,確實可惜。

  這回換顧雲汗顏,這人說話才真是狂傲,劫獄未嘗不可?且不說她一向尊重法制與司法秩序,就算她真想劫獄,那守衛重重地刑部大牢,也不是菜市場,可以說進就進的。再說,人劫出來之後呢?讓蘇沐風和自己帶著一身罪名浪跡天涯?

  月光下,他清冷孤傲。回視敖天冷漠地側臉,顧雲忽然有些好奇,“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去做賞金獵人?”

  敖天似乎對這個話題還有些興趣,寡言少語的他難得回道:“為什麼不?”

  背貼著冷冷地石壁,顧雲斜睨著他,笑道:“我沒在你身上看到太多的正義感。”他身邊的女子就不一樣了,雖然也冷,但是她能夠感受到夜魅的正直與善良,而敖天,說實話,在他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

  顧雲繼續笑道:“也沒嗅到什麼銅臭味。”

  說完兩人同時想到見錢眼開的乾荊,對看一眼,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顧雲手撐著酒勁兒上竄已經有些微醺的腦袋,想了想,笑道:“我猜......你做賞金獵人,是因為有挑戰性?”以緝拿兇犯為職業,不是因為正義感,也不是為了錢,她能想到的,也就只能是男人征服的欲望,但是顯然,顧雲沒在敖天臉上看見認同,他臉上反而是淡淡的不屑一顧。

  不是因為有挑戰性?又想了一會兒,顧雲還是沒想到。歸咎於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腦,顧雲開玩笑地回道:“那就是打發無聊時間?”

  敖天黑眸微揚,一副想不到真有人猜中的表情。顧雲瞬間有些蒙,“我猜對了?”

  敖天不語,不過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顧雲拍拍額頭,大笑了起來,為了打發時間而去做賞金獵人,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但是敖天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情,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剛才大笑了一場,一晚上鬱結不暢快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抬頭看看月亮已經漸漸偏西,躲到岩壁後邊去了,看不見朗月,只能看到縷縷清輝,顧雲嘆道:“今晚月色還不錯,只可惜在這裡看沒意思。”

  顧雲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誰知敖天冷眸中划過一抹異彩,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我有個觀月的好地方。”說完,敖天起身,朝著密林的相反放向走去,顧雲微微一笑,也沒多想,跟著那抹墨黑的身影而去。石壁前,只留下一個空空如也的酒罐子。

  高大的百年梧桐,枝葉繁盛,即使是樹頂的枝幹,依舊粗壯得可以隨隨便便坐一個人上去。顧雲抬頭,邊可看見黑幕般的天空中一彎月牙兒綻放清華,無數或明或暗的繁星,近得幾乎伸手就能將它採擷而來,入目之處,儘是月華星光。她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景致了,多久沒這樣的心情好好賞月了?她都快忘記了。顧雲笑道:“果然是一個賞月的好去處。”

  看了好久,顧雲才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不成想才低頭,卻發現腳下山林在月華的籠罩下,隨著清風搖曳的美景也同樣讓人陶醉,鼻尖傳來淡淡的梧桐清香,顧雲此刻竟是比剛才更加眩暈了。想要換個姿勢看看下面的風景,挪動了一下身子,樹幹輕晃起來,顧雲趕緊抓住旁邊的樹枝,坐在她身邊、另一根枝幹上的敖天也立刻抓緊她的手臂。樹幹終於不再晃動,顧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謝謝。”看來她真的有些醉了,身體都快不聽使喚了。

  敖天沒說什麼,默默地收回手,顧雲看到他手上包著一條黑色的布巾,忽然想到他幫她擋的那一劍,於是關心地問道:“你的手怎麼樣了?謝謝你那天久了我。”

  或許他很少收到別人的感謝,又或許他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感受,總之,他冰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低低地回了一聲“沒事”,便瀟灑地往後一躺,手枕在腦後,漠然地看著天際。

  這人的性格好怪!顧雲翻了個白眼,“你一向都是這麼冷漠的嗎?”

  回答她的依舊凝固的冷臉。“好吧,當我沒問。”顧雲聳聳肩,自討沒趣!敖天那個姿勢實在很適合看星星,她坐著好像有些暈,那她也躺著好了!

  扶著樹幹旁邊的枝葉,顧雲緩緩躺下,繁星入目,淡淡的糙木芬芳隨著清風一同把她環繞,耳邊還能聽到低低的蟲鳴,一切都那麼寧靜。顧雲緩緩閉上了眼睛,暗嘆,為什麼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她就沒見過一個正常友好的人?夙凌的桀驁,慕易的妖孽,綠衣女子的神秘,敖天的冷傲,就連樓夕顏,其實也是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她果然還是比較適合二十一世紀的生活,她......真想回去啊。

  或許是酒勁兒真的上頭了,或許是躺著比坐著舒服,或許是身邊靜逸的環境實在太適合睡眠,顧雲迷迷糊糊的竟然在樹梢輕晃的枝幹之上睡著了。

  半個時辰之後。

  身邊人久久沒有動靜,呼吸也越來越綿長均勻,敖天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坐直身子看向顧雲,只見她平躺在枝幹上,手半搭在一旁的樹枝上,雙目緊閉,一副睡著的樣子,敖天皺眉,低聲叫道:“餵?”

  沒有回應,敖天又叫了一聲,回答他的,是香甜的睡顏。

  這回輪到敖天哭笑不得了,這女人有沒有搞錯啊,這裡是十多丈高的樹梢,就是他自命武功不凡,也只敢閉目養神而已,她就這樣睡著了!不翻身或許還沒事,她只要一翻身,絕對足夠摔個半死!

  敖天心中暗惱,想一把搖醒她,問她是不是想死,但是當手伸向她的肩膀時,又停了下來。月光下,她的臉龐顯得那麼安靜那麼......可愛,長長的睫毛在白淨的臉上投she出兩道月牙般的剪影,殷紅的唇飽滿水潤,臉頰上似有若無的小梨渦,在她醒來的時候反而不那麼明顯了,那兩道深深的刀痕此時顯得越發的礙眼,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呢?一向理智的她怎麼會選擇自殘來解決問題?敖天的手不自覺地撫上那眾人眼中猙獰的疤痕,他怔怔地盯著眼前惹人憐愛的睡顏,心中划過一抹異樣的漣漪,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怎麼會有人醒著與睡著的時候,差距如此的大呢?

  敖天也不知道這樣盯著這張臉有多久,顧雲忽然動了一下,驚得敖天立刻回過神兒來,趕緊扶住她的肩膀。好在她只是動了一下腰,並沒有翻身,一會兒之後又陷入了睡夢之中。

  她睡得香甜,敖天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緩緩收回攬著顧雲肩膀的手,眉頭微皺。他將自己腳下的幾根樹枝用腳跟輕輕踩到顧雲身邊,密密的枝幹交織成一張小小的網,就算她翻身也不會立刻掉下樹去了吧。

  背靠樹幹,腳踩著枝條,敖天也沒再看身邊的女子。墨黑的天際,泛起淡淡的紅霞,林間的鳥叫聲,也越來越熱鬧。

  唧唧喳喳的鳥叫聲,就像在耳邊響起一般,顧雲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入目的不是素白的帳頂,而是灰藍的天際。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很快,昨夜發生的事情一幕幕記起,她才想起,她喝了很多酒,然後在樹上賞月,然後小憩了一會兒,再然後......她睡著了。

  顧雲猛地坐直身子,看到身下層層疊疊的樹葉枝條,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她就在樹上睡了一晚上!真有她的!沒摔死她還真是萬幸!

  心有餘悸之時,顧雲還是敏銳地發現了自己所睡的地方,身邊的樹枝好像特別多,順著枝條看過去,一雙長腿踩在枝條連接另一主幹的地方,再往上看,那張萬年冰冷沉默的臉正直直地看著另一個方向。

  敖天?是他陪了自己一個晚上?

  “你......”顧雲剛要開口,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如常的冰冷,只是聽起來略顯得有些急,“我在等日出。”

  日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火紅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朝霞染紅了天際,驅散了一夜的黑暗,確實很美。原來他還有這種雅興。顧雲還想和他道謝,卻發現敖天根本懶得看她一眼,仿佛刻意迴避她一般。顧雲不解,不過也沒強求,伸了伸腰,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你觀賞日出了。”

  酒醒了,顧雲的身手明顯比上來的時候敏捷許多,她輕輕躍到旁邊的主幹上,不管他理不理她,只是對著敖天的背影笑道:“謝了。”說完,顧雲自顧自地往下爬去。

  敖天低頭看去,那抹靈活的身影已經到了樹下,朝著將軍府後門的方向跑去,清瘦的身影極快地消失在樹林裡。敖天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枯坐一夜,他一點也不想看什麼日出,但是現在,確實不得不看,因為他,下不去。他艱難地挪動著兩隻僵硬的腳,這樣踩一個晚上,他的腳已經麻了。

  顧雲這麼著急地回來,一來是覺得自己胡亂地在樹上睡了一宿,面對敖天實在有些尷尬,二來是為了黃金八卦盤的事情,怕夙凌早上要出門,所以想快點回去洗漱,早點去找他。

  只是顧雲剛走到自己常住的後院,夙凌高大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她那破爛的小院裡,還真是巧了,省得她再去找人。顧雲走上前去,剛想和他打聲招呼,夙凌卻黑著一張臉,低沉的聲音帶著強勁的怒火,低吼道:“昨晚你上哪兒去了?”

  顧雲到嘴的早安立刻咽了下去,一早的好心情也化為烏有,感情他一大早的沒事做,找罵來了是吧!性子本來就比較火爆的她怒焰也噌噌地往上躥,直接頂撞道:“怎麼,我失去自由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出這個將軍府的門要你批准,就連在府里也要向你報告行蹤?”

  “昨晚上哪兒去了!”夙凌牙根咬得咯咯作響,巡府小將來報,她的院子昨夜一宿都沒人,守門將士又說她沒有出去,派人在府里找一圈也沒見她的蹤影,那個蘇沐風雖然抓住了,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兇手!

  他有什麼資格質問她的行蹤!顧雲嗤之以鼻,直直朝屋內走去,經過夙凌身邊時,手腕一痛,顧雲不得不停下腳步,耳邊響起更加暴怒的低吼,“你喝酒!”雖然只是淡淡的酒氣,但是經過了一夜還這麼明顯,她昨夜必定喝了不少。

  顧雲索性不走了,與他對面而立,冷笑道:“喝了,我還在後山樹上睡了一夜,你想怎麼樣?”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為她擔憂了一個晚上,她倒是逍遙快活!夙凌昨晚擔心她的安危,大費周章地派人在皇城裡找了一宿,現在看來,簡直是可笑至極!

  夙凌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怒火中燒,顧雲卻不知他做的一切,只當他沒事找磕,更加不客氣地回道:“笑話,你一大早跑來興師問罪,你問我?我可不知道你們將軍府的規矩里還有不能喝酒不能在後山過夜的條例,勞煩大將軍以後把那些個規矩寫出來給我看看,我也好把它懸在這大門之上,免得不知道自己犯的是哪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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